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七十二 除夕夜

自极乐宴回来后,纳布不得不又搬回洞天藏茗的灵穴上养伤,原本还处在夏末秋初的洞天藏茗内霎时间飘起了雪,不过一夜光景,葱郁苍翠的山野间只剩下一片肃然的白色。

好在本就快到年节,纳布吩咐徒弟们将村子装扮起来,挂上灯笼与对联添些喜气。

这人这次竟没有大发脾气,拍碎几十张桌椅泄愤,简直不可思议。

顾清之见了,只觉心疼,劝他无论如何找些法子来发泄一番——将心比心,顾清之觉得自己若遇上这样的事,简直要疯掉。

但纳布只是说:“我没事的,习惯了。”

他这样说,也勉强挤出笑来应付众人,却不知他那没精打采的模样,远比歇斯底里更叫人难过。

顾清之劝他不得,只能去找家里最靠谱的雁断书商量办法。

雁断书在生活上是万能的,偏偏于感情之事缺乏天赋,自顾不暇,实在没奈何再去劝别人。且他入门晚,纳布的诸多心结只泛泛听过,只能告诉顾清之,师尊曾经因小师叔的缘故,与师伯冷战多年,犯下过一件大错,颇为自责。大抵是这缘故,他不敢再轻易责怪身边人。

他如此说,顾清之更无从下手,只得陪着纳布难过。

纳布见他终日愁眉不展,反劝他别总闷在屋里陪自己这个病人,可以多出去走动,练练剑。

顾清之微笑应下,却总不愿离开他。

没想到最后先发起脾气来的人是乌鹤雪,平心而论,顾清之觉得这事错不在乌鹤雪。

那日他为哄纳布开心,跟乌鹤雪学做了些百越菜式,从村里回树屋时却见着了嘉骨。

他今日是来求纳布的,请他到莫陇面前替自己说些好话。

因为是来求人办事,嘉骨格外懂事讨喜,未再作奴隶的打扮,穿了寻常的百越服饰,披着一件青灰色的狐皮斗篷。顾清之这才发现,这人平日里上了些妆容,所以显得格外阴柔妩媚。他不施粉黛时,只是个很清秀的少年,面上没有半分女气。

顾清之差点没认出他来。

乌鹤雪见了他气得不轻,没给半分好脸色,当即骂道:“嘉骨!你要不要脸啊?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嘉骨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那笑容和煦得宛如三月春风,仿佛乌鹤雪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他。

“大过年的,亲戚间当然要多加走动。我来请师叔带我去吃年夜饭。”

乌鹤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觉得你配吗?”

嘉骨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微笑道:“我不配,但我不要脸。”

他这般油盐不进,更叫乌鹤雪恨得牙痒痒,险些要动手打人。

嘉骨离开前,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红封来,放在乌鹤雪的手上,笑吟吟道:“快过年了,鹤雪,你又要老一岁咯!”

又对顾清之道:“小顾道长是长辈,您的那一份,我就不僭越了。”

顾清之这般好脾气的人,也不由沉了脸色。

乌鹤雪想将那红封丢他脸上,嘉骨显是早有预料,在那红封上施了咒法,让他无法脱手,只好气得原地跳脚,大喊师尊。

纳布在屋内无奈地应声:“听到了。”

他叹了口气:“你同他置什么气呢?你打他一顿,反称了他的意。”

连纳布都这样说,乌鹤雪只得无能狂怒。

腊月二十四,家里扫尘,顾清之也洗了个头,晾头发的时候,纳布拿一把象牙的篦子替他梳头,问他除夕夜要不要跟自己去隐蛇窟里吃年夜饭。

说是年夜饭,其实人也不多,就是一家子同莫陇吃个饭——往年还要加一个嘉骨,今年人更少,唐望在渔舟唱晚的事还没了结,了结了估计也不回来。靳寒枝下了帖子请陆商去吃饭,纳布顾念着陆商这次好歹被人家老乌鸦救了一命,两人又是堂表兄弟,该去给个颜面。但陆商自己不愿意,说,还一顿酒席的事,什么时候不能去?家里的年夜饭一年也就一顿。

