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他们!”
“我已经有几千万年没见过荤腥了,真是馋死我了!”
“将他们剖骨扒皮,炖成汤羹!”
“杀!”
众神打斗之力岂是小小雷泽境所能约束,霎时,封印被猛的冲破,其间凶兽倾巢而出,正大声叫嚣着杀人取乐。
这时,十金乌恰巧跃上天际。
蚩尤得此力量,法力大增。
受金乌凶戾之气影响,斗法越加凶悍。少顷,蚩尤将众神打退半步,趁其不备,带着雷泽一干凶兽前往人间。
“蚩尤跑了,你们还在这愣着做什么?”
祝融忽的感觉眼前一团东西闪过,随后就没了蚩尤的身影,他瞪大双眼看着他们,面露疑惑。
“需得先解决金乌之事。金乌不除,人间将永无宁日。”
羲和祭出冶日弓,搭上金羽箭,抬头向天际之上射去,金乌暗淡一瞬,重新亮起。
“每夜子时,是金乌最虚弱的时刻。我们启程去东海扶桑树,先解决此事,再回来处置蚩尤。”
他些微停顿一瞬,轻叹出声。
“那你们与他打什么?多此一举。”
祝融翻了个白眼,急匆匆的作势要走。
“金乌已认他为主,他若愿意就此收手,岂不是恰好省下其中许多关窍?”
共工没好气的呛声回去,像是见到了傻子。
“连女娲和伏羲大神都劝不了他,你当自己是谁?你与他的交情难不成比两位大神还深?”
祝融斜起双眼看他,面露嘲弄。
“话不投机半句多!”
共工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你二人若不想去,我们可以替你请示帝俊老儿,叫他现在就把你们扔上斩神台。”
闻仲挖了挖耳朵,凉凉出声,二人立刻噤了声。
东海,扶桑神树。
十金乌伫立于树梢之上,周身散出的热度熏得空气为之扭曲,绵延不绝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整片天空变为流火一般的深红。
金羽箭搭上冶日弓,道道羽箭飞掠而过,金乌抽搐着掉下树梢,变为一团火球。
深红的火球在空中肆意飞舞,不过多时,烟消云散。
百姓恢复了往日生机,但一场更大的灾难,就快要落到他们身上。
七月初七,逐鹿之战。
蚩尤终是带着十凶兽走到了对立一面。
飞沙走石,黄土漫天,蒙蒙巨雾教人看不清方向。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真火十昧,一时间,双方斗法之音闹得天翻地覆。
凶兽们张开利齿獠牙,喷出带毒的涎水,似要将天地一并吞吃撕毁,使其殆尽。
几人一路打斗,竟不慎将不周山撞倒,天柱即将倾塌,女娲用尽一身气力祭五色石以补苍天,沉睡于蓬莱境下。
伏羲合众神之力联手打散凶兽元神,耗尽最后法力与蚩尤同归于尽。
逐鹿一战,整整持续了九天九夜。
最终,共工因不周山一事,被押往归墟思过万年。
祭五色石以补苍天后,女娲元神几近消散,不得已沉睡于蓬莱境下。
伏羲、蚩尤同归于尽,此后再无伏羲,亦再无蚩尤。
祝融、闻仲、飞廉三人与伏羲联手打散凶兽元神,遭其反噬,神格被毁,散落六界之外,万年后,相继消散。
羲和因金乌一事,被天帝问责,于东海扶桑树下思过万年,再未出现过。
散落各处的凶兽元神碎片洒落人间,化作种种苦厄。
凶兽碎片感蚩尤之力,困煞气于内,以化神树帝屋,归于九幽。
九幽一族仰仗神树之力,得以繁衍生息。
时日渐久,帝屋之力渐渐衰竭,其上所附凶兽煞气倾巢而出,溢散人间,致使人间动乱四起,民不聊生。
九幽一族仰仗神树生存,岂会不受影响?
帝屋神树本为凶兽煞气所化,而今四散溢出,九幽一族失其神力,逐渐枯败。
为保九幽不灭,唯有主动下界,创造人世极致苦厄,以养神树。
于是,九幽祭司一脉下到人间,及尽挑拨之事,收取凡尘苦痛疾厄,以作九幽族人续命之用。
数千年间,凡间动荡不安,上行下效,吏治**,父子成仇,夫妻反目,易子而食,惨剧接连发生。
第三十一任廉贞祭司秦宁,于弱冠之年接手九幽祭司一职,他一面寻求彻底解决之法,一面随意编写些带着极强副作用的秘籍撒向人间,看他们为此争夺,直至血流成河。
等到故事落幕,他会懒散的笑着收回秘籍,采来满满一碗“悲苦”,洒在帝屋神树下,为他的子民续命。
台上的皮影儿收了官,秦宁来到二人面前,执起一坛酒,笑着示意。
“可曾后悔认识在下?”
