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柳振袖欲飞时,广袖间残留的灵力突然如被灼焦的丝线般寸寸崩断。他悬在半空的身形骤然失控,险险踩住枯树顶端扭曲的枝桠,腐木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目力所及之处,血色河水流过的边界泛起幽蓝微光,透明结界如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片怀山困成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岩壁上"五十年"三个鎏金大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那分明是用他溃散的灵力镌刻的封印,每一笔都带着嘲讽的意味,仿佛三位仙首正透过结界冷眼旁观他的狼狈。
"想让我在此油尽灯枯?"梦柳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抬手轻抚结界,暗红雾气顺着指尖蔓延,却在触及结界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响,化作青烟消散。掌心传来的灼痛让他瞳孔微缩,望着焦黑的痕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三千年仙途养成的傲然风骨在血脉中翻涌,他屈指弹向天际,血色灵力如离弦之箭射向穹顶,却在触及结界的刹那炸成绚丽的烟花,光雨纷纷扬扬洒落,映得他苍白的脸愈发诡异。"即便困我百年,也休想让我低头。"他的声音被山风卷着撞在结界上,又反弹回来,在空旷的山谷里激起阵阵回响。
四周死寂得瘆人,唯有那条因他而生的血河潺潺流动,腐臭的气息混着枯木的粉尘钻入鼻腔。梦柳倚着布满裂痕的古树缓缓坐下,闭眼凝神间,周身翻涌的邪气如潮水般退去,衣摆间缭绕的黑雾渐渐凝成暗纹。束发时,怀中铜镜映出的倒影让他动作微滞——黑红交织的瞳孔如燃烧的炭火,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吞吐火焰;原本雪白的长发,发尾淡红与发尖墨色形成诡异渐变,宛如被鲜血浸染后又干涸的痕迹。这副模样与曾经仙气出尘的自己判若两人。"既已入邪道,又何必执着旧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黑雾流转,须臾间黑发如墨,瞳若深棕,只是眼底那抹猩红,仍似淬了毒的刃,藏也藏不住。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起腐叶,梦柳足尖轻点枯树,如鬼魅般隐入阴影。当看到囚笼里两个形容枯槁的少年时,他悬在半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少年们身上的枷锁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脚踝处的伤口渗出的血,混着泥土结成暗红的痂。士兵们的对话像锋利的针,扎进他尚未愈合的伤口:"找两个人顶罪真能成吗?""一定可以""万一..." "没有万一,主子他瞎!"
梦柳垂在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三千年间,他曾无数次用笛声安抚将死之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怒不可遏。曾经身为仙者的悲悯与如今被背叛的愤懑在心底翻涌,像是两股力量在撕扯他的灵魂。他踏出阴影的脚步沉稳如钟,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淡淡的血痕,仿佛要将满腔的不甘都踩进这方土地。
"什么人!""干什么的!""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士兵们的喝问此起彼伏,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梦柳抬眸,目光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面孔,眼神冰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利刃:"杀你们的。"他缓步逼近囚车,袍角带起的腥风掀翻士兵的头盔,扬起阵阵沙尘。"你们主子眼瞎,送两个空气回去也浑然不觉吧?"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疾掠而出,单手如铁钳般拎起两个少年,另一只手轻弹,漫天邪火自指尖迸发,瞬间将车队吞噬。
火海中,烈焰的热浪扑面而来,梦柳低头望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年们惊恐的眼神,让他想起自己坠入凡尘时的狼狈模样。他周身邪气翻涌,却刻意放缓了声音:"别怕。"掌心黑雾凝成锁链,精准地切断少年身上的镣铐。看着少年们惊讶又感激的眼神,梦柳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这世间本就颠倒黑白,既然天道不公,便由我来讨个公道。"他转身时,身后的血河突然暴涨,鲜红的浪花拍打着结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似在为这场反抗喝彩。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被囚禁的五十年里,他会让那些妄图将他困死在此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