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三人迟到了,关楠和江理捧着书,站在教室门口。
关楠用书掩在唇,满心愧疚地说:“对不起啊,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迟到了。”
“不一定。”江理看着她惨兮兮的眼神,懒散地勾着唇角。
“啊?”
江理眉梢轻挑了下,没有解释。
课间,回到位置不久,门口有人喊她,说是有人找。
关楠握着笔,刚抄好留置的作业题型,手上动作不停在写答案。抬头向门外还是抽出的时间,她以为又是江理的爱慕者们。
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祁阳,关楠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哇哦——”看清人,班上有同学起哄。
于述:“我靠,祁阳啊?”
“谁?”江理也放下了笔,掀起眼皮往外面看。
“高三的,上上上届中考状元,涪中有名的尖子生,”于述八卦讯息很是精通,一聊起来给人一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错觉,“现在学校老师都在押宝,赌他这次必定能一举高中。”
江理淡淡地:“是吗?”
“是啊。”于述信誓旦旦地点头。
正当江理以为他还有什么灵通讯息的时候,就听见他神神叨叨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怎么跟关楠认识,学霸之间没有壁垒吗?纯靠脑电波交流?还是意念?都到这种程度了吗?”
“......”
结果一听,靠谱不到三秒钟,全盘崩溃。
出到教室外面,大概是看走廊人太多的缘故,祁阳说下楼说吧,这里不是太方便。
关楠理解他的意思,把试卷收下放进教室,跟着他下了楼。
“这周五下午开始放假,新城市广场有兼职,你有空吗?”祁阳很忙,上学学业上忙,节假日兼职也忙,还要帮着身边同学留意。
关楠同他一个楼里长大了,在一些事情发生之后,也跟着兼职好几年了。
“有的。”关楠点了点头。
“好。”祁阳说,“我先帮你报名,还是老时间。”
老时间,老地点,关楠对这谙熟于心。
10点开场,9:00在广场集合,点名加换衣服,熟悉兼职工作内容。
因为所兼职很熟练,所以祁阳口中的老时间,其实是9:30。
关楠:“好。谢谢祁阳哥。”
说完这些,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祁阳没有立刻走掉,关楠就猜到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否则不可能只是一个兼职的小事情,他会这么隐晦的避开人群。
“院里打电话来了。”祁阳又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说出。
关楠垂着眼,停顿了两秒,“是、好了吗?”
她身体有些僵硬,手指攥到发白,开口的嗓音微微颤抖。
祁阳压低声音,“没说,只交代你有空给院里回个电话,或者去看看她。”
“我,”关楠喉咙发涩,“周五下午去吧,我去给院里回个电话。”
“嗯。”祁阳准备走了,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地安抚她:“别担心,会好的。”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首当其冲的是八卦之王于述,他凑着脑袋往前,忍不住说:“班长,有情况啊?你们两个中考状元是打算强强联手了吗,强势拿下市一排?”
关楠情绪很低落,竭力调整也没能调整得过来,干脆摇头否认不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于述止不住的好奇。
关楠:“邻居来的。”
“我靠,这么牛逼?你们什么小区啊,风水这么好!”
关楠闷着头嗯了一声。
手机震了一下,她摸出手机低着头。
短信通知页面覆盖屏幕。
知道她号码的人不超过三个,旁边同桌的江理算一个,其中邻居祁阳一个,班主任班班老师一个。
然而,后者两个都有备注,唯独中午存下的那串号码没有备注。
一点开,果然是江理的短信。
——【放学一起。】
一起?
他们也不顺路啊......
关楠迟疑着,试探性回复他:【你晚上不是还有自习吗?】
短信刚发出去,耳边传来道不轻不重地笑声。
“......”
说错了吗,他笑什么?
关楠皱了皱脸。
——【嗯。】
那还怎么一起?
