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宁最近几天也很喜欢朝第三殿跑。自从她知道第三殿关于度枝的开销全部都由魔尊支付后，她爱上了龙湖银针。
比如现在，她正坐在庭院中，与度枝一起煮着茶。
“嗯——好茶。”戮宁将茶杯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茶雾，闭上眼，甚是享受。魔尊的女人享受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龙湖银针戮宁只有重要的节日才能从褚狂那里讨来一些，如今能够在度枝这里经常喝到，说什么她都要把两人撮合到位。
“小枝，你快尝尝这个。”今天她从第六殿的府中带来了一些八宝酥，她拿起一个递给度枝，“这是我们第六殿的特产八宝酥，我专门叫人走了魔气，你没事可以吃着玩。这个八宝酥在我们第六殿要排老长的队呢。”
“好。”度枝听话地接过一块尝了尝。
“怎么样？”戮宁眼神充满期待。
“好吃。”度枝吃八宝酥的时候，余光落在戮宁身上。戮宁的眼神很纯粹，并无半点敌意。她另一只手轻放在戮宁手上，“戮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度枝之前没有对她这么亲密。戮宁以为度枝对她终于不戒备，有些激动，两只手都紧握住她的，“好姐妹，你快问。”
戮宁的下意识动作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度枝擦了擦嘴，道：“那天你明明很气恼，邱燎后面跟你说了什么？”
戮宁愣住，随后又笑着说：“他跟我解释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才知道是我想多了。”
“原来如此。误会解除就好。”度枝又拿起一块八宝酥，吃了一口：“戮宁，认识你真好。我挺喜欢魔界的，大家对我都很友善。”
戮宁跟度枝相处这几日，觉得她心思好像很单纯，本身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最多不过是让她婚期延后而已，所以对她也谈不上讨厌。戮宁也拿起一块跟着吃了起来：“喜欢就好。你要是一直待在这里，我们都会很开心的。”
天天都能喝到龙湖银针，能不开心吗？
“不如趁这个机会，你多跟我讲讲魔界的事吧？”度枝状似不经意地说：“咱们魔界最厉害的人都有谁？”
“这你可问对人了。”戮宁开始掰着指头给她介绍：“我们魔界最厉害的人，当然是尊上，也就是魔尊大人，据说已有好几万年的修为，在六界无敌手。”
度枝：“万年修为？好厉害。那咱们魔界拥有万年修为的除了魔尊大人还有谁？”
戮宁想了想：“我们魔界拥有万年修为的有两位，刚才魔尊大人我已经说了，还有一位是段副尊。段副尊拥有一万多年的修为，是我们魔界第二厉害的人。”
见度枝没有说话，戮宁并不在意，继续介绍道：“这第三厉害的人，自然是我家大姐。小枝，虽然我姐姐没有万年修为，但是她出生之时就沐浴神光。我听说尊上当时都说她是被神明祝福的人。后来姐姐长大，在修炼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不仅在两千岁生日时就战胜了应迟护法，后面更是在魔界诸多战役中大获全胜。不过我姐姐一直打不过段副尊，前天他俩又打了一架，差点把第六魔府给拆了。”
从戮宁的话语里，度枝能感觉到，虽然神界已没落，魔界的人对神界依然有一丝潜在的向往和崇敬。
“沐浴神光……我好像在之前那部《快乐魔界》里面看到过相似的段子。”度枝回想片刻，说道。
“你说邱燎编剧的那个啊，我虽然当时没去看，但是后面无意间翻到了台本子。你觉得熟悉实在太正常不过。他应该是借鉴了我姐姐刚出生时的经历。就像后面第二个场景他借鉴了天界清妙元君千夜雪的经历一样。”戮宁抿了一口茶。
她接着说：“说到千夜雪这个人，可能你还不认识她。她在我们六界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这市面上好多话本以她为原型撰写的。什么家境贫寒的过往，后面成为女帝的野史，还有与天界副尊的八卦之类的。”
“不过我姐姐就没什么可写的了，除了打架就是上战场，他们人界和天界不喜欢这种题材。我们魔界本身也不爱出话本，所以相关故事就很少。”
“原来如此。我听说过戮大将军的事迹，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想来一定是英姿飒爽，女中豪杰。”度枝道。
戮宁这回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一脸神秘：“眼见才为实。有机会我让她过来玩玩。”见度枝眼睛发亮，她又摆摆手：“不过现在不行，据说最近魔界与天界摩擦挺厉害的，说不定会打仗呢。我姐姐应该会很忙。”
“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度枝话音未落，便听到管家上前对戮宁附耳说了些什么。
戮宁口中的茶刚喝了一半，差点被呛到。好在她反应快，及时将茶水咽下去。她对度枝说：“小枝，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好。”度枝对她笑了笑，“谢谢你的八宝酥，还有刚才的介绍——对我帮助很大。”
戮宁将茶杯里面剩下的茶水咕咚全数喝完，然后又拉了拉她的手，“不客气，都是一家人。走了！”
戮宁走出第三魔府，正好撞见了在门口的应迟：“应迟，怎么是你？尊上呢？”
“尊上在第九魔府呢。”应迟挠了挠头，“尊上让我来跟度姑娘知会一声，说他回来了，稍作歇息便过来。”
戮宁上下打量他，“你就空手来的？”
应迟伸出双手在眼前晃了晃：“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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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戮宁，度枝将庭院中的茶具清洗了一遍，收拾妥当后，便准备回屋。本来这些事是不用她亲自去做的，但她觉得有些无聊，就让管家把负责杂物的小厮都撤走了。
