有人过来器材室,两人没再继续呆下去。
关楠拿着外套,这是刚才江理塞给她的,那意思好似在说让她跟着去还衣服。
“······”
这衣服确实是为了帮她才借的。
关楠默默等着他系鞋带。
“要不要洗了再还给他呀?”关楠见他起身,反手又拿了回去,觉得就这么还回去很不合适。
江理慢悠悠地:“不用。”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江理不以为意又轻描淡写。
“······”
器材室和体育馆离得近,右转出去就是学校后门,外面有几家快餐店和便捷超市。
江理要去买水,也没让她等他,校服也没给她。
两人分道,关楠盯着脚下的路磨叽着。
下一秒,身后传来:“关楠。”
关楠下意识转头,看见他单手揣兜,一手抓着校服外套。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又玩世不恭的样子。
江理:“你还记得吗?”
“什么?”这话没头没尾,关楠听得一脸疑惑。
他嘴角弧度扬起,歪着头,“我们。”
“······”
我们?
我们什么?
关楠看着他,没说话。
随后,江理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摆手转身往前走。
走到体育馆,关楠绞尽脑汁也没有琢磨明白江理说了什么,苦恼又郁闷。
她刚要走进去,就听见林锐在里面问了一句:“你们班班长怎么回事儿啊?”
“被孤立了。”于述拍着球,“陈爱梅带头孤立她。”
在被人议论这件事上面,关楠早就习惯了,只不过当听见他们说这些话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紧张江理是不是也知道。
如果是,那她的难堪又一次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艹,我他妈真是,晦气!”林锐骂了句脏话,“幸好我还有点原则底线,不打女的。”
于述知道他的尿性,笑着补充:“不然非得打的她妈都不认识。”
“你们班就没人管?”
“女生之间的事,这怎么管,又不是谁都是谢书晚,再说就是孤立又没上纲上线,还算不上校园霸凌。”
“等动手就晚了,就你们班长那种典型乖乖女。”
于述笑了:“有江理在呢,不至于。”
亦是在这时,展开通风的体育馆吱呀,不急不缓推开了些。涪中体育馆很大,不锈钢铁门年岁艺高,发出音色更是嘶哑粗涩。
馆内人员习以为常,头也没回一下,手上动作依旧。唯有关楠,虽说在校一年,来体育馆却少之又少。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只见江理就站在她身后,校服闲散地搭在肩头,手里单手拎着一袋饮料矿泉水,右手动作还保持着拍她手臂悬在半空。
那手,要落不落的。
四目相对时,江理正低眉盯着她看,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表情是意料之外的错愕。
但耐不住他心理素质好啊,下一秒表情立马恢复如常,悬空的手转了个弯,轻扯了下她的马尾。
这一动,两人距离挨得更近了。
不经意擦过肩头的手肘,扫过脸颊如触电的马尾,耳际残留的温度。
在这一刻钟,关楠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萦绕在周身的全是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海盐味。
不自觉的,她脸颊开始升温发烫,无处可藏。
江理眉梢轻扬,嗓音夹杂着笑,散漫地:“怎么?”
他的怎么来的突然,关楠不明就里仰头。
下一秒,就听见他不太正经地说:“等我啊?”
“......”关楠呼吸一紧,佯装淡定地摇头,想了想又点头:“嗯。”
江理目光紧锁着她,慢条斯理地:“嗯是是还是不是啊?”
关楠低声:“......是。”
看见她泛红的耳廓,他突然有点想笑,偏过头轻咳了声,本想缓和一下的笑没想到从嗓子里钻了出来。
当即一个没忍住,他就笑了出来。
关楠一囧:“你别笑了。”
“好。”江理说。
他憋了没有两秒,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
对方应付人的功力没见着比她差。
关楠神色窘迫,扯了扯他衣摆:“你别笑啦。”
这笑声不算太轻,猝不及防把不远处拍球的两人吸引了出来,于述见他俩跟疯了似的,作势要把球砸过来。
“干什么,”于述双手运球,“疯了啊?”
江理笑意未减,懒洋洋地道:“疯没疯你还不知道啊。”
林锐扫过球,又狠又辣地砸过去,:“同学,春天还没到呢。”
听懂此话的于述偏过头笑得整个人趴在林锐肩头直颤“春...春天...还没...春天还没到,我艹,彪子,你真他妈、他妈个鬼才!”
“彪你妹,”林锐推开他,“傻X。”
江理右手接球。
云里雾里,关楠不明所以。
对面没有要停下还有种会噎过去的感觉,关楠有些郁闷地偏过头,“春天不是过去了吗?”
“他俩有病,”一听此话,江理想也没想,反手把球丢过去,“你俩有病就去看!”
林锐人往旁边撤,球撞了们滚进场内,“是是是,我俩有病。”
“唉,有病。”于述玩笑着道,“病人想看迎春花了。”
“江理哥哥,想看迎春花。”
“迎春花,迎春花啊。”
说着说着,俩人就这么搭着肩膀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哼唱着歌:“好一朵迎春花啊,人人都爱它,好一朵迎春花......”
