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之与纳布用过午饭，按计划当回骰桌上继续看点书。
然顾清之瞧着哈尔.穆桑一直留在“眼”处不肯挪步，心中一动，与纳布商量道：纳木错，我想到赌石区试试运气。
纳布知他所想，但心中有些为难。他虽也有个收集石头的癖好，却最讨厌按世俗的规矩给石头们定身价，分出个三六九等。对于这些灵石的世俗定价，不甚了解。但他见顾清之难得有自己的主意，不忍叫他失望，便问了雁断书的意见。
雁断书与陆商正在四楼的食坊雅间内品茶。
一盏茶前，陆商从窗外接回一只纸鹤，纸鹤上没有文字，只留有乌鹤雪的胭脂香气，雁断书放在鼻下轻嗅后，点火焚尽。
雁断书在心中回复两人道：顾道长出身名门，自幼耳濡目染，想来赏玩过不少高等灵玉。若有自信，可以一试。
雁断书虽是回他二人的话，然因无肢体接触，一旁的陆商也能听见。
陆商笑道：“你任他们这么玩闹，是否太儿戏了些？”
雁断书敛眉，低头摆弄茶具。说来甚是有趣，纳布是秋瑟谷有名的蛮子，最能与风雅沾边的事是大煞风雅。膝下两个徒弟却养得蕙质兰心，茶道花艺这等风花雪月皆得心应手，颇有造诣。与雁断书出门，便是在茶道上十分挑剔的陆商也乐得清闲。
雁断书替他点好茶，方云淡风轻道：“难得年节，一家人出来热闹，也不好总把生意压在肩上。师伯既愿出手相助，师尊这边大可轻松些。”
纳布与顾清之私下商量妥当，一道往“眼”区去。路上顾清之偷偷问纳布：倘若我用寄存于青琊之上的灵力探查翡玉灵石，是否也能做到毫无灵息波动？
纳布觉得理应如此，但又恐事出意外，隐神在他心中一直是位反复无常的真神。况顾清之这情人骨来的意外，又未正式认主，便道：你不必冒这个险，待会儿你若遇上想探查的原石，蹲下来抱住我就好。
顾清之心道：啊？
纳布续道：我为你双目注灵。
顾清之心道：哦……
翡玉灵石的原石在玄门被称作赌石本有一些缘由。
这种原产自百越的灵玉是个大类，它们天生为浓稠秽气所覆，只有以特定异法破除秽气后方得真颜。其中质量良莠不齐，价格更有天渊之别，其中的“天翡”乃是玄门修士结丹育花所需灵核的上上之选，有价无市。
但可惜百越与中原自古断交，境内更是群山绵延，五行兽凶悍，魂兽泛滥，蝶祸肆虐，又有巫教暗中操纵阻断，所以多年来中原修士一直难以深入开采，只能依靠凡人途径暗中走私，而走私翡玉灵石在百越风险极高，商贾们不愿平白冒险，通常只肯出手未经勘定的原石，让修士们自行破除秽壳，渐渐形成了赌石的风气。
两人行走在赌石档内，顾清之见纳布左顾右盼，似有兴趣又不完全有兴趣的模样，以为他是好奇又恐露怯，便主动开口道：纳木错，可是想考考我？
纳布道：考你什么？
顾清之微笑道：考考我这些石头里都是什么品种的翡玉灵石。
纳布微微一怔，笑道：好啊。
说着便叫他蹲下身来，用手揽住他的脖颈，为他眼中注灵，指着旁边一块颜色沉闷，花色斑驳细碎的原石道：这是什么品种？
顾清之道：这是豆种翡玉。翡玉灵石在诸灵石中最善吸纳天地灵气。可也因此，最容易五行紊乱，这种质地粗糙，色杂且沉，宛如凝豆密布的，便是如此。豆种不宜用于结丹，毕竟大多数修士灵根皆有偏向，以此杂灵翡玉结丹灵核，落下各种破绽不提，更怕五行相克，走火入魔。所以豆种在翡玉灵石中最次。
纳布微微点头，煞有其事道：你说得不错。
他又指了枚色彩细润，略生水色的翠石，问：这个又如何说？
顾清之道：这是糯种。它比豆种要好些，虽也五行齐聚，但其中灵气多以某种或某两种为主。可用来结丹，只是过程中需要修士自行剔除与自身灵脉相克的灵气，需耗费不少时间精力，且这等灵石质地普通，会限制修士金丹期的修为上限。
纳布道：那这估计还能值两个钱。
顾清之道：这块料子倒还行，可惜有两道裂纹贯穿，这样的裂纹即便打磨成件也一定会保留，若做普通的雕饰倒也罢了，或得良工巧匠点化，能化腐朽为神奇。但若用作结丹，容易凝滞气息，也易留下破绽。结丹最讲究圆满，修士们大多有些忌讳。
纳布恍然，又问：那什么样的翡玉灵石才算最好？
顾清之道：自然是“天翡”。天翡灵力纯粹却无属性，色泽清透，宛如琉璃，故也被称作璃种。天翡可以适用于所有灵根体质的修士，尤其对于天生双灵根，或修习特殊功体能转化灵根的修士而言，天翡是结丹育琼不二之选。可惜其珍贵稀有，真可谓可遇而不可求。
顾清之忽得一顿，想起纳布精通各种高级五行咒术，其功体灵根必有特殊之处，恐怕育琼结花都与常人不同，所以纳布才会对结丹的灵石如此生疏。
但他不想惹纳布心疑，故未细究。
只向纳布继续解释道：对于单灵根的修士而言，灵力纯粹单一的冰种也是极好的，好的冰种翡玉灵石一般晶莹半透，水色清亮，呈现所属五行的光色。
纳布道：听你这么说，就是颜色越清透，越似白琉璃的翡玉灵石越好？
