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布与唐望飞速击掌后,默契十足地镜像结印,一同封印住哈尔.穆桑的神识。
顾清之见纳布对自己比了个收工的手势,才将隔绝的阵法撤下,又忍不住施了个普通的隔音咒术,好奇地问唐望道:“唐公子,您何时来的?”
唐望一脸纯良道:“我一直都在啊!”
顾清之诧异,心道,这是什么神奇的功体?
但很快顾清之意识到自己被门户所限,狭隘了。一时忘了邪修们易骨后常常具备一些易骨所用妖骨原身妖魔们特有的能力,唐望易骨所用的妖骨可能源自某种善于隐匿踪迹的妖魔。
只是于邪修而言,易骨所用妖骨来源与身家性命息息相关,顾清之不好多问。
纳布及时打断两人,提醒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人处理掉。”
顾清之小心地问:“要杀吗?”
顾清之对于此次任务的了解,仅限于攻陷哈尔.穆桑的部分,至于后续,雁断书简单概括为“我与陆叔会负责处理”。其余事项,只叫他听纳布的安排。
纳布一脸“你这也太狠了”,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找个箱子装起来,等会儿断书会安排人来接应。”
话音方落,门外适时传来仆役的声音,说是大巫医惦念路家娘子,吩咐他们送来些日常用度。
纳布给两人使眼色。
顾清之收了隔音咒术,唐望学着哈尔.穆桑的声音不耐烦地吼道:“滚。”
唐望抓着哈尔.穆桑的腿,将人往西次间拖,同时按下红玉戒指,心中暗道:当家的,我要准备一下,你俩帮忙到床上去弄出些声响,替我遮掩一下。
顾清之闻言一头雾水,纳布则不忍卒读地捂住了脸。
他拉住顾清之转入东次间,路过隔断所用的屏风时,刻意用手推了一把,摇晃出一阵暧昧的响动。
纳布掐着时间,压低了嗓子,发出一声男女莫辨的低声惊叫。
顾清之瞪大了双眼,手忙脚乱地按住耳珰,道:纳木错,你要干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纳布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的事,听顾清之这一问,适时想起鸾香院经典笑话。
干你。
他飞快地舔了一下唇角,压住满脑门官司,按着脖颈上的红玉珠,回道:后面没你事了,你躺着就行。
顾清之:啊?
纳布单手将顾清之推到床上,自己却没有上床,他站在床边,面朝着门外,开始怪叫起来。
那声音一时像男人一时又像女人,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破碎的语句。
顾清之还没从中理出头绪,纳布又摇动起了床榻,枣木的床榻很快不堪其扰,吱吱呀呀地呻吟起来。
即便未经人事,顾清之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他默默将手捂在逐渐发烫的双颊上,背过身去面对着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心中终于听见唐望的声音:当家的,我好了!
纳布渐渐将摇床的幅度减小,他抹了把脸,不自在地摸了把后脖颈。
顾清之在床上又等了一阵,听见纳布走出东次间,脚步声渐远,才悄悄松了口气。
顾清之下床时,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他转过屏风,看见哈尔.穆桑也正在整理衣服,明白眼前人已是唐望。
唐望用哈尔.穆桑的声音对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但终究是大巫医的心意。你先收着吧。”
顾清之配合着他,低低应了一声。
唐望又道:“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着他打开门,阔步走出门,举手投足的仪态与哈尔.穆桑竟是别无二致。
唐望细心地吩咐仆从将箱子抬入,又命原本看顾顾清之的两名邪修众远远候着,不要打扰顾清之。
众人离开后,顾清之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稍微等了等,久不见纳布从西次间内出来,担心出事,忙转过屏风去看,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叫他瞠目结舌。
罗汉榻上躺了一个**的哈尔.穆桑,凡事最讲究实用性的唐望只给他留了一张遮羞布。
纳布则坐在床脚低垂着头颅,那模样显是在忍受着强烈的痛楚。
顾清之惊道:“纳木错,你受伤了?”
纳布沉默了片刻,虚弱道:“没事。”
但这语气口吻,怎么听都不是没事的模样。
顾清之皱眉,上前劝道:“现在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你伤在何处?我虽不济也学过一些简单的灵疗之术,尚可应急!”
纳布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却依旧固执道:“我……没事。”
说着他便要起身,却是不能,腰身直了一半又跌坐回去,面色惨白如纸,额角也浮起一片虚汗,一呼一吸尽痛苦之色。
顾清之要扶他,却被他虚虚推开,听他依稀呢喃道,别过来,别碰我。
顾清之一时不由上火,冷声道:“你不必这般防着我,我若有心要对你不利,不用等到今日!”
疼痛令纳布连思考也变得迟缓。
似过许久,实则不过弹指,他缓慢地想到,原来顾清之也会生气。
恍惚间,他只觉自己像是被卷入狂风暴雨中的纸风筝,身体被狰狞的风暴拉扯着,既被刀锋包裹又时时承受着五马分尸的痛苦,□□已不是自己的,疼痛却无处可逃。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还是个会游泳的,但大腿抽了筋,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间接性踉跄呼吸着,更多的时候被牢牢抓入海底,在濒临窒息的痛苦中奋力而无用地挣扎。
都这么疼了,为什么还死不了?
