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五十六 赌会

顾清之由衷感叹,纳布的身价贵得合理。

两人离开二楼中央走廊后不久,雁断书的声音通过红玉灵器传入他们脑中。

他道:顾道长不必灰心,此番虽未能一举功成,但您也在哈尔.穆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有助于我们后续的计划。眼下请您继续与师尊的赌会行程。

雁断书的声音平稳,无波无澜,似春日湖水,宽厚温和。

顾清之忽生一种错觉,自己今天根本不是来执行什么危险任务,而是来踏青体验生活。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却又难免失落。他想,自己的顶替果然给纳布添了不少麻烦,若是乌鹤雪来处理此事,肯定能更加简单熟练。这些日子他虽从不敢提及,但心底难免为自己孤军深入,手刃仇敌暗生得意。如今真上阵方知自己与纳布这等老江湖的差距,可叹他心中常怀仗剑天涯的妄念,但若真离了师门,恐怕也会迅速埋没在滚滚红尘中,成为一个为一日三餐烦恼的俗人。

纳布见他忽然不言语,眉宇间暗有沮丧之色,略一思索,按动脖颈间的红玉珠道:怎么,在担心你的鹊灵心?不用担心,当家的从不欠人钱财,到时候一定替你取回来。

顾清之失落道:没有,只是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

纳布道:替你将鹊灵心取回来,不算麻烦。

顾清之道:不是这个……

纳布打断他道:那就没有了。

顾清之微微一愣,旋即听懂纳布的弦外之音。

一股温暖似夏日烈焰下的清泉,欢快清爽地带着太阳的热情飞驰而过,将他的消沉颓唐一扫而空,留下淡淡的欢喜。

纳布见他眉头一松,嘴角微翘,默默将头扭开,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他随口问道:话说,你怎么会有鹊灵心?别人送你的?

顾清之如实道:师兄给的。

纳布默然片刻,问:你师兄敢送你这个?你师父知道吗?

顾清之心道,我从小到大吃穿用度皆随着师兄,师尊一直知道啊!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但他很快明白过来纳布误会了什么,哑然失笑。

纳布皱眉道:你笑什么?

顾清之道:这对鹊灵心,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师兄给的压岁钱……当时就是一对。让我……拿来送人的……

纳布再度默然,片刻后由衷称赞:你师兄这催婚的手段忒高明了,我算是学到了。

顾清之也默然,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乌鹤雪与雁断书。

在隐神的庇佑下,纳布在赌桌上无往不利。

先前他怕带坏顾清之刻意收敛着,但因赌石浪费了些时间,后头便不得不拿出些激进的手段来,叫顾清之开了眼界,知道什么叫弹指间黄金万两。

赌会第一阶段结束前半个时辰,顾清之的身价已稳稳挤入了“买码”的前十。

他二人在赌字花的桌上等仆从点钱时,顾清之百般无聊,抬头望见哈尔.穆桑,心下忽生疑问:纳木错,你这赌钱的手艺,哈尔.穆桑知道吗?

纳布微微一笑:当然,我这手艺专为他练的。

顾清之想,哈尔??穆桑肯定输给纳布不少。

顾清之小声道:你们……是朋友吗?

这次纳布只沉默了一小会,便十分愉悦道:哈尔.穆桑做人最地道的一点,便是他素来只与我谈钱,从不谈感情。

赌会买码的第二阶段是这场赌会的一个小**,按例哈尔.穆桑需出面镇镇场子,炒热气氛,这是他这个渔舟唱晚大老板应尽的义务,也是所谓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在世人眼中本该与邪修毫无瓜葛。

世人眼中一个合格的邪修就该一身反骨,离经叛道,不然怎配得上邪修这两个字?