顾清之笑道：大抵如此。
他想，如今道界内外，以工匠制的琉璃灵石为灵石中最贱者，其中又以无色白琉璃最不值钱，一时生出几许唏嘘。
纳布已然心中有数，拉着顾清之走了一圈，停在一块脸盆大的原石前，示意顾清之蹲下瞧瞧。
顾清之借着纳布的灵力看见眼前原石秽气之下晶莹剔透，一片莹莹碧色，虽浮着些许气沫，但已算上等成色，这是一块近冰的糯种翡玉。
他面露喜色，与纳布相视一笑，上前一步捧起那石头，正要去结账，旁边突然冲出一道瘦长身影。
那一霎，顾清之目光一凛，退了半步，本可安然躲避。但他想起自己如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便将那半步又让回，硬让对方将自己撞倒。
纳布手疾眼快，当即转到顾清之身边，不动声色地将他上身扶住。
旁边另一个男子乘机夺了顾清之手上的原石，一路向结账的柜台跑去。
顾清之起身欲追，那撞人的瘦高个忙将他拉住，一迭声地道起歉来。
纳布翻了个白眼，心中真情实感一声叹息。
“艹。”
他俩居然阴沟里翻船，遇到了“劫石”的泼皮——赌石区内有一种泼皮无赖，自己并不懂相石，却很会看人脸色，专挑那些懂行的人买定石头时半路截杀！
他们虽然早已注意到有人在旁跟踪窥视，但因哈尔.穆桑本就在吉金原内布下许多眼线，“眼”部这边又有各种托儿，为了行动自然，纳布故意降低了防备。没想到竟然让两个小毛贼钻了空子，他眼见那人竟还想借着道歉的由头，对顾清之毛手毛脚，当即一脚狠狠踩在了对方鞋尖。
顾清之也暗中恼火，又想起自己现在寡妇的人设，当即抬手给了那人一个响亮的巴掌，阻止了他的禄山之爪与喋喋不休。
那人没想到这孤儿寡母竟敢还手，捂着脸跳着脚，颤声道：“你……你这泼妇，我好好与你说，你怎还动起手来？”
周围挑石头的赌客闻声侧目。
顾清之察觉头顶上的哈尔.穆桑也向此处投来目光，意识到这是个吸引对方关注的好机会，一时福至心灵，挺直了腰杆，冷声道：“在秋瑟谷若不见血，怎算赔罪？”
纳布惊诧地望向顾清之，见他目光冷冽中暗含两分杀意，果决刚毅。
这种目光纳布在秋瑟谷里见得多，只是从未想过会出现在顾清之的眼中。
那无赖连正经的邪修众也算不上，只因做倒卖赌石的生意，手中难免积压些卖不出去的便宜货。这些年秋瑟谷大搞基础修行功法普及，他得了荫庇，勉强知道该怎么借由灵石的力量伤人。
他瞧顾清之寻常妇人打扮，身上没有丝毫灵息，自己一个壮年男子岂能怕她一个妇人？最初的惊诧后，越发不要脸皮，嗤笑道：“怎的，你还要用拳头打人不成？出了这个门你试试？”
纳布把玩着手里的红玉珠，右手又开始抠中指指节，心中不屑道：不出这个门爷都能让你逝世。
顾清之听见，在心中好言劝他：倒也不必。
纳布挑眉：你不生气？
顾清之笑道，装装样子罢了。方才我将石头抬起来才发现重量不对，太轻了。那不是翡玉灵石，是块空灵石。
空灵石常与翡玉灵石相伴相生，开采时也被裹在秽气里。两者外观相似，蕴含的灵力也相差不多，只有两点不同，第一是空灵石不善吸纳外界灵气，第二是空灵石无法自化灵泉眼。这两点差异恰好注定了空灵石无法成为结丹育琼的灵核，所以价值与翡玉灵石有天壤之别。
这样算来倒也不亏。
纳布心里平衡了些，道：你想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顾清之有些犹疑。
他今天首要目的是勾引哈尔.穆桑，能借机博得哈尔.穆桑的关注自然是好事。但他现今手上“筹码”还太少，不能确保彻底勾起哈尔.穆桑的兴趣。若只激发些无关痛痒的小水花，反不如按计划韬光养晦在赌会上一鸣惊人。
顾清之略一思索，对纳布道：你先为我眼中注灵，我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纳布假装害怕地去拉扯顾清之的裙角，乘机偷偷向他经脉里注入灵气。
顾清之一脸不屑地撇过脸，目光乘机扫过周围的原石，一点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眨眨眼，计上心头。
赌石方面的描写我参考的是翡翠，去B站看过一些UP的讲解，总结就是，不要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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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章五十四 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