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泽国都城——元极都。
街巷中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街边卖艺杂耍的引来一圈圈围观者,小摊上卖着的小食香气诱人,脂粉铺,衣裳铺,糕点铺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这泽国可真热闹,原来这胭脂水粉还有这许多讲究,刚刚掌柜可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这胭脂原来还有粉状和膏状的,还有带珠光......”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紫色衣裳的女子,她及腰长发都编成了辫子,头戴银制饰环,饰环上饰了一圈薄薄的银片,随着女子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引的路人频频侧目相看。这紫衣女子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仍旧东瞧西看。
“郡主,你可小声点,都朝咱们看着呢”,紫衣女子的贴身丫鬟阿娜低声说道。“看就看吧,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郡主,郡主,那是大节使”,突然阿娜双眼放光,看见人群中一个帅气的面庞激动的喊道。紫衣女子闻言垫起脚,四处张望道:“哪呢?哪呢?”,接着看到一个侧脸,便提裙追了上去,追了没多久,一阵人流涌过,待得人群散去,那人已然不见人影。
紫衣女子气恼地跺了跺脚。
街头的另一边,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出了热闹的街道,拐进无人的巷道。
“我说那郡主长的也是貌美如花了,人家巴巴的想和你搭上几句话,你这大节使倒是一点机会都不给,真是不解风情哪”,稍落后做小厮打扮的人叉着手,一脸可惜的说道。过了半晌,也不见走在前头的人说什么。小厮耸了耸肩。
“明日你小心行事,若有意外,不必勉强,缓缓图之”,在两人即将要进客栈的时候,前头的人看着前方提了一句,便踏进了客栈。
小厮看着他进去后,自言自语的说道:“舒舒服服的官驿不住,跑来住这客栈......”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去,一阵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未来得及回家的人们四处奔散,寻找遮蔽之处。
方才两人走进的客栈,小二打着哈欠收拾着桌凳,此时,一个淋的浑身湿透的少女冲进了客栈。小二见着客人,稍稍强打起精神,迎上前,问道:“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
少女用袖子擦擦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的说道:“住店”,接着说道:“这雨下的真是突然”。
小二嘿嘿笑两声,“姑娘,咱们这儿的天就跟孩子脸似得,说变就变。您再待上一段时间便习惯啦”,少女闻言点点头。“劳驾您登记下名字”小二带着姑娘走到掌柜处,递了只笔,说道。
少女接过,在记名簿上写下“明年”二字,说道:“怎么别处住店不用登记名字?”
小二笑意满满,客气说道:“后日便是朝圣节了,来往元极都的人便会多了许多,这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异乡之人。为了方便管治,府官便要求这几日各客栈需登记入住人名,每年都是如此”。
小二拿着掌柜开好的牌子,领着明年右拐走到最里头的房间,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房间宽敞,陈设一应俱全,明年满意的点点头,用力嗅了嗅,说:“这熏的是木梨香,还掺了桂花陈皮吧,”小二竖了个拇指,“姑娘鼻子可真灵”,她俏皮的笑了笑。
“一会再烧两桶水送上来吧,”
“好咧,姑娘稍后”,小二应声退下。
明年合上房门,将包袱卸下,推开窗,拿起干毛巾擦拭着身上湿透了的衣裳,看着远处的殿宇,担心的想到:走了这许久,也不知道姑姑怎么样了,希望此次能尽快入宫找到印玺,只是眼下要如何才能进到宫中呢?
嘟嘟嘟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姑娘,您要的水烧好了”,她听的此话,随即开了门。
小二将两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倒入澡桶中便离开了,明年将门拴仔细插上。褪去衣物,纤纤细腿迈入盆中,温热瞬间将她包裹住,雨水带来的寒意渐渐褪去,她仰着头,微微靠在木桶边缘,思索着,想了许久,似乎毫无头绪。便深深吸了口气,将脑袋没入水中。
此时隔壁。
被称为大节使的男人正盘腿屏息,隐隐听见小二领着一个女子朝隔壁走了去,没什么异常,便再次凝神。凝神前一秒,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天渐渐放亮,明年是被人语嘈杂声唤醒的,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扇。见的大街上已是一排排的小摊支起,摊主们在卖力的吆喝着,来往的商客也不少,衣着各式各样,肤色容貌也十分不同。
咦?她将身子往窗外右侧探了探,明年住的是客栈二楼最东侧房间,恰巧能看到客栈门前大街一角的景象。此时客栈两侧站着随从,看服饰像是骊国之人,像是在迎着什么人。过了一会,似乎有人从客栈里出来。她踮起脚,想看清楚从客栈里出来的人,奈何建筑的拐角挡住了剩下一角的视线,却是怎么都瞧不见客栈门口的景象。她撇撇嘴,收回身子,转身洗漱去了。
楼下,大节使站于客栈门前,看着随从之间的人说道:“郡主,这是何意?”
那人向前走上几步,在大节使面前停下,仰起脑袋笑的灿烂可人,看着他说道:“大节使你不必如此客气,叫我阿依努尔就行。”
大节使面若冰霜的看着她,抬腿便要从阿依努尔身旁走过。阿依努尔侧身拦住他的去路,认真的说道:“听闻过几日便是泽国的花朝节,大节使可用兴趣一同赏花泛舟?”