纳布觉得这样不大好,有点担心老乌鸦脾气上来,把陆商的皮也剥了糊灯笼。可大过年的把陆商往家外面赶,更不好,也是发愁。

他将这些事一件件讲给顾清之听,顾清之越听越觉得当家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因此虽觉得莫陇有些可怕,到底舍不得让纳布单刀赴会。

其实真到了场,也没多吓人。

莫陇对待纳布与旁人素来是截然不同两副面孔,连带着对纳布身边人也都亲切和蔼,听闻顾清之要一道来吃饭,特意吩咐多添了个酆州厨子。

他自己身体不好,平日里吃得寡淡,但想到是同纳布吃饭,便叫人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地做了满满一桌子。未免扫兴,自己也不喝药,什么菜色都让蜜奴夹两筷子尝尝,觉得味道不错的,便让人替纳布与顾清之布菜。

顾清之渐渐发现,不只是纳布,明月楼里的众人喜欢什么口味,这位大巫医都一清二楚,连唐望那边都让人送了几道菜去渔舟唱晚,真可谓面面俱到。

他是第一次来,莫陇不知道他的口味,便一个菜一个菜地问他喜不喜欢。

今夜的莫陇说起话来也是温情款款,嘴角含着真心实意的笑,顾清之看得出来他心情是真的很好。

只是师兄弟俩人也确如纳布所言,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时候莫陇问一句,纳布答一句,纳布收敛着自己的不高兴,只是他的良心还年轻,实在没法真正地欢喜起来,因此只淡淡的。

临到末了,纳布才主动开口道:“师兄,过了今夜就是新的一年,去旧迎新,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师兄弟之间虽话不投机,却颇有默契,莫陇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敢装作听不懂,想了想,道:“再过些时候吧,你先将身子养好,我才好放心。”

无论如何,算是松了口。

旁的倒也罢了,顾清之很清楚纳布的为人,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那天乌鹤雪和嘉骨在门外吵架他没插手,显然已决定要替嘉骨求情。陆商和雁断书也是心明眼亮的人,看破不说破,只有乌鹤雪气得嘴上能挂油瓶子。

但这都不叫人意外,最叫顾清之意外的是莫陇身边的蜜奴,听到这话竟也偷偷松了口气。

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顾清之便也只是看看,顺手吃着纳布给他夹的菜。

吃完这一餐丰盛的年夜饭后,莫陇又安排他们去看焰火,他吩咐这些事的时候,顾清之很难再将这人与可怕两个字联系起来——他在登天道时,渊云君总是很忙,宴寒之虽然大他不多,但早早地就在青霭峰上当家,也如莫陇待纳布这般事事为他考虑,安排得周到体贴。

可一想到,宴寒之若有一日当着自己的面,面不改色地杀了自己最亲近的朋友,顾清之对纳布如今心境的体悟便又深了几分。

夜里照例要守岁。

陆商坐不住,说要出门走走消食,纳布便把梨香乘的钥匙丢给他。

乌鹤雪宴上多喝了两杯,酒劲上头有些犯困,雁断书任劳任怨地将人背回了房照顾着。

村口的苏合藤下,只剩下纳布与顾清之对坐着包饺子闲话家常。

顾清之问,纳布的伤感觉好些了没。

纳布苦笑了一声,说,没大碍了。叶大少到底是心软,手下留情,没将他的心捅成烤鸡心串,死不了人的伤,隐神之力便发作得没那么厉害。

顾清之想了想,道,跟我讲讲他吧。

纳布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这辈子是没脸见他了!”

顾清之说:“就当是我吃醋?”

纳布从饺子堆里抬起头来,故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唏嘘道:“你居然也会吃醋?”

