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前夕,每村每户在门前燃起了火把,炮竹声声入耳,平日寂静的山林显的热闹了许多。
小院里的四人在新搭的篷子下,围着炉子吃着古董羹。这几日,四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明年时常叽叽喳喳的围着孤辰说个不停,明歌与阅川和睦相处着。
明年夹起薄肉片,在炉里滚了两滚,在芝麻料里蘸上一筷子,嗷呜一口,满足的喟叹一声。孤辰看着明年,忍不住夹了两片肉,学着明年那般蘸蘸酱料,细细咀嚼,果然鲜美。吃完再度朝肉盘子下手,半晌,明年注意到这抢肉吃的劲敌,快快将碗中的吃掉,手就朝盘子中伸去......
明歌看着暗中较劲的两人,暗自好笑,轻抿了口雪梨酿,瞥见阅川正晃着酒杯,兀自出神。她心中一顿,望向院中皑皑的雪地。
“啪”的一声将思绪万千的两人拉了回来,只听的明年说:“我先碰到的!”只见孤辰筷子稳稳的夹住了盘中最后一片肉,明年堪堪摁住肉片的一角,孤辰风轻云淡的夹起肉,涮进锅里,蘸了料,进了口中。明年瞪大了眼,看着心心念念的肉进了别人的嘴里那一刻,嘴唇略微颤抖,似乎有些无法接受。随后深吸一口气,将面前的雪梨酿一饮而尽,将没吃到最后一片肉的郁闷狠狠咽下。
忽而远处一抹光亮窜上天际,在空中炸开绚烂的烟火,而后便是连片的花火,映亮了整个漆黑的夜。
明年拉着姑姑说道:“我们快去看烟火吧”。明歌笑笑,点头应好,转过身对其余两位说道:“一起么?”
四人出了院子,到了一处开敞地,视野极佳,俯瞰着整个山头的村落。万家灯火,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呼声不绝于耳。
“许久不曾看过这般景象了”阅川感叹道。
明歌看着阅川晦暗不明的神色,轻声问道:“这些年都去了何处?”
“初时在鹩州待了许久,后去了奈川,而后便一直往北,最后到了荒芜极,便停下了。”
孤辰听的此话,说道:“传荒芜极终年冰雪不化,万里无人烟,最是荒迹。”
“嗯”,阅川看着远处的灯火回道。
明歌红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终是忍住。“快看,放花灯了”明年欢呼道。一盏盏形状各异的花灯腾空而起,有莲花状,有玉兔状......人们注视着放飞的花灯,祈愿它们带着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到达神明处。
“真是愚昧,恕不知天道最是无情。与其祈求神明,不如相信自己”,孤辰看着一张张充满希冀的脸庞,嘲笑道。
阅川微微摇头,轻笑不语。
明年听的他们的言论,觉得有些不大懂,却也没多想,吭哧吭哧将自家花灯搬了出来,神神秘秘的在小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折好便放进灯里,燃起灯芯,花灯便缓缓升起。明年看着花灯没入天际,双手合十,轻轻呢喃着。孤辰正低头把玩着枯枝,突然身体微僵,抬眼望了望明年,此时阅川也朝他望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玩味,孤城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匆匆敛了眸。
“还是进屋吧”明歌冻得鼻头红红的,不住的搓着手,冲着明年努了努嘴。明年将头摇成拨浪鼓,她也没再多要求,跺跺鞋上的积雪往院子里走去。
明年走到一旁的矮石,拂去积雪,弯腰坐下,仰头看着开的繁盛的满树白梅,风轻轻从耳旁吹过,带起缕缕发丝。孤辰默默的伫立着,阅川看着他的背影,拂了拂明年的脑袋,嘱咐了句:“早点进屋罢”,明年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开去。
“怎么不回去?”明年冲着孤辰的背影说道,过了会,才听得孤辰回道:“太闷了”。明年点点头,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吗?”
话刚出口,她便觉得问的有些多余,孤辰向来与她疏离。一阵衣带摩擦的声音,竟是孤辰坐了下来。一时间,空气中安静极了,明年看见绯红色的下摆与孤辰微微挨着,蓦然想起那薄削的红唇和软软的触感,她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轻轻的往一旁挪了挪,衣摆离开了些许距离。
山下的喧闹隐隐传来,花火斑斓,孤辰侧脸看着明年,“我很快便要走了”,明年惊讶的扭过头,说道:“你家人来寻你了?”
孤辰默了默,回道:“算是吧”。
明年听的,开心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实现了一个愿望”,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以后便不能时常见着你了,对么?”
孤辰点点头,两人又不再说话。明年心里渐渐有些失落,第一次知道与人离别是这般滋味。
“咻——”一阵烟火腾空而起,孤辰想,或许以后再无相见之日了。
待到周遭渐渐归于平静,天也翻起了鱼肚白,明年坚持不住,连连打着哈欠回了屋里睡觉,孤辰默默看着明年离开。
“眼睛都粘人家身上咯”,突然孤辰背后传来一阵戏谑,回头一看,竟是先前林子里的红衣。只见他双手拢抱于胸前,靠着树桩,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坏笑地瞅着孤辰。
孤辰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很快问道:“就你一人?”,红衣点点头,摸摸自己的左胸,深情的说道:“只有我日夜记挂着你,为你茶饭不思,也是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不远千里前来与你相聚,谁知......”红衣佯做掩面而泣,“你眼里已有了她人,呜呜呜呜呜......”突然,一阵黑烟向红衣飞速而去,红衣见状化成红烟,转而在离树桩几米开外出现。同时一个拳头打在树桩上,深深的印出了个拳头的印子。
红衣拍拍胸脯,娇嗔道:“玄衣,你可吓死我了,不要这般粗鲁嘛。”被他唤作玄一的人,一只手握紧了拳头,正打在树桩上,衣裳下摆像被什么撕裂般,帅气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发髻也已歪着,整个人只两个字形容,便是“狼狈”。
“红衣——”黑衣复又冲着红衣冲过来,红衣哎呀呀的躲闪着,说道:“那群老道太厉害了,我学术不精,交与你应付最是妥当不过,哎哎哎,疼疼疼......”孤辰看着两人如顽童般,无奈的笑了笑,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方院子,转而离去,红衣二人打闹中也跟了上去。
屋内,阅川看着院外的天际,默默自语道:“竟是他们,”默了默,“如此也好。”
那一天,明年不曾想到孤辰的离去竟是这般的快,她没能与孤辰好好道别,也不知他家住何方,日后可如何再见。
不过,孤辰必是不想再与她相逢的,她想,不然为何走的如此悄无声息。
那便,就这样吧。
萍水相逢的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