但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古来邪修大能们能够洒脱地离经叛道,主要得益于中州邪修实在太少。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反之,形单影只的邪修不配拥有江湖,没有江湖也就谈不上人情世故。

但自从有了秋瑟谷,中州邪修人数激增,中州邪修也有了江湖,便也要讲人情世故。

哈尔.穆桑是个做生意的,不得不比旁的杏主更讲究一些。

譬如他今日之前不太看得上莫陇,也觉得莫陇的气质与吉金原格格不入,但鉴于他名义上也是秋瑟谷的七杏主之一,眼下又在自家做客,便少不得也派人去请一请,问他要不要来凑这个热闹。

这是人情世故,也是这世间最纯粹的客套之一,真心程度堪比隐蛇窟里劝人多喝热水。

出人意表的是莫陇竟真的来了,他甚至换了一身衣裳,褪下了隐蛇窟那标志性的黑底金蛇纹羊绒长袍,换上了一件素白鹤衣,配着他内里雪底银绣的百越服饰与一身越银首饰,越发地清丽秀雅,宛如冰雪雕琢。

莫陇这个处理本也很合人情世故四字,但在通俗的人情世故里,像他这般出尘绝世的人本不该这般精于人情世故,以至于哈尔.穆桑一时措手不及,还得吩咐下人去库房给他搬一张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椅子。

因这小小地手忙脚乱了一阵,哈尔.穆桑抽签比赛项目的时候小小地走了个神,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抽签抽到了打马吊。

之所以说这个错误不大不小,主要是因为马吊作为中原国粹,倒也算是一项具有观赏价值的竞技比赛。只是这个项目对于参赛人数较为挑剔,为保公平起见,需的是四的倍数。但这次赌会晋级的前十名正好是十个人——往年虽也说只取前十,但常有并分的情况,所以未必只有十人。

邀请莫陇来之前,哈尔.穆桑刚看完今年晋级的名单,若非一时大意,他绝不会让自己抽中打马吊这个项目。

偏偏今年负责抽签流程的管事也是个新人,也不知道找个借口让他重抽,直接问他是找两个吉金原内的门客凑桌还是轮空。

这两个提议在哈尔.穆桑看来都是蠢到家了,他皱起眉头正准备把人开掉,减少一下吉金原内酒囊饭袋的含量,却不想方且坐定的莫陇先一步摇了摇头。

哈尔.穆桑挥挥手,暗示心腹将这不中用的管事拉走,以免继续丢人现眼。转头和气地对莫陇道:“莫老弟何故摇头?可是底下人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莫陇微微一笑,淡淡道:“舵主多心了。我方才只是想到,‘赌’这个字精髓正在于规则的公平性,但凡显露出一丁点不公平或不公平的可能性,都大大破坏了赌这个字的乐趣。”

这话说在哈尔.穆桑的心坎上,让哈尔.穆桑再度对莫陇刮目相看。

哈尔.穆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莫陇,问:“那依老弟看,这事要如何处理才算好呢?”

莫陇道:“大赌会买码的规矩我大抵也听纳布提过一二,虽说按规矩素来只取前十,但这吉金原内另有一人也注定要出现在这赌局里,若由他提前下场,想来也不算违规。”

哈尔.穆桑笑道:“这人正是我。”

莫陇点头:“这点想来舵主也早已想到。另一人则需寻个与赌会与吉金原甚至与渔舟唱晚都毫无利益冲突的,方且算是公平。”

哈尔.穆桑品出他这醉翁之意不在酒,顺势做了个人情给莫陇,主动道:“那这最好的人选可不就是老弟你吗?看来我今日少不得要麻烦老弟。”

莫陇但笑不语。

顾清之听说第二阶段的比赛项目是打马吊,多少有些激动。

因为在雁断书教的一众千术花架子里,打马吊的手法他学得最好。这种激动兴奋之情大抵与他春秋两考时打开卷面,发现讲经坛主出的考题与自己昨夜挑灯苦读的篇章雷同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顾清之也心知赌术比赛与登天道门内的春秋两考终究不同。

春秋两考只有两个结果,要么“通”要么“不通”。似他这般在咒术上天资平庸之辈,固然也算刻苦努力,然丢在登天道这帮天赋异禀的咒术天才中,只要能得个“通”就万事大吉,多一分都浪费。

但打马吊通常只有一个赢家。换句话说,并不是考验你自身有多优秀,而是同在一张马吊桌上的四个人谁最优秀。

顾清之很唏嘘地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内卷?