他的手掌曲张着,仿佛要寻求什么东西,最终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失去意识前,他看清路玫娘的脸,用尽力气笑了一下。
“你这样……没有原来好看……”
顾清之愣了愣,一时又发不起火来。
他忙将人抱到东次间的床上,替他检查身体,但纳布的身上并没有外伤,顾清之查探他的内息,也没有内伤或咒术的痕迹。纳布体内没有灵力不济的现象,相反显得过于充沛。
这让顾清之焦心之余,手足无措。
过了一阵,纳布终于在疼痛的苦海里浮出个脑袋,气若游丝。
“我不是防着你……”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顾清之分辨了一阵,方听清他的言语。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懊恼道,自己方才何必同他一个病人计较。
纳布低声道:“没有受伤,是老毛病……他们知道了又要担心,又要放弃计划,还要念我,还不如不说。”
顾清之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怪不得总觉得他今日心不在焉。
一想到他出门时便旧病复发,却一直暗自忍耐,顾清之又急又恼,但眼下也不得数落他,只好焦急地问:“既是老毛病,你可带药?或知如何解?”
纳布一阵沉默,顾清之险些误以为他又失去意识,准备出门去找唐望回来处理。
“情人骨……你将情人骨借我试试……”
顾清之知道这肯定不是纳布应对这个老毛病的常规手段,但眼下无暇他顾,只好立刻唤出青琊剑交给纳布。
纳布触碰到那青琊剑后,面色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起来。
顾清之不懂其中缘由,他与青琊结交多年,彼此也算颇为了解,从不知道它有这等妙用,暗自惊奇。
纳布抱住青琊剑,身上的疼痛如他猜想的那般减轻了不少,纳布这才松了口气,找回些神志,对顾清之吩咐道:“你需先将哈尔.穆桑处理了送出去,这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不能断在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顾清之轻声问:“你呢?”
纳布道:“我真没受伤,也不是前些日子留下的旧伤。我这毛病是从巫教里带出来的,情人骨能替我暂且压服。剩下的需回洞天藏茗才能处理,我们尽快完成任务,早些回去就好。”
顾清之见他神色认真,不似扯谎,终于不再多言。
他满脸无奈地替纳布拉好锦被,出了东次间将哈尔.穆桑藏到木箱的夹层内,又找了个借口打发人将箱子送还给莫陇。
待他打点好一切,回到东次间内,床榻上的纳布已沉沉睡去。
顾清之不知这情形是好是坏,更不敢将青琊剑从他身边取走,只能忧心忡忡地让人去请变装成哈尔.穆桑的唐望。
然此时值年末,哈尔.穆桑正忙得脱不开身。递话的人觉得路玫娘不过是个想要攀附哈尔.穆桑的普通女人,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唐望问起时,才顺势说了此事。
唐望再来时,夜已过半。
他见纳布躺在床上那般虚弱,脸色很不好看,顾清之立刻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肯定远超纳布的轻描淡写。
唐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定下了确切的解决方案:“必须立刻送他去见大巫医。”
但这个判断与纳布的吩咐有所出入,顾清之不得不问一句:“不需要先回洞天藏茗吗?”
唐望摇头,他见纳布和雁断书都拿顾清之当自己人看待,顾清之对纳布的担忧又十分真切,便也没有避讳,顺口道:“苏合藤毕竟治标不治本,还是得让大巫医亲自处理。太倒霉了,十分之一的机会,怎么总让他撞上!”
唐望有点郁闷,他们明月小楼传承至今,一直有着明确的内部分工。
他天性内敛,不善与人交际,在勾心斗角上的造诣远不及他的同门师兄,所以早早放弃了研习谋划设伏,专注于具体执行阶段的各种高难度技术。
简而言之,他不太擅长于处理各种计划外的突发变故。
唐望想了想,首先明确眼前的困难:“我们需要瞒住阿曼将他送去大巫医的住处。”
顾清之不解道:“这是为何?”
唐望道:“因为阿曼是哈尔.穆桑的心腹,他负责整个孟贡阁的安全,从你房间内运出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人,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杏主之间互相安插有眼线,我现在虽然是哈尔.穆桑,但若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在这种时局敏感的时候,将水神轻易调派,会引起其他杏主的怀疑,尤其是杨泓。”
顾清之道:“阿曼不是你们的人吗?”
唐望充满疑惑地望向顾清之,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顾清之将那日他与纳布进入渔舟唱晚时与阿曼相遇的情景全数告知唐望。
唐望听到某段对话时,脸色微变,眼中灵光一闪。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想想办法。稍后我命人送支苏合藤来,你挂在他床头。他若还是难受得厉害,你便抱抱他,他喜欢别人哄着他,要温柔一点。”
顾清之惊讶道:“啊?”
唐望补充道:“他变小以后。”
顾清之遗憾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