“度姑娘！”度枝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去发现是应迟。应迟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靳佚的朋友应迟。之前我们在花间明月见过。他刚刚回来，但这会有些职务上的事要处理，正好我顺路，他就特地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他说等他处理完就来找你。”
“当然记得。”度枝双手接过纸袋。
应迟照着戮宁给他交待的话术说道：“这是他给你的礼物，里面是人界特有的‘荔枝香’。”
“谢谢你应迟，还专门跑一趟。”度枝听到靳佚回来的消息，心中莫名悸动。
应迟不明白为什么戮宁要专门拉着他去花间明月找掌柜的拿这瓶酒，但他从度枝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明显的雀跃和欣喜，所以他觉得戮宁是对的。他也跟着心情愉悦了起来。他又接着一板一眼道：“不好意思度姑娘，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我改天再来找你。”
当然这句话也是戮宁交待他说的。
度枝还想说什么，但是应迟走得飞快，一点时间都不给她留。
“今天大家好像都有事呢。”度枝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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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弑到第三魔府的时候，已是魔界夜晚。魔界虽然常年极夜，但褚狂并不喜欢，所以每日都会用术法将第三魔府按照人间的习惯变出白天和黑夜。
此时度枝正坐在庭院内的小亭中。她倚着亭柱，手里握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酒杯，遥望着天空。
听到脚步声，她扭过头，见到是他，眼角微弯：“你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她的模样和万年前有八成相似，眼睛轮廓略显圆润，与浅浅的卧蚕接壤，眼尾微微上挑。她像是喝了酒，眼中含着水光，水光中又氤氲着几分迷离。她的肌肤洁净如瓷，双颊透着一丝薄薄的绯色。
她的长发简单地梳了个髻，斜入一支朴素的木簪，前额左右分别缀着浅薄的发丝，越过了不显锐利的细长柳眉，差一点够到轻颤的长睫。
“嗯。”林弑轻喃：“怎么坐在这里？”
度枝站起身，捏着酒杯朝他走近：“这里煮酒会比较有趣。”她指了指庭院中的小桌。上面还煮着酒。她对林弑招了招手：“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林弑听话地坐下。度枝将黄金瓜拿出来：“这是之前妖君大人送来赔礼道歉的。他送了两个来，其中一个我分给了奕飞尘和邱燎他们，剩下这个给你。”
林弑突然觉得这个黄金瓜看起来顺眼了。他想了想，掏出天启玄玉：“我也有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
“一个护身符，它可以护你平安。”林弑将天启玄玉放在度枝的掌心：“不过，它要在你身体里才会起作用。”
度枝凝视着这块白净无暇的玉，感受到它传在掌心的温热。她不解地眨眼：“在身体里？要吃掉它吗？”
林弑摇头，对着玉轻轻点了一下。
度枝见天启玄玉从自己掌心消失，惊讶：“就这？”
林弑：“就这。”
就这，魔尊大人一万年修为换来的快乐。
度枝迷惑：“这种玉成色这么好，一定很贵吧。”
林弑：“没有花钱。我偶然得到的，觉得你用得上，便想着送给你。这一趟出去得紧急，也没有来得及给你带点别的什么。”
度枝指了指正在烧着的荔枝香：“所以这个……不是你送的？”
林弑：？
见林弑茫然，度枝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她轻笑一声，对林弑说：“今天夜色这么好，不如来喝几杯吧。”
“好。”林弑提起酒壶，从度枝手中接过酒杯斟满，递还给她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走之后，那些心法我每天都有练。感觉身体好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度枝举起酒杯，与他的碰了碰：“自我有意识以来，我一直很迷茫。但经过这段时间，我感觉我的生活有了意义。谢谢你。”说完她将酒一饮而尽。
“不必谢我。”林弑喝了一杯，仔细观察着度枝的神色，深怕她喝多。
“你不问我身体恢复之后的打算吗？”
林弑确实没有想过。他现在挖空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能够让她顺利渡过天魔大战这一死劫。“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她的眼底藏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从林弑与她初见，她未曾说过自己真实的名字，到了魔界邱燎和奕飞尘却一语道出以后，她就知道：林弑一定认识她。
万禁诀下，她依然可以操纵火焰；朱家村时隔短暂几日化为虚空。
蛛霜芜曾经提起过，救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弑，另外一个，应该是天尊越炎。
以上的事，她还暂时没有想出背后的联系。但另有一件，她得出了答案。
之后魔界众人多次对她示好，但行为神秘，像是有事情瞒着她。本来她无从猜测，但戮宁的出现，给她的推断带来了转机。
戮宁与褚尽意有婚约，一开始对她的敌意不是假的。邱燎与戮宁私底下交谈后，戮宁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只有一个可能，她眼前的这位，真实身份并不是褚尽意。
天色昏黑，庭院内挂着的灯笼并不特别明亮。度枝望着林弑，周围笼罩的夜色偷偷藏匿了她复杂的神情。
以及她真正想说的话：
我想找回真正的自己，魔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