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上的隐晦目的不是能够直接摆在桌面上谈的。
所以这个晚上大多数人自荐多少带了点别的意图。
像周嘉禾这种短的不能再短的介绍，反倒有些死板木讷。
纪逢安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从上到下。
从下到上。
莫名的，周嘉禾觉得男人目光里带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审视意味。
她很想问怎么了，但话到嘴边还是重新咽了回去。
气氛渐生微妙。
一旁的人也开始投来迟疑揣摩的目光。
周嘉禾耳根发烫，紧捏着酒杯，正要说话。
只见男人淡淡地嗯了声，举起酒杯，角度一歪。
噔的一声。
很清脆。
“我是纪逢安。”
再次落座原位，同桌的人眼神变了。
有好奇，有疑惑、有猜忌……
周嘉禾对面不知何时换了人。
暗潮汹涌之时，锁骨短发的精英女人开口打破僵持的氛围。
“小陈不介绍一下？”
欧阳羽。
远宸集团市场部总监。
陈琳心一跳，快速切换状态，拿过跟前的酒杯，隔空示意。
“周嘉禾，我最好的朋友。”
“目前在拍一些美食视频，羽总之后有需要可以多多合作。”
话说的很圆滑。
就差说把周嘉禾的名字纳入跨界奇遇的备选名单中。
果然。
话一出，欧阳羽眼睛一弯，没说什么但朝着周嘉禾的方向笑了下点头。
这一幕落在凌昭元的眼里。
他敲了敲桌面，半晌后侧着身子低声问：“合适？”
没头没尾。
纪逢安指尖一顿，见人还在催促回复，他放下手机回视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没被他气晕，算凌昭元福大命大。
别人不清楚，可纪逢安是他发小，凌昭元最是了解这男人的臭毛病。
同他出席的饭局没一千也有八百。
人多，他露脸就走人。
人闹，他直接不来。
男人看着冷漠寡淡，实则真的不近人情。
像今晚这种人多又闹的场合，真不至于让他待这么久。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凌昭元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见纪逢安握着手机，礼貌道：“走不走？”
“……”好吧。
还是这副死样子。
-
【噢耶！入选了。】
【收拾收拾，准备升咖。】
接着又发来一个贼兮兮的表情包。
周嘉禾没回复，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白。
半晌才挪开眼，盯着满地的碎玻璃，额角突突突地跳。
“嘉禾，你到底在犟什么？”星安传媒老总李学尧掸了掸烟灰，冷冷地扫视着跟前的女人。
凭心而论，周嘉禾是他认为最有潜力的苗子。
长相有特色，声音又乖又软。
待人却不谄媚，对谁都不卑不亢。
出镜拍视频自然又有梗。
假以时日，成为自家的活招牌是没跑。
可惜啊……
他垂下眼皮，吸了口烟，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如果不听话，他不介意用点手段。
“学长，我要解约，”周嘉禾握紧拳头，抬头宣布。
她承认，起号之初确实多得李学尧的帮助，在之后的账号规划和内容优化方面也确实提供了不少可建设性的意见。
可周嘉禾也忘了。
什么时候她和李学尧出现了分歧。
甚至是闹到了如今决裂这一步。
气氛骤然冷凝。
李学尧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撕破脸对峙场面。
可以往，他都是公事公办地说一句“跟法务对接”。
这一回，他莫名地涌起一股怒火。
“为什么？”
李学尧自问对周嘉禾是无条件的支持和宽容。
除了个别问题达不到统一，但大体上，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除非……
李学尧目光幽深又耐人寻味，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推开椅子走过来。
见状，周嘉禾本能地后退。
就这，李学尧哪里还不明白。
问题原来出现在他身上啊。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最后李学尧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主动退让，反手后撑在办公桌。
看着懒懒散散，不着调。
说出的话却极度直白：“嘘……嘉禾，我来想想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是……我追你，你害怕？”
闻言，周嘉禾眉心一跳，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动。
她没想到李学尧这么快就猜到了。
个人发展的确有了新方向、新规划。
但剖开层层外衣，李学尧占最大成因。
其实周嘉禾不止一次注意到男人注视过来的目光。
睥睨、隐晦、审视、还有浓浓的占有欲。
都是成年人。
周嘉禾不会分不清欣赏还是侵略。
但职场人体面就是忽视、装傻、视而不见以及尽早切割。
很遗憾。
李学尧破坏了平衡。
“怎么不说话？”李学尧唇角勾起，眼里兴起浓浓的戏谑，幽幽道：“嘉禾，别犟。”
他的确欣赏周嘉禾，也可以偶尔纵容她的小脾气。
但并不代表她这个金钱袋可以溜出他的手掌心。
“嘉禾，我想，”李学尧久久等不到妥协，他只得说声抱歉，无情道：“你先暂停工作。”