“不曾。只是阁下为何从未想过酆都之下亦有炼狱无间?你要寻的东西,或许近在咫尺,也未可知。”
谢必安相对开了坛酒,状似无意的询问道。
“炼狱无间?阁下可是要对我执行公务?”
秦宁猛的灌下一口烈酒,笑得戏谑。
“阁下可将帝屋移至酆都。”
谢必安不甚在意的笑道,语气似真似假。
“我九幽虽是魔族,却也算是活物,酆都境内岂有我们容身之地?”
秦宁微挑了眉,半真半假的询问道。
“廉贞大人说笑了,你们现在当真还算活物吗?不过仅凭一口恶浊之气吊着命的活死人罢了。”
“万年前逐鹿一战中,蚩尤元神俱散,带着那些凶兽碎片一同落到地下,成为魔族。本就并非活物,谈何生死?”
“无救,我们走罢,这里不会再欢迎我们了。”
范无救端坐原地,神情威严冷肃,像是要把谁就地正法一般。
谢必安好笑的看着他,执起他的手将其带离九幽,秦宁眉头紧蹙一瞬,没有阻拦他们。
半晌,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
“必安兄,你的折扇!”
“专程留给秦兄,当做纪念。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敌人。”
远方传来一道温柔冷冽的声音。
折扇无风自动,渐渐展开,映入半空。
“帝屋神树,感苦厄悲痛而生。将其浸于忘川河中七七四十九天涤净凶戾气,再以千年修为灌注其中改恶从善,可涤荡魂气,浴火重生。”
“此法一旦完成,施术之人将不复存在。我二人无意多加干涉,秦兄自便。”
“哈哈哈……无妨!区区几个祭司的命,能换来九幽一族的繁荣昌盛,岂非划算得很?”
秦宁抱着那柄折扇,笑得癫狂,他将坛中之酒尽数饮尽,捏了诀将他们召来,共同商议。
一炷香后,紫薇、贪狼、廉贞、破军、七杀祭司各自盘坐于神树周围,运起法力灌注其中,汗水接连不断的自额边滚落,身形逐渐变得虚无。
片刻后,周遭光芒大盛。
帝屋神树一改黑气环绕之相,泛起温润圣洁的白光,收束枝叶,沉入地下。
与此同时,那些已缠绵病榻多日的九幽族人逐渐好转。
枯槁的形容逐渐变得丰满,被侵蚀溃烂的伤口逐渐愈合,断骨重生,腐肉掉落。随着帝屋的消失,折磨他们千年之久的病痛,被一并掩埋于忘川长河之中。
一道刺眼的光芒自二人身后袭来,昭示了九幽祭司一脉的没落。
与此同时,已然破损的折扇带着秦宁的书信传至身侧。
谢兄、范兄亲启:
我上古九幽一族繁衍至今,未行不义之举。怎奈时日渐久,我族子民日渐枯萎,善恶生死尽锁一念,终不得双全。
时至今时,既担九幽祭司之职,又怎能看着我的族人接连死去。一切皆因我起,愿携九幽祭司一脉以命相抵,望莫迁怒我族。
秦廉贞于九幽神树祭书
“以身祭树,换其再生。倒是个称职的祭司大人。也罢,世间诸事,本就难得双全。”
谢必安捏了法诀,将手中折扇烧毁,取了偷采的一片帝屋叶,一并锁在槐木匣中,葬于忘川之下。
二人将槐木匣葬至忘川时,水面上忽的闪出一句诗来,“元月十五团圆夜,江山倾覆美人殇”。
“必安兄,看来我们还要快些回到长安。看看这位麻烦的秦兄,究竟给我们留了怎样一个烂摊子。”
范无救轻声念出水面之上的诗句,眉毛一挑,不禁苦笑出声,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团圆之夜江山覆?听起来,倒真像是那家伙给我们留的烂摊子。这次少不得要去趟皇宫了,到时,无救贤弟可要好生收敛些。”
谢必安抬手环上他的腰,笑着调侃,神情倒是自若得很,半分不急。
“贤弟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范无救小声嘀咕一句,耳尖有些发红。
“本朝长公主华玉随了先皇后的姓氏和脾性,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女中豪杰。”
“摄政王江成狼子野心,私养兵马,豢养谋士,妄图倾覆江山,取而代之。”
“江铭生性多疑,但他励精图治,礼贤下士,是个合格的君王。少年时曾有一贴身伴读,名曰‘季明帆’。如今执掌虎符,坐镇一方,是个威风凛凛,远近闻名的大将军。”
“好无救,可记熟了?一会可千万记得,别露了馅。”
谢必安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细细道来。末了,在他颈后落下一吻,笑着问他。
“记熟了。”
范无救耳尖通红,直愣愣的吐出三个字。
“看无救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怕是连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必安双眼微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状似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