顾清之笑了笑:“听鹤雪说,秋瑟谷里有很多你们之间的话本。总爱写,你如何如何地对他一见钟情,如何如何地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搭救他,纵然他不爱你,你也痴心不悔。”

纳布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拍拍胳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这帮人真是越传越离谱,我去……我跟你说,我刚见他那会儿,别说喜欢,简直是横竖看不顺眼。”

纳布年轻的时候是真的不喜欢叶孤竹。

刚开始除了觉得叶孤竹这人太过装十三,还有一部分是迁怒。

那时候,他和莫陇闹到几乎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莫陇跟在他屁股后面,满世界找他。他好容易将人躲开,准备跟着阿依古丽过日子,偏偏叶孤竹生了场病,杨泓心急火燎地四处给他找大夫,连夜找到了隔壁客栈里小有名气的莫陇。

叶孤竹患的是时疫,对莫陇来说不算大病,开完方子就想钱货两讫,回家睡觉。

但叶孤竹的病情来势汹汹,把杨泓吓得不轻,把人拖着,说了一肚子的好话、开出一箩筐的条件来请莫陇留下,但莫陇只想找师弟。

杨泓当即拍着胸脯说替他找,让他把师弟的形貌全列出来。

莫陇列完,杨泓一看,这不就是上次他和温小柔阿依古丽三个人喝酒时坐在阿依古丽身边那臭小子吗?

立刻胸有成竹地和莫陇说,只要能把叶孤竹治好,立马带人来见他。

纳布就这么被杨泓给卖了。

所以,纳布当时便觉得杨泓不是啥好人,杨泓身边那个脸拉得老长的臭小子更是万恶之源。

而且叶孤竹年轻的时候脾气也不好。

他很看不惯杨泓出去喝酒鬼混,每次喝酒还至少要陪两个妹子,一个是温小柔,一个是阿依古丽。

顾清之听到这处,有点好奇地问:“他们喝酒,不带上常谷主吗?”

纳布说:“就是不能带,所以才拉着我姐姐去充数。”

杨泓这个人的人品堪忧,酒品更堪忧。喝醉酒以后分不清人,还特别喜欢讲荤段子,叶孤竹那般清正人家出生的少爷,听了简直想把他直接打晕。温小柔的酒品比杨泓略好,分得清人,但也爱讲荤段子。

最初杨泓、温小柔和常醉三人一起喝酒,喝高了他们两个讲起荤段子来,漫天飞车,相视□□,只有常醉一脸蒙逼,偶有一二听懂的,当即要拍桌大喊有辱斯文!以常醉的修为,他一拍桌子他们就得换桌子,经历过几次后,杨泓和温小柔就开始嫌弃常醉又啰嗦又麻烦,开始背着他约酒,一边喝一边议论时政,痛骂秋瑟谷与仙修的老匹夫们。

他俩孤男寡女这般豪饮传出去终究不好听,便又拉上阿依古丽做个见证,以免日后常醉知道了,说不清楚。阿依古丽是辉腾人,对中原骂人的荤话一知半解,主要负责喝酒,她很能喝,但在家里常被管束着不能多喝,便跟着他俩蹭酒喝。

阿依古丽喝酒喜欢捎上纳布,杨泓喝酒喜欢捎上叶孤竹,两人最初便是这样认识的。

叶孤竹很烦杨泓喝酒,因此纳布初见他时,他脸上总没什么好脸色。

纳布也年少气盛,觉得叶孤竹算什么玩意,凭什么这么拽?

还有一次叶孤竹掉了一个剑穗,被纳布捡到,那时他隐神之力初现,身体化作**岁孩童,加上刚到中原来,汉话说得不好,解释了两句,反让叶孤竹误会是纳布这熊孩子故意抓了去玩,那物件又是他娘的遗物,当即白了脸,对着纳布好一通数落教训,说他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君子立于天地之间,岂能不问自取?