既然要卷,少不得就得观察一下自己的敌人们,不求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求做到不打无准备之仗。

开赛前抽号顾清之抽了个整十,被安排在第三桌,桌上现今唯一的麻友是抽到九号位的一位金翎客。

这位金翎客名唤卢辉,纳布认得他,但不熟,只记得是空空子手底下的人。

空空子在如今的秋瑟谷七杏主中入谷最晚,实力最薄,因他原是个仙修,如今也有传闻仍与仙门藕断丝连,故而谷内一些老派的邪修不大待见他,肯投入他麾下的人不多。此番妖国现世,他自己跟着常醉出门躲清闲,顺带着也把家里鸡零狗碎的几位修士一道打包带走。卢辉本该跟着一道出谷,然他几年前受过一场重伤,现今还需常去隐蛇窟理疗,空空子体恤他,留他在镜湖集看家。

卢辉在金翎客中算是年轻,对于赌这个字并不沉湎。

只是近日闲来无聊,镜湖集与渔舟唱晚生意上又常有竞争,他有意到渔舟唱晚的赌会上来折腾一下,小踢个场子。

顾清之听纳布说,卢辉是空空子的人,不由心生好奇:纳木错,不知空空子的赌术如何?

纳布不留情面道:不怎么样。

顾清之笑道:自不能与当家的您相提并论,比之哈尔.穆桑如何?

纳布听他叫自己当家的,愣了愣,不动声色道:确实不怎么样。哈尔.穆桑虽不及我,顶五六个空空子还是绰绰有余。

顾清之怀疑道:可我听说他也算是一代名盗,做扒手的,不也讲究一个眼疾手快吗?

纳布闻言戏谑一笑:你知道空空子为什么会做邪修吗?

顾清之道:愿闻其详。

纳布悠悠道:因为他是一个失败的小偷。真正的绝世神偷岂能让人人赃并获?空空子能在仙门盗界如此有名,恰恰因为他的偷技太烂,搞得举世皆知,人人喊打。千术的本质不是手疾眼快,是骗人。空空子要是骗术高明,他就不会来作邪修。

顾清之心想,这听来又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不及让纳布展开来细讲,吉金原内的管事便领来两位新麻友。

一位稍改换了面容打扮,但顾清之一眼就认出正是哈尔.穆桑。

另一位一身素衣,带了顶齐腰的白色幂离,遮得严严实实,既看不清面容,也辨不清男女,顾清之只能隐约嗅见他身上一股清新淡雅的花木香。

顾清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白衣人是谁?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起来,好在哈尔.穆桑也装作不认识他,只在最开始朝他微微一笑,便不再多看他。反倒对那同行的白衣人颇为照顾,先引他到卢辉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自己方且落座在顾清之对面。

卢辉已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到白衣人落座后竟丝毫没有摘下幂离的意思,不由皱眉问:“你这样看得到牌吗?”

“没关系,不打紧。”

白衣人的声音很轻,略有些沙哑。

顾清之听出那应是个男人的声音,顿时肃然起敬。因他想起哈尔.穆桑的卷宗上写他深恶断袖分桃之癖,可哈尔.穆桑却对这个男人多加礼遇,想来必定是个人物。

顾清之方才一直在与纳布以红玉灵器通话,手未从耳珰上挪开,心中所想尽数被纳布听去。

纳布无语,声音发闷道:那是我师兄。

顾清之闻言,当即睁圆了双眼,费了好些功夫才抑制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恢复表面的平静。心中却是波澜万丈:啊!这竟然是纳木错的师兄!他一定很厉害吧?啊!等等……纳木错的师兄……那不就是隐蛇窟主人?!

纳布:……

纳布心道:断书的计划里,不是本就有你会遇到他的可能性吗?你连应对方案都背下来了,有什么好惊讶?

顾清之偷偷放下摸着耳珰的手,心道,可他是你师兄啊!