“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仗着别人的喜欢就恃宠而骄？
这一点，也许别人乐在其中。
但他，不喜欢这一套。
驯服，永远比娇宠更有效。
-
“你还要犟多久？”
陈琳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反复看了几眼备注，她握拳皱眉，后槽牙快要咬碎。
“操！他这龟孙子又暗戳戳使什么手段呢。”
“找水军黑你？找人取代你？还是造谣你跟榜一私联？”
周嘉禾早就猜到李学尧得不到就不罢休的态度，揉了揉好友的脑袋，笑笑道：“不怕，清者自清。”
话虽如此。
但陈琳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态，她上周还碰到欧阳羽，对方说漏嘴跨界奇遇目前在走流程。
一旦审批通过，这绝对是个香饽饽蛋糕。
在这之前，周嘉禾不光解决合约问题，还不能有负面新闻。
只是……
李学尧这种冷处理的态度，真的只是图周嘉禾这个人？
她不信。
“好啦。”周嘉禾见好友一副苦大深仇的表情，内心既是感动又是酸涩，当即岔开话题：“好阿琳，我那事有着落了吗？”
说的是租男友。
周嘉禾是这样想的——
与其被动陷入未知的黑料，不如先发制人。
话一落，陈琳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诶了一声，拍了拍脑门，下一秒凑了上来，跟周嘉禾咬耳朵：“欧尼酱，跟姐来。”
海城东区新开发的商业街。
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连工作日人流也是一波又一波。
周嘉禾按捺住打卡拍素材的心思，随陈琳走进一家音乐餐吧。
名字叫续集。
装修很有格调，稻草、藤织和霓虹灯竟诡异般和谐。
再往里，开放式大堂，左边是吧台，右边是唱台。
此刻接近晚上九点，人很多但不吵，唱台上坐着个男人。
宽肩薄背，黑色衬衫，微卷银发。
声线低沉有磁性。
唇很红，射灯一照，颇有些吸血鬼的调调。
周嘉禾莫名地觉得很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可她也确定，这个男人眼生的很。
“喂喂喂，”陈琳敲了敲桌面，神情耐人寻味：“好姐妹，先别动心，还有更帅的。”
“……”
周嘉禾被逗笑了，没说自己只是瞥了一眼，反而顺着她话往下说：“好，我等着。”
陈琳说到做到。
也不知是来过几回，还是跟这店经理很熟，她招了招手后便有人带去包厢。
不一会儿。
门从外推开，进来五六个清瘦高挑的男孩。
年龄二十出头。
长得各有特色。
此时一字排开，脸上统一扬起八颗齿笑容。
“……”周嘉禾额角突突突地跳。
不是？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好在这时，陈琳黑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全部人出去。
待包厢重新安静下来，她才怒骂：“这都什么啊，我明明点的是井少廷。”
周嘉禾嗯了声，表情疑惑。
“这家店的驻唱，我前几周跟同事来过，哇靠靠，”陈琳语调一扬，“贼他妈帅。”
“所以？”
“你不会拒绝的类型。”
“……”
事实上。
陈琳这一点还真说对了。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脖子上挂着耳机，腰间系着格子衫。
彩灯一晃而过时，高挺的鼻梁愣是多了几分洋味。
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
“你好，我叫井少廷。”
眼睛很干净纯粹。
周嘉禾稍怔，许是她的错觉，莫名觉得眼前之人跟纪逢安有几分神似。
“听说你有意脱单，我还行？”
过分直白的话不禁让周嘉禾瞪大眼睛。
“哈？”
气氛寂静到局促尴尬。
作为旁观者，陈琳顿时哭笑不得，主动担起中间人的角色，说：“哈喽！先听我说……”
长话短说，复杂的东西简单化。
以至于陈琳一口气说完，井少廷眉梢一抬，沉思几秒后点头道：“好说，我可以。”
“如果，”男人偏过头，对上女人水润清亮的眼眸一顿，意有所指：“你看得上我。”
这句话直接吓退周嘉禾。
她借口去女厕，直到凉水哗啦啦流过手背，周嘉禾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等下！
他是故意的。
而她，是不是被调戏了？
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她抿了抿唇，打算重新占回主导地位。
可脚刚迈出门口，安全通道口猛地传来几句急促的惨叫声。
周嘉禾神色一冷，大步走过去。
推开门。
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男人层层围住，里面是个醉的不轻的女人。
“干什么！”
周嘉禾重重拍了下门，大吼：“我报警了，别乱来。”
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众人怔愣之时，周嘉禾机灵地钻进包围圈，利落地带走女人。
众人：“？”这位小姐，你又是谁？
女人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黑衣头头皱眉拨了个电话，添油加醋汇报：“老板不好了，小姐被人劫走了。”
电话那头，男人指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