纳布没听懂他的大道理,但看他脸色,猜到叶孤竹怀疑自己偷了他的东西,气到差点喷火。

后来误会解开,杨泓亲自陪着叶孤竹上门给他好一通赔礼道歉,给足了面子,纳布都没正眼瞧他。

纳布年轻时候,肝火极旺,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阿依古丽拍他的肩,示意他回句好话。

纳布偏偏斜眼横着叶孤竹,冷嘲热讽:“叶少爷真是了不得,道个歉都能强买强卖。”

杨泓在旁边脸上堆笑,心里大骂死熊孩子。

叶孤竹低着头任他阴阳怪气,认错的态度已算是超凡脱俗。

但纳布年轻时候偶像没选好,在惹人厌这件事上下过苦功向偶像学习,并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帅毙了。

因此高高扬起脑袋,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阿依古丽忍无可忍在他头顶上敲了个板栗,又好生安慰了叶孤竹一顿,与杨泓寒暄了一番,才将人送出门去。

叶孤竹临走前还愧疚地回望了纳布一眼,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阿依古丽把门一关,拿拳头转他的太阳穴,哭笑不得地数落他。

“啊!你这小王八蛋!你看看人家弟弟!”

自己被诬陷了偷盗,叶孤竹反升级成了“别人家弟弟”,这梁子是越结越大!

这事现今提起来纳布都气不顺,但顾清之听了,脑中浮现起那个年少气盛的小纳布,忍不住不厚道地弯了弯嘴角。

“那后来怎么和好的?”

纳布说:“和好?”

他摇了摇头,见顾清之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说:“没和好过。”

自那事后,叶孤竹对他有愧,常让着他一点,纳布则当看不见他。不久后,莫陇顺着杨泓找到纳布,纳布因此远着杨泓,自然也远着叶孤竹。

直到庚午大战,战场上才一致对外。

但那时叶孤竹整日围绕在杨泓身边,纳布整日围绕在阿依古丽身边,没机会并肩作战,发展一起扛枪的友谊。

两人真正成为“朋友”,在庚午大战后二十七年的冬天。

那年莫陇遭人设计被擒,中了诀千回,纳布将他从镇邪军里捞回来,只剩下一口气,后续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隐蛇窟内因此大乱,纳布不得不以他师弟的身份出来主持大局。

他虽担着“大巫医师弟”的名分,那之前却从未插手过隐蛇窟的内务,服众本就是一件难事,手下人又拉帮结派,勾心斗角——那时杨泓与温小柔的争斗已逐渐摆上台面,双方都在隐蛇窟内安插人手,怕隐蛇窟落在对方的手里,彼此争斗不断,给纳布惹了不少麻烦。

鹿铎乘机恶心了他一把,但没讨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年末的时候,纳布坐稳了隐蛇窟代理大巫医的位置,杨泓照例把鹰虎岭年会的帖子送到隐蛇窟,让鹿铎在年会上给纳布赔礼道歉。

那时阿依古丽还活着,纳布臭毛病不改,再次给人没脸。

那时叶孤竹搬去子规乡也有六七年了,鹿铎开始排挤他,鹰虎岭的年会,高朋满座,只有他一个人单桌吃了两年的年夜饭。

纳布不肯坐鹿铎请他入席的高位,偏要一屁股坐在遗世独立的叶孤竹旁边,让鹿铎尴尬的笑容都僵了。

叶孤竹也侧目看他,起先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大概想起当年自己被杨泓陪着去道歉的事,忽然笑了。

那年月叶孤竹刚开始学着岁月静好,但鹿铎太能折腾,搞得他的修行举步维艰,脾气没有修炼到火候,看到鹿铎那张脸又想起许多糟心事来,难得犯了次坏,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在这时候举杯和纳布碰了一下。

酒杯相碰的一声脆响,给他们的友谊写了个开场。

顾清之忍了一下,没忍住,问:“这事后来,杨泓没说什么?”