关楠感到一阵莫名,只当是他的恶趣味也没有深究,顺势把手机关机放好。然后拿起水杯去打水。饮水机在讲台右边的角落,地上摆着几桶水。
打到一半,饮水机没水了。
关楠试图换水,但桶装水卡的太死又太重,她搬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晚上放学回家,关为民黑着脸开门。
关楠进了门,依旧是那副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把厨房碗筷洗了地扫了。
而林昭昭在两位家长的疼哄下委屈地泪流满面。
确定她告了老师,也没有瞒着家长,事情一五一十说的清清楚楚。
又听了关为民今天去涪实跟老师的沟通,碍于对方人多年纪又小法不责众报警也没用,最后极度愤怒地说:“转学,必须要转学,他们敢这么对我女儿”。
这话虽然听得关楠心中酸鼓鼓的,但也偷偷松了口气。
发生了这样子的事,他们也无心让关楠再给林昭昭补习,关楠默默回到阳台。
阳台门关不了,她就这么隔着一墙,坐在小矮凳上,弯腰贴着折叠床,安静地写祁阳带给她的试卷。
直到夜里一点,关楠洗好澡出来,发现还坐在沙发上的林昭昭。
林昭昭别扭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关楠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为了不伤别扭的小朋友的自尊心和面子,她淡淡地点了下头。
“但是,”林昭昭又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了!”
关楠无言:“......”
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示好的方式也笨笨的。
“我是不会因为你就不喜欢我妈妈了!”
“好,”关楠语气有些不可察地宠溺,“知道了。”
说完,林昭昭红着脸回了房间,轻手轻脚像是今晚没有出现过一样。
关楠笑了下,回到阳台把手机开机,想在浏览器里再看看最近的新闻热点,避免落下时事。
一开机,便有短信闯入。
又是中午那串号码。
关楠按了返回,在保存号码时的备注犯了难,犹豫了好久郑重备注为“同桌”。
不是陌生人,不是大名鼎鼎的江理,而是同桌。
同桌,既不亲密也不疏远,一切关系中和的恰到好处。
随后点开短信内容。
同桌:【?】
莫名其妙的问号,加上中午那句莫名其妙的一起走,这让关楠一时间也觉得莫名其妙。
看了眼时间,估计对方已经睡着了。
关楠便也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一个问号做回复。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江理并没有睡着,短信立马弹了出来,占据这小小的屏幕。
同桌:【你跑什么?】
什么跑什么?
关楠没理解他的意思,犹豫了下,回复他:【我没跑。】
同桌:【那你不等我?】
关楠反应过来了,折回到前面的短信,盯着那条“放学一起”的讯息。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江理不是莫名奇妙也没有恶作剧的玩笑。
但对面这会儿应该很无语。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复了,想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关当做没看见过这条讯息,但对方好似熟读她的心理,立即来了一条【别装看不见】。
“......”
正有此意的关楠当即为难住了。
关楠皱着眉头,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对方一个电话拨了过来,似是兴师问罪。
不经思考,飞快挂断。
关楠有些心虚,也接着拒接胡乱回复他:【嗯嗯,晚安。】
回完,关楠把手机压在枕头下,咧着嘴忍不住笑了笑。
她好像真的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同桌。
尽管那个人曾是她避之不及的“差生。”
......
第二天,关楠到教室。
从昨晚到现在,饮水机上的水桶取下来了,但一直没人换水。
她不是太渴,就也没着急,干脆放下水杯翻开书,先预习第一节数学课的要点,又看了课后拓展,把公示圈出来补上去。
但这次,一向走后门绕廊道进坐位的江理,屈指敲了敲她课桌。
关楠抬起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再联想到昨晚自己的行为,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低垂着眉眼起身给他让路。
这时,恰好有同学站在饮水机前,转头朝着他们的方位喊了一声“江理”。
在其他人的打趣中,江理拧了下眉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扫了过去。
“没水了。”女生眼神爱慕,面容说不出地羞涩。
江理撑着半个身体在位置上,“然后呢?”
或许是在江理的接话中看到了软化的态度,她再开口应答的语气有些理所应当的骄纵:“你换一下。”
“······”大概是觉得荒谬,江理唇角一勾,嘲弄地道:“你是在命令我?”
