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邪山议事厅
紫袍少年抖落肩头霜雪踏入殿内，辛离智正抓着烤羊腿大快朵颐，油腻的手指突然指向他："辰易大人可算回来了，教主催问三次莫关山的……"
"聒噪。"少年甩出三枚带血飞镖钉在辛离智桌前，羊腿应声落地。明黎掩唇轻笑，指尖绕着发梢打转："我们护法大人火气真大，莫不是在墨关山撞见朱雀堂的人了？"
少年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内殿。青铜门闭合的瞬间，辛离智脸上的谄笑化作阴鸷："呸！真当自己是护法了？"明黎盯着门缝透出的血色烛光，蔻丹掐进掌心："装什么清高，当年还不是像狗一样被教主捡回来……"
中邪大殿内，端木仇端坐骨玉王座。他半边脸戴着青铜鬼面，露出的皮肤布满蛛网状血痕。当星陨大步踏入大殿时，王座扶手突然裂开，露出内部森森白骨。
"说。"
"墨关城堡东南三十里，七宿门朱雀堂暗桩新增七处。"辰易单膝跪地，袖中滑出染血布帛，"他们似乎在找巨石上的完整诗句。"
刀尖突然抵住少年咽喉，黑血顺着银刃滴落："那个你口中的外人呢？"
"已按教主吩咐，透露了假消息。"
端木仇侵蚀的右眼泛起青光："派人去地牢。把那个新来的猎物带过来。"
地牢深处，姬瀛东听着狱卒惨叫渐渐微弱。三个时辰前，端木仇活剥了看守端木周的狱卒，此刻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潮湿的囚室里，姬瀛东正用碎石在墙角刻划。昨夜端木周传功时，曾用最后气力在他掌心写下"地宫东南"四字。突然响起的铁链声让他慌忙用稻草盖住刻痕。铁链声响由远及近，辛离智满脸抓痕地打开牢门："小子，你走大运了。"
穿过挂满刑具的长廊时，姬瀛东瞥见三个血肉模糊的狱卒被倒吊着——正是看守端木周的守卫。辛离智提着剔骨刀狞笑："教主亲自剥了他们的皮，就因没看住那老东西。"姬瀛东腿一软跪倒在地。辛离智拽起他衣领狞笑："现在知道怕了？待会见到教主，怕不是吓得尿裤子？"
"辛大人。"明黎幽灵般出现在转角，红裙扫过姬瀛东颤抖的手背，"教主最讨厌失态的猎物。"
——
禁地南区。
高百音染血的指尖划过琴身凹痕，忽然低笑起来。他拾起滚落药丸时，薛天月看清那些猩红颗粒表面竟浮着细小的金纹——像是现代实验室里见过的纳米镀层。
"小友可知《广陵散》为何绝响？"他忽然将三粒药丸含进口中，喉结滚动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异响，"非因嵇康吝啬，实乃凡人身躯承不住雷霆之音。"
第二声弦响炸开的瞬间，薛天月后颈汗毛倒竖。这不是丝弦震动，倒像某种粒子共振的嗡鸣。高百音残破的衣袖无风自动，七根琴弦同时泛起诡谲的幽蓝，夜空竟随之亮起青白电光——是琴声引来了禁地上空的雷云。
"糟了！"薛天月按住狂跳的腕表，表盘上时空波动值正在突破临界点。她终于明白禁地的下人们消失前为何拼命指向耳朵，这些唐代人根本听不见次声波震颤。高百音服下的丹药，竟能让琴声直接扰动时空粒子！
琴台四周青砖开始悬浮，碎石如失重般环绕着癫狂的琴师。薛天月看见每粒石子表面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残影：暴雨中的兵马俑坑、雪夜焚烧的圆明园、甚至闪过自己穿越那天教室的白光。高百音枯槁的十指已化作残影，每根断裂的指甲都在空中拉出金色轨迹，恍若用琴弦编织着囚禁时空的罗网。
"没用的。"薛天月突然松开按弦的手，任由狂风卷起鬓发散乱，"此曲不应存于人间。"她声音裹在粒子风暴里却异常清晰，腕间银镯与悬浮碎石碰撞出清越鸣响。