两人闲话的功夫,牌局已经开场,因莫陇身份特别,顾清之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越看越觉得莫陇与这牌局格格不入,原因倒也简单,莫陇的牌技实在是有点生疏。

雁断书教导顾清之打马吊的精髓就在洗牌与取牌之间,真正的大家应该在洗牌阶段就完成了对自己牌组的构筑,要做到记牌,算牌,抢牌三位一体。

顾清之做不到三位一体,但他有纳布,只需假装自己在抢牌就行了。

莫陇也做不到三位一体,他摸牌摸得磕磕绊绊,速度还特别慢。

开场时哈尔.穆桑和顾清之都因纳布的关系误以为他也是个打马吊的高手,抢牌的时候火力全开都没留手,电光石火间三人就码好了牌,牌桌上只剩下莫陇的牌尴尬地七零八落着。

彼时,顾清之还想,这可能是个大智若愚的高手!

纳布在心里泼他凉水,烦躁道:他不会打牌。

顾清之道:……他不是你师兄吗?

纳布道:你没听说过术业有专攻?

顾清之沉默了一会,想起自家师兄万般都好,就是剑术平平……嗯,还有厨艺也平平,顿时释然。

见他码得那么辛苦,顾清之本想出手相助。

但雁断书给他讲过,似这般高手过招的牌局上有一条不能替人码牌的潜规则。这条规则的起因说来十分曲折,因这样的赌博大赛能进阶的基本是老千,而老千们赌博,赌的不仅是明面上的输赢,更是出千技术的高低。正如化妆的最高境界是看起来没化,出千的最高境界也是看起来没出,替人码牌这个举动过于像个低劣的出千手法,因此被高手们摒弃,不然便算在姿态上落了下风。

因此三人只能干坐着等莫陇码牌,顾清之乘机问纳布道:令师兄不擅马吊,那他此行为何而来?

纳布还没开口,顾清之先听见了雁断书的声音。

“师尊,顾道长,你们见到师伯了吗?”

顾清之忙道:见到了。

雁断书道:师伯将会在这场牌局中配合您,助您赢得比赛。届时您需与他演一出戏,做实自己的身份,具体的操作方式请参考丙方案。

顾清之回忆了一遍丙方案的具体细节,回复道:好的。

莫陇总算把牌码齐,掷完骰子,众人开始取牌,莫陇拿牌的速度也很慢,这次顾清之留了心,也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让场面没那么尴尬。

只有卢辉被拖累得有些厌烦,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对面那个会打牌吗?你们吉金原就这种服务?我要记下来,回去找人出个本子好好议论议论!

好不容易熬到互相换完牌,卢辉大喜,他的牌面是清一色,离和牌只差临门一脚。

但他很快也发现了问题:他换牌前的牌面本就不差,为了留住清一色的万字牌,不得已换出去三张连号的筒子牌。他的上家顾清之给了他三张一万。三张相同的牌或三张同色相连的牌在马吊中叫做刻子,四刻一对是获胜的基础牌型。其中三张相同牌色的刻子可以拆分成对子,所以比三张同色连牌更有潜力。

卢辉心想,上家这妇人竟将这样一副好牌换给自己,若非完全不懂打马吊的新手,那必定是因为她的牌色也极好。

为了让这场比赛更具观赏性,渔舟唱晚赌会的马吊比赛一贯用的是蜀中的规矩,蜀中马吊没有字牌与花牌,牌色较为单一,只有万字牌、筒子牌和条子牌。

所以若其中两家的牌色很好,可见另外两家的牌色也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此时比的,便是谁家犯的错误更少。

卢辉略一沉吟,正默默推算着其他人的手牌,就见对面的白衣人指尖缓慢摸过牌身,打出一张六条。

身旁的美妇人当即道:“胡了!”

卢辉默然。

卢辉觉得自己失策了,事实证明,打马吊这件事上,开场给自己做一手好牌未必是件好事。他决定改变一下打法,利用众生平等的烂牌提高一下场上其他选手的生存能力,让牌局至少能拖延到自己摸牌再结束。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在围观了白衣人第三次点炮美妇人后,卢辉忍无可忍地将手牌一推,对白衣人咆哮道:“你是不是瞎啊?!”

莫陇闻言,微微抬起头,坦然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洗牌,他自知洗牌的速度慢,所以尽可能开始得早一些。

哈尔.穆桑:“……”

纳布:“……”

居然还承认了?

