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四十一 心悦(上)

纳布去找唐望商量假扮哈尔.穆桑之事,唐望没什么意见,在做吃赏人上,他从不挑活,况且易容模仿是他看家的本事。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少不得要出门去盯着哈尔.穆桑观察一二,还需去陆商那取些资料来作准备。他想着既万不得已要出这趟门,不若顺势去趟蜃楼,将顾清之的单子一并了结了。

二人商定详细后,唐望道:“当家的,上次我托你的那单生意您成了吧?”

纳布:“……”

纳布强装镇定,故意数落道:“你还敢提这事?你手上拿到的资料哪年月的?我那日出门去寻,人就不在沐香山上,我一打听才知道早半个月就押送粮草去了。害我白跑一趟,平白多给温小柔上了次贡。”

唐望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次白嫖纳布嫖得有点狠。

纳布趁热打铁,又道:“这等小事你就先别折腾了,不就是钱吗?等把这单大的做完,少不了你的。”

唐望小声道:“那单也不少。”

纳布明知故问,道:“不就十两绿玉骨的事吗?”

唐望:“……”

唐望道:“当家的,这事确实不大,但好歹我答应了人家。我也不好意思总让您贴补,您看要不这样,我先去渔舟唱晚把正事给办了。再到外头走一趟,来回费不了多少工夫,只去瞅一眼,说不准就回来了?”

纳布心道,可不是回来了吗?正待我屋里呢!

纳布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道:“你到底又看上什么宝贝了?我先帮你把钱垫上,行了吧?”

纳布话都说到这份上,唐望也是个痛快人,立刻道:“好嘞。”

纳布肉痛地花钱免灾,心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是万万不能的,此诚不我欺。

纳布心神俱疲地回到顾清之的小屋时,顾清之正闲来无事煮着茶,他的煮法是时下年轻修士之间流行的新法子,取了屋后树上的石榴与雪梨,将红宝石般的石榴籽剥出来,白玉似的雪梨也切作小块,先在壶里煮了两刻钟,再将研磨好的花茶装在纱布锦囊里,浸泡一小会儿,那鲜甜的果汤里便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茶味,喝起来并不过分甜腻,也无一丝苦涩。

他平素并不这么喝,但想着纳布的身子如今还是个孩子,应该会喜欢。

他自己先尝了尝,觉得这煮法虽然有些叛逆,但味道却是不赖。

见纳布回来,便也倒了一碗给他,纳布平日里喝惯了油茶与万花茶,也是第一次喝这果味的茶,虽有些新奇,但这清甜不腻倒也合他口味。且吃到甜食,总叫他心里舒坦了些,又有心思打趣顾清之,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玩的。”

顾清之笑了笑,并不解释,也打趣他道:“你出去这一趟,个子虽没长高,年纪看着却显大了些,看来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纳布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但他如今唯在顾清之面前无所顾忌,是以也不生气,只轻哼了一声,自嘲道:“那可不,世道的毒打让我的皮肉都更筋道了。”

顾清之笑道:“你虽气闷,却不忧愁,想来事情都定下了。事情既已定下,又何必自寻烦恼?不若放宽心,按部就班地把能做的做了,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纳布一想也是,长吁了一声,道:“说得很是,怪道世人皆说你们才是修道的,我们这些邪修只是仗着一身修为,翻云覆雨,为祸人间罢了。”

顾清之道:“世上又有几人真能跳脱红尘六道,真正做到不争不抢?名与利姑且不论,为情为义的纷争更是难以了断,我自认做不到袖手旁观。且若真有人能成圣,斩尽贪嗔痴恨,日子过得如枯木死灰一般,就真是好事吗?”

纳布惊奇:“听你这么说,你对修成大道也没什么兴趣啊!何必还要在礼法森严的登天道上做道士呢?还不如去做个散修来的痛快!”

这话正说在顾清之心坎上,他叹了一声,道:“哎,那自然是很好的。可人活一世不能只顾着自己逍遥痛快,我师尊一生只能收两个徒弟,这位置是我当日无知强求来的。师尊为收留我,力排众议,承受了诸多压力,如今我大了,虽做得不够好,又岂能一走了之?”