纳布的说法是鹿铎乘机恶心了他一把,但顾清之听出了弦外之音,隐蛇窟的事情肯定有杨泓的示意,纳布不肯买鹿铎的账,其实是在打杨泓的脸。

纳布笑了一下说:“杨泓那家伙,有时候很会装傻。反正他也从来没把鹿铎的脸当自己的使。”

纳布不知道,其实那夜杨泓听了回禀,心里又大骂了一顿死熊孩子。

但听到他最后和叶孤竹同桌,想了想,说,算了。

纳布和叶孤竹同桌吃了几年的年夜饭,勉强迈入了酒肉朋友的门槛。

莫陇身体稍稍好些的时候,阿依古丽却中了毒,那毒极厉害,莫陇替纳布想尽了办法,最后还缺一味“岐山红”。

那是天地间难寻的至宝,是凤凰的心头血。自天界大门封闭后,凤凰这种灵兽早已在中州绝迹,只有些许神魔大战时留下的遗骨。

幸也不幸。

靳寒枝告诉纳布,叶孤竹有一块岐山红,是他昔年去西番寻亲时机缘巧合得来的,杨泓让他自己留着育琼。

育琼是决定邪修命运的大事。

杨泓得了消息,害怕纳布上门讨要,连夜给叶孤竹下了急行军令,命他去西番的商道上督办辎重,有意要让他避开这场是非。

那是一个雨夜,雷声轰鸣,纳布在自己的房内摩挲着手上的金鳞三刑,他已经鬼迷了心窍,动了杀心。纵然阿依古丽万般地劝他,让他不要去,并放出话来,若他真做了这般不仁不义的事,她宁可死。

可纳布心想,恨我的人那么多,不差这一个。这世上真心待我之人能有几个,我怎么能让你死?

他在喧嚣的雨声中等待着,想等夜更深一些,阿依古丽沉沉睡去后再独自上路,可那震耳欲聋的雷声里,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说到这处,纳布有些说不下去,他揉了揉鼻子,抽噎了一下,方继续道:“他接到军令的那天连夜来找我,雨下得那样大,他手里的石头那么红,我忽然就傻了。”

叶孤竹进门后,将那珍贵无比的岐山红顺手放在桌上,面上有些生气地问纳布,为什么不去找他?

纳布看看桌上的岐山红,又看看叶孤竹,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怕打草惊蛇,他怕叶孤竹得到消息后把岐山红藏起来,事关阿依古丽的性命,他忍不住用最卑鄙的心思去揣度叶孤竹。

但叶孤竹没有那样揣度他,他只单纯地认为纳布不好意思开口断送自己的前程。

他气愤地对纳布说:“你该来找我!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你都该来找我!她是你最重要的亲人!你知道吗?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救下自己的亲人,你都该来找我!”

纳布掩住双眼,他想望着天,让泪水倒流回眼眶里,可越来越多苦涩的液体从他脸上滑落。

他那么不愿意杨泓死去,不仅因为杨泓是叶孤竹的爱人,更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杨泓是叶孤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叶孤竹曾经是家族里最受宠的小少爷,可后来他只有杨泓了。

叶孤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愿意舍弃自己的前程来帮助他。

可他还是杀了杨泓,甚至让叶孤竹亲手“杀”了杨泓。

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流,汹涌而下。

纳布低下头,像所有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从低声抽噎到失声痛哭。

可他终究比叶孤竹更幸运,在这样的时候,仍有人能在他的背后将他缓缓抱住,对他说:“没事的,哭出来就好。”

顾清之实在不知道怎么劝他,但希望这个人能在难过的时候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也不会独自一人。

从今天开始只能日更了,但我有点头秃,因为我有时候一章太长,显然不是一天能写完的,但我又不想为了字数断开强制分成两章。

我能在 一章里更新两次吗?点烟,第一次更上半章,第二次更下半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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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章七十二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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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
连载中猫猫没有软肚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