女生没有听出他话语的讥诮,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江理听完不屑地轻嗤了声,侧身进了坐位里,余光扫过侧面站着的同桌。
教室内喧嚣不断,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就这么越过大半个课桌,与关楠对视上了。只是一瞬间,关楠假装镇定无事地别开眼,泰然自若坐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江理是要去换水了。
那位去叫人的女同学,眉眼尽是得意的进来,斜眼看向惊讶的几个同学,好似在说“看吧,还不是被我拿下了”。
然而,只见江理就这么直挺挺地落定在了坐位上。
“江理,”女同学连忙叫他,指着饮水机提醒,“你换水啊!”
江理抬起头,反问:“我说了我换?”
“那你、那你,”像是没想到江理会当众让人不来台了,女同学也不甘被人看笑话,撒娇地说,“你都来了,就换一下嘛。”
“我体虚,”江理翻出作业本,递给前桌第一排统称的小组长,懒散地敷衍,“搬不动。”
他说完就再也没理人。
女同学臊红了脸气的跺脚直喊:“江理!”
随后,关楠在一片笑闹打趣江理“体虚”的话语中,还是听见陈爱梅嘲讽地话。
她说:“自取其辱。”
“这么多人,就非要找江理。”不远处的陈梦婕也跟着附和。
“谁不知道江理最讨厌别人用命令的口气叫他做事了。”
关楠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看着刚才没有看完的知识点,配合着买的习题册,边看边写。
不知过了多久,手边推来一个笔记本,上面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
“?”关楠很疑惑。
紧接着,江理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同桌。”
“啊?”
似是控诉,他语气中带着郁闷和不满意,还有些许的烦躁:“你不讲义气。”
“为什么啊?”关楠有点纳闷,自己哪里不讲义气了。
“你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关楠在家不用手机,晚上肯定也不会接电话,小声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江理音色懒散戏谑。
关楠一时无言。
他这么说也太不讲理了。
江理指尖转着笔,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在笔掉落的瞬间,他说,“看见那个本子了没?”
“嗯。”笔记本在肘边,关楠垂眼就看见了。
江理:“帮我写个字。”
“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关楠看他每天一有时间就在练字。
“我昨天晚上等了你那么久,”江理把笔一放,不痛快地指责道,“你字都不愿意帮我写?”
“.......”
这事说起来怎么都是她心虚。
“我没说......”她卡顿了两秒,不想被误会,赶紧尴尬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关楠忽略了他的追问,“你要写什么字?”
“就写,”江理眼睛盯着笔记本,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慢悠悠地说,“江理——”
顿了顿,他抻直了坐姿,在关楠下笔时吐出了后续字眼。
“世界宇宙无敌第一帅。”
关楠刚在内扉页落下三点水,下一笔的手停愣在半空中。
她觉得江理是在跟她开玩笑,正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写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闷着的偷笑声音。
转过头去,江理脸上是硬生生憋住的笑,像是故意的一样。
他的身后于述笑得趴在手臂里笑得肩膀直颤。
“......”
看了他片秒,关楠工整地写完“江理”的名字,就把笔记本还给他。
下一秒,她绷着脸站起身,拿着水杯去打水。
陈爱梅凑上来,悄咪咪地在她耳边问:“咦,今天没有雪碧吗?”
“什么雪碧?”关楠还沉浸在刚才的懊恼情绪里,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撇了眼她的坐位,陈爱梅声音更小了:“今天没有给你买雪碧吗?”
回过神来,关楠抿紧了唇,没说话。
关楠水杯接满换她接,她扯住关楠衣袖不让走,卖关子道:“你知道雪碧是谁放你桌上的吗?”
关楠停顿了下,摇了摇头。
“是江理。”陈爱梅得意洋洋地说出名字,扬着下巴说,“惊讶吧!”
拧紧杯盖,关楠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坦白,但看着陈爱梅此刻的样子。安静了两秒,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很惊讶。”
“我早就知道是他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