关楠就这么愣怔着看着他们走远,一句要回应江理的“哦”字也在喉间卡了半天。
“还进去吗?”江理问。
“......去吧,”安静了两秒,关楠指着他肩上搭着的校服外套,“衣服还没有还给人家,还有水是你要谢谢人家吗?我给你钱。”
她太实诚了,当即就要掏钱给他,江理敲了下她的手。
他说:“不用。”
“用的,”关楠摸出一把钱,抽了一张五十的纸币给他,“谢谢你。”
一个没接,一人不撤回。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片秒后,江理笑了笑,从她手里抽了张二十的:“行,谢谢班长请客。”
江理当着她的面,把钱装进了口袋里,叫上她一块儿进去又让她在门口等她,拎着一袋饮料矿泉水往黑子那里走。
此时,关楠才惊觉,方才烈日下的自己此刻已是在纳凉处了。
这个人总是不经意的散着体贴入微又恰到好处的好。
他把饮料都给了出发,有人留他让他一块儿打球,他朝着这边指了指,那些人也朝着这边看过来,笑了笑没再勉强。
大家都在跟她摆手做再见的动作。
关楠回头看了眼,身后身旁都没有人,试探性摆了摆手。
登时,那些人笑得更欢了。
江理走过来,给了她瓶酸奶,又是草莓味的。
沉默了下,关楠接过来,嘟囔着:“又不是小孩子了。”
“什么?”江理开了拉环,滋啦一声气泡响。
关楠含糊着:“我说、谢谢。”
只见江理仰起头,喝了口雪碧,喉结轻微滑动,瓶身水汽顺着倾斜角度滑落掉在衣襟。
看了两秒,关楠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倏地,听见江理“哦”了声。
体育课还没下课,两人回了教室,安静写题练字。
关楠再回想起来,在心里猜测,当时或许是喝了雪碧的缘故,他说话嗓音还带着气泡的低哑,滋啦冒凉气。
天气渐渐转凉,眨眼就到月中了。
这小半个月时间里,关楠只有那一节体育课测了仰卧起坐,之后没有人跟她玩,一个人行动不便就再也没有练过了。
某天下课,她正巧碰见早回要去合仓园接货的祁阳,他关心了一些最近的学习和生活。
关楠不喜欢向外暴露自己,总是云淡风轻地三字经,一切“都还好”。
“你参加校运会了?”祁阳和她并肩往校门出。
她参加校运会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祁阳,事实上也瞒不住。从她进入涪中开始,现在的高二教师组和高三教师组都知道,上上上届中考状元祁阳和上上届中考状元关楠是兄妹。
学生资料显示,他们同市同区同小区同楼栋,堪称无巧不成书。
“嗯,”关楠迟疑着,“报了两个项目。”
祁阳问:“长跑吗?”
“不,”关楠摇头,“是短跑。”
听见她说是短跑,祁阳有些疑惑:“你初二长跑拿过第一名啊。”
关楠干干一笑:“只有短跑和仰卧起坐了。”
“你们一班这么多参赛的?”祁阳拐了个弯出去,“仰卧起坐现在怎么样?”
关楠跟着他走出去,“也、还好。”
“短跑速度要再提一提吗?”祁阳又问。
“我这几天测了一下,近两年可能是锻炼的少了,中途容易不受控地歇气,”关楠回想祁阳曾经教过她的公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后来逐步进化成了憋着一口气一直跑,这口气一旦泄了就很难再跑下去了,她客观表达,“短跑憋气还好,仰卧起坐有点难。”
祁阳皱了下眉:“你这几天测的是短跑?”
“不是,”关楠说,“是3000米。”
答案在意料之中,祁阳倒是没有意外,他点了点头:“仰卧起坐,合仓园健身器材可以用。最近社区党群服务中心放映电影,大人小孩儿都去避暑了。”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放心回合仓园,没有人谁注意到你。
关楠愣怔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谢谢。”
“不客气,”祁阳语气和缓,语重心长地说,“关关,不要将就,你要拿第一。”
“嗯。”关楠用力眨了眨眼。
第一。
要一直第一。
冉明菊每次看她拿第一都很开心。
这一次,哪怕她看不见,也希望她能开心。
所以,她才什么都想争气,什么都要第一名。
就算她不是好强的人、对竞争根本没有兴趣、不想出头不想被瞩目,但那又怎样?难过委屈丢脸这些又能怎样?
在最敏感的年纪里,她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妈妈开心,就足够了。
近些天,关楠一放学就往合仓园走,每天保持在健身器材上练上半小时。
直到比赛的前一晚,关楠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看。
同桌:【上Q | Q。】
看完内容,关楠在进入浏览网页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速度非常快。
跳动的头像提醒她有讯息,连续震动下不止一条。
jiang:【硬币菊花面.pdf】
jiang:【硬币字样面.pdf】
讯息框里是硬币正反面的照片图,关楠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回复:【?】
jiang:【硬币】
还没来得及想,下一秒,又收到了江理的讯息:【你的,在?】
关楠想起了开学那天江理丢下的那枚硬币。
她把书包搁在折叠床上,翻了左右两边的口袋,没有翻出那枚硬币。
过了会儿,她在书包内层找出了那枚硬币,这是那天上坡跑动时从口袋掉出来滚下坡,后来她捡回来擦干净又小心装进了内夹层里。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关楠还是诚实回复:【在的。】
jiang:【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