纳布心想,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无怪顾清之平日里要装成一副脓包草芥的样子,收敛锋芒,不过是为了求个安生。否则身为登天道慧座渊云君的徒弟,咒术平平,剑术却惊人,拿出来的剑又是一柄白骨重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派人士该用的剑,背后不知要惹来多少流言蜚语。

想到这儿,纳布心念一动,故意问道:“你今日练剑了吗?”

不出纳布所料,顾清之有点打蔫,遗憾道:“现在在外头,让人看见了不大方便,暂且不练了。”

纳布一生最怕欠人人情,那夜的事他虽嘴上未再提,但这两日闲暇时心里总盘桓着,不知该如何谢顾清之,如今总算有了个主意。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内取出一枚玉莲子丢给顾清之,感慨道:“这东西我寻来本是要送人的,可惜没那福气。又想着留给唐望摆弄,但他已有了明月小楼,那是他师父留下的,在他心里地位非同一般,再给他一个,也是吃灰尘。便宜你了,送给你练剑吧!”

顾清之顺手接下,本是不明所以,听了纳布的话,才知道这竟是个与明月小楼相似的箱庭法宝。他虽不精研法宝,但也曾听阮凤玲说过此物的难得,因为这种箱庭类的法宝是天生天养的,稀有罕见。

顾清之盯着手上的玉莲子,迟疑道:“这……”

纳布怕他不肯要,先一步抢白道:“再珍贵的东西,若没人使用,也只是落在乾坤袋里吃灰的石头。”

顾清之故意等纳布说完,才缓缓续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纳布:“……”

发现竟是自己自作多情的纳布忍不住捂脸,他道:“你是不是应该先推辞一下?”

顾清之眼底含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啊……这……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啊!还是说,其实你不想送我吗?”

纳布默然,怒道:“我看出来了,你以前那道貌岸然的样子果然都是装的!”

顾清之笑道:“倒也不是,毕竟师门里规定大家都得这样。只是我以前就想试试不循规蹈矩是个什么感觉?我觉得你也不太在乎这些虚的……”

顾清之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假装恍然道:“啊……还是说,其实你也想偶尔试试这种循规蹈矩的仪式感?嗯,是我疏忽了,只想到了自己。这样吧,我们从头再来一次。”

他清了清嗓子,诚惶诚恐道:“此物实在太过贵重……”

纳布说:“你够了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蔫坏!”

虽这样说,却忍不住笑了,顾清之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纳布说:“你将灵力注入其中,用意念呼唤它的名字,它自会回应你。”

顾清之问:“它叫什么?”

纳布突然迟疑了,面色有些古怪,过了一会,扭过头小声道:“它叫心悦。”

顾清之:“……”

顾清之想起纳布方才说,这东西他本是寻来送人的,只是没能送出去,心下即刻了然,一时也沉默了,望向纳布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同情。

纳布最是受不了这种目光,当即不乐意道:“怎的,没见过暗恋被人甩了吗?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喜欢上一些求而不得的人。”

顾清之怕激起他的伤心事,忙安慰道:“这也挺好的。你好歹知道了什么叫喜欢,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男女之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师兄这月来信还催我找个道侣呢,我都不知怎么回他。”

纳布打量着他,怀疑道:“你说你因酆州大灾记恨鹿姬,即使那时人事方知,算起来也该年过半百了,你就一个都没喜欢过?”

顾清之如实道:“我这个年纪,大多在登天道内连开蒙的幼院都没念完。幼院里男道友与女道友是分开讲经的,幼院内严禁男女私相授受。升入文渊阁后大家才能一起听经,但我还没正式入阁,便被拉来镇邪军。”

纳布看着顾清之,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这次笑容里有些欠揍的得意之色。

巫教内虽各种千奇百怪的禁令极多,但在男女之事上却格外开明,纳布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能跟着人到火塘上参加游方歌会了。

顾清之道:“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纳布强忍着笑,道:“没有,没有,你是练剑的,正所谓,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你要成为绝世高手,就该断情绝欲。哥哥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清之无奈道:“但你明明笑的很开心啊!”

纳布道:“哪有啊,咳咳,我还是先教你进入这箱庭吧,你不是想练剑吗?等会我可以陪你玩玩。”

顾清之眼睛当即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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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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