高百音指法微滞，一缕黑血顺着琴尾龙龈滴落。那些悬浮的碎石突然映出同一画面：梅雨时节，青衫女子抱着断弦琴跃入深渊——正是他妻子被他推下暗井的场景。
"第二局，我认输。"
薛天月话音方落，悬浮时空轰然坍缩。迸溅的碎石在高百音脸上划出血痕，他却浑然不觉般盯着琴身上新出现的焦黑指痕。方才强行催动的第七段《霹雳引》，竟真在千年桐木上灼出了嵇康琴谱里记载的"雷纹"。
"现下知道天外有天？"他沙哑笑着，袖中落下的血珠在琴面凝成诡异卦象，"不过能逼出老夫七成实力，你该……咳咳……"突然爆发的呛咳震碎了腰间玉佩，飞溅的碎玉中竟混着细小的金属碎片。
薛天月默默收起被粒子风暴刮出裂纹的古琴。她认输前故意用银镯碰撞引发共振，总算看清那些丹药的本质——包裹着微型反应炉的罂粟壳。这个被困在禁地的"第一琴师"，看来成了某个药物实验的**容器。
风铃残骸在远处发出呜咽，她望着高百音佝偻背影走向第三局琴台。那人玄色衣摆下，隐约露出后颈皮肤下蠕动的金色丝线，宛如正在织就寿衣的傀儡丝。
——
正殿青铜鼎蒸腾着紫色雾气，端木仇的鬼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血色烛火将大殿照得鬼影幢幢，姬瀛东被铁链拖过青石地面时，刻意让膝盖在凸起的铜钉上蹭出伤口。鲜血渗进石缝的刹那，他听见端木仇喉间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声。
"镜湖真气！"端木仇腐烂的右手突然暴涨三寸，指尖刺入姬瀛东肩胛骨，"说！老东西把剑诀刻在你哪条经脉了？"
剧痛让眼前发黑，但姬瀛东牢记端木周临终所授《龟息藏脉术》。他故意让真气在足少阳经逆行，顿时口鼻溢血："教主饶命啊！那老头只说……说让我当个普通人……"
"撒谎！"端木仇甩手将人砸向青铜鼎，鼎身饕餮纹突然睁眼。三根锁魂钉破空而至，却在触及天灵盖时被淡青气旋弹开——这正是端木周预设的保命禁制。
辰易适时上前提醒："教主，看起来是镜湖生死契。"
端木仇独眼暴突，腐烂的面皮下有活物在蠕动。他突然抓起案上药杵，将混着尸毒的粘液灌进姬瀛东口中："既是生死契，本座便帮你活络经脉！"
毒液入喉如万蚁啃噬，姬瀛东蜷缩着呕吐出黑血，暗中引导药力冲击手少阴经——这是端木周所述"九脉锁真"的第七处节点。当端木仇再次探入真气时，惊觉对方任督二脉竟有枯竭之相。
"你可真他么是个废物！"端木仇一脚踢翻青铜鼎，却在转身时露出诡笑。他早看出这少年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就像当年自己看着端木周时的眼神。
明黎扭着腰肢递上绢帕："教主息怒，不如让属下好好的……"
"从今日起，他入外门弟子籍。"端木仇突然扔出块赤玉牌，"护法，带他去腐骨潭。"
姬瀛东趴在地上剧烈喘息，嘴角却压不住弧度。当他"无意间"露出颈后淤青时，端木仇果然开口："慢着。"一道黑气窜入他后颈，化作蜘蛛状烙印——正是中邪派独有的噬心蛊。
"每月朔日来领解药。"端木仇鬼面贴近他耳畔，"若敢起异心……"蛊虫应声钻入血管，姬瀛东适时发出惨叫。
腐骨潭边阴风呼啸，辰易将药瓶砸在他身上："每日寅时泡两个时辰。"转身时却"失手"掉落皮质卷轴。姬瀛东瞥见卷首"破玉剑法"四字，立即扑上去佯装捡药瓶。
当夜，他躲在茅厕展开偷藏的卷轴，发现竟是端木仇亲手批注的剑谱。空白处潦草写着："七日后子时，地火室丙字号"，而那个"丙"字的勾脚处，分明是端木周教他的暗记手法。
姬瀛东将卷轴扔进粪坑，笑得浑身发抖。“这老魔头故意泄露错误剑招……真是狠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