卢辉愤怒了,虽然众所周知十赌九千,但白衣人这般坦然的作弊态度实在过于目中无人!

他怒而拍案,心想,你们渔舟唱晚就是针对我!小爷今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不知道沐天银杏为什么这样红!

卢辉的主灵脉属风,他一发起怒来,周身灵气暴走刮起一阵强风,强风吹开莫陇的幂离,露出那张淡漠面容。

卢辉刹那呆愣住,泼天的怒火消了大半,连说话都磕巴起来,他道:“怎……怎么是您?”

莫陇正洗着牌,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一下。

卢辉的声音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这等语气与句式莫陇很熟悉。

说来惭愧,他虽担着秋瑟谷大巫医的虚名,但莫陇私心里一直觉得,行医只是他讨口饭吃的手段,或许旁的医者在医道上有“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追求,但他在行医之路上却只有“早九晚五,钱货两讫”这个追求。他也研究各种疑难杂症,但多是出于各种利益需要,或是兴趣使然,济世救民则远远谈不上。

只是世人对于救命之恩与再造之恩大多别有些看法,所以他的患者大多都容易记住他,而他往往治过就忘,因此造就许多尴尬的重逢场面。尴尬得多了,莫陇也渐渐总结出一些经验来,卢辉的语气与句式就很符合莫陇的经验。

莫陇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面上轻车熟路换上了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安抚道:“且坐下吧,有什么事等牌局完了再说。”

听到这话,卢辉内心顿时悲喜交织,喜的是大巫医竟还记得自己!何其荣幸!悲的却是大巫医明显是想让这带着拖油瓶的妇人赢下牌局。

其实事已至此,输赢荣辱卢辉已经看淡,但他心中多有不忿嫉妒,凭什么这个已为人母的女人能让大巫医高看一眼呢?

说好的喜欢男人呢!!!

顾清之看着卢辉从愤怒到惊诧,又从乍然欣喜到泫然欲泣,变化得如此迅速又缤纷,感叹神奇之余,偷偷对纳布道:纳木错,是错觉吗?我好像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自幼在莫陇身边长大的纳布对此司空见惯。

他面无表情地想:没事,能有什么事呢?呵,不过是又一朵烂桃花的凋零。

顾清之看了眼心情复杂泪眼婆娑的卢辉,又看了眼看不见表情的莫陇,好奇地偷偷问纳布:为什么是烂桃花?

纳布一本正经地道:你是要练剑的人,不要考虑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牢记一句话,感情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顾清之:……

其实对于这事,纳布至今仍觉得不可理喻。

论及容貌,莫陇算不上十分出众,年轻的时候也只能算是清秀,这几年因病多添了几分阴柔妩媚,但也决计达不到祸国殃民的程度。

论及性格,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用无趣和孤僻来总结,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意想不到的笨拙呆愣,学识上虽从小到大被长辈们称作聪慧异常,但他的灵巧半点没匀给风花雪月这四个字。

纳布年轻的时候,很天真地想过,莫陇这个性情能遇上个安安稳稳宜室宜家的好女子给人做上门相公就不错了。

在肉眼可见的未来,打一辈子光棍才是他们这一脉显而易见的归属。

可莫陇偏偏开出了一连串他不能理解的奇形怪状的烂桃花来。

且因为至今莫陇的姻缘树上每一朵桃花都烂得惨不忍睹天怒人怨,以至于纳布现在觉得孤独终老对他来说都算是幸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桃花们能免则免,省得在不经意间又酝酿出新的祸患。

在这场波谲云诡的牌局中,只有哈尔.穆桑一人十分单纯地想,这帮人到底还能不能好好打牌了?

他正欲出言将牌局扳回正轨,未料想抬眸时恰好撞上对面顾清之的目光,顾清之听八卦之余不忘使命,营业式对他微微一笑,含情的桃花眼不着痕迹的飞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哈尔.穆桑会意,微微扬眉,心想,她心里果然有我。

顾清之欣慰地想,我又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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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
连载中猫猫没有软肚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