““没空”,他冷冷地说道,说着迈开腿径直离开。
另一边。
明年吃过早饭后,朝皇宫的方向走去,穿过热闹的大街,便到了宫殿前开阔的广场,那玄色的高墙下站着肃严的士兵,还有来往巡逻的几队士兵。看这森严的模样,是别妄想能溜进去了,得另想办法。
就在明年转身的时候,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隐蔽的拐角处,看着她的背影,自语道:“这不是那丫头......”
明年晃着晃着到了大街上,四处环顾,哎?天下第一斋,莫不是这里就是姑姑曾说过的收藏了众多名家字画的地方,据说这里面的字画只供观赏,概不出售,名贵度跟皇家字画库可是不相上下。
想着,她便走了进去。一入门,两侧便站着两个约莫十几岁的书童,看到明年,双双作揖。其中一个书童便引着明年到一旁的洗手池,墨色石头制成像砚台形式的洗手池,书童拿起旁边放着的竹水勺,坐了个请的手势,明年配合的将手伸至洗手池上,书童缓缓的将水倒至她手上,明年轻轻搓着手,待水勺里的倒尽,又重复了一遍后,另一书童递上干帕子,明年将手擦拭干净。倒水童子又端来熏香,环着明年走上两圈后,方打开木隔门,其中一人领着明年入内。
走至一长条高桌,一老者拨着算盘,头也不抬的说道:“二十文”。明年闻言有些愣住,很快又反应过来,掏出了二十文,置于桌案上。
老者挥挥手,书童便领着她朝里走。
打开了一扇门,到了一处很是宽敞的展陈室,有序的垂挂着字画,字画前大约3尺的地方放着桌案排成排隔着。书童说道:“姑娘于桌前观赏便可”。
明年点点头,细细观赏起来。前朝吴也农的花鸟,卢松的四君子图......最难得的是,竟然有一幅莫一谷的山溪图,要知道莫一谷留存于世的画作屈指可数,世人所知的泽国宫里有一幅童子戏水图,还有一幅是当年赠与好友的沅江泛舟图,不曾想在这天下第一斋还有一幅。
明年越看,越觉得这天下第一斋的主人一定不是寻常的商贾之人。
“在江陵州我也是数一数二的画手,你们第一斋瞧不上我,我还不稀罕呢,哼”
“公子您慢走”
“什么东西,店大欺人”
“实在不好意思,慢走慢走”
……
明年听得外间吵吵嚷嚷,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在不住的赔礼送客。
“姑娘莫怪,这几日斋中在招纳画师,有些嘈杂”书童解释道。
闻言,明年眼前一亮……
随后明年便参加并通过了第一斋的画师考核,成为了第一斋的画师。当她从张叔手中接过身份腰牌时,心想:多亏姑姑从小的指教。
张叔是斋中最大的管事,处理着斋中大小事务。明年听他仔仔细细的介绍了斋中情况,画师职责等等,未听到一半,她已觉百无聊赖。但作为斋中画师能时常进宫为皇宫贵族作画却是令她十分意外,由此她入宫寻找印玺总算有了可行的机会。
过得不久,张叔给她遣了一门差事——为骊国郡主画像。
几日后。
一辆马车停在官驿门前,官驿守卫见马车上刻有天下第一斋的图腾,忙不迭牵过马车招呼着。只见一黄衣少女从马车上一跳而下,双手抱胸,好奇的打量着官驿。这少女正是明年。
紧跟而下的是书童柏十,明年回头见着他背着书篓的样子,忍俊不禁。天下第一斋的书童大多重新赋了新名,以柏为名,姓则是数字。柏十是往后便常随明年的书童,年方十四岁,浑身倒还有几分孩子气性在,有几分可爱。且与她一样才刚入这天下第一斋,对于许多事物也是憨头憨脑的,两人相处下来倒也投缘。
到了一个院门前,明年第一次进官驿,只觉得布局精致,陈设典雅。官驿仆从站于一院门前,轻轻叩门。
院门开后,明年见一面容姣好,服饰华丽的女子站于鱼池旁喂着鱼食,时不时和旁边的侍女耳语。开门之人是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接过柏十的名帖,有些高傲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行至服饰华丽的女子面前,壮汉毕恭毕敬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便见女子先打量了一番,而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有劳画师了”。
明年也不多言,微微颔首……
待人像勾线完成后,已是傍晚。明年见天色渐晚,只得先与郡主说明,明日再接着作画。
当明年双脚迈出小院门槛的时候,长呼了一口气。
“有没有觉得那位郡主有点吓人”明年悄悄问柏十。
柏十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不知为何,一靠近郡主便觉得有些发冷,有种逼迫感。明年只觉得不舒服。
直至走出官驿,上了马车。明年都没察觉有人默默的看了她许久。
官驿某处屋顶上,衣带飘飞,两个身着玄色的身影挺拔站立。只见一人叼着草,双手环胸,含糊不清地说道:“昨日玄衣才说起,今日便碰见了,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哦”。
另一人正是如今骊国大节使——孤辰,他看到那抹黄色,眸色沉了沉,忆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