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河之契

第八章血河之契

梦柳将两位少年轻轻放在焦土之上,年长的少年桑伏立刻像护崽的幼兽般,将年幼的桑暮紧紧护在身后,倒退十几步时脚下踉跄,却仍倔强地昂着头,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梦柳。他脖颈处青筋微微暴起,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喉间发出沙哑的质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放心吧,我不是坏人,但也只是现在。"梦柳垂眸整理着袖口翻卷的布料,黑红相间的瞳孔在暮色里泛起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目光扫过桑伏身上破旧的粗布衣,那上面还沾着逃亡时的草屑,"你们叫什么名字?身世?来源?"

桑伏喉结剧烈滚动,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促开口:"我...我桑伏,他桑暮。""桑伏?桑暮?呵...丧父、丧母,好手笔!"梦柳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讽意七分怜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翻涌的黑雾,那些黑雾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腕缠绕而上,"接着说。"

桑伏攥紧弟弟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我们是兄弟,但不是生母所出。是爹娘从雪地捡来的,襁褓里有纸条写着名字。他们说这是天赐的缘分,就没改名..."说到此处,他的目光不自觉瞥向远处焦黑的囚车,"后来...后来村里遭了灾,爹娘为护我们..."少年哽咽着说不下去,桑暮突然将脸埋进哥哥怀里,发出压抑的啜泣。

"名字不好听,改了吧。"梦柳打断他的话,袖中黑雾凝成两把木梳,轻巧抛向少年。梳齿划过两人凌乱的发丝,结着血痂的伤口瞬间愈合,"你叫祝羽,寓意羽化成蝶。他叫温成,愿此生温暖自成。往后跟着我做事,可好?"

祝羽愣怔片刻,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焦土上:"公子救命之恩..."温成见状也跟着跪下,瘦弱的肩膀还在止不住发抖。梦柳望着两张稚嫩却满是沧桑的面容,恍惚看见曾经在佛堂捶打自己神像的少年,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伸手虚扶,两股柔和的力量将兄弟俩托起:"从今天起,没人可以欺负你们。"

话音刚落,一句沙哑的誓言突然在他神识中炸响:"天欺你,我开天;地欺你,我劈地!从今天起,没人可以欺负你!"梦柳瞳孔骤缩,这声音带着熟悉的执拗,像极了三百年前的萧沈。他猛地按住胸口,那里传来柳叶耳钉灼热的刺痛,与体内陌生气息产生诡异共鸣。

怀山的土地突然震颤起来,血河掀起丈高的浪头,腐臭的水汽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梦柳神色骤变,脑海中闪过仙观里供奉的自己神像。"我休息会儿,你们守着。"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盘坐在血河岸边,指尖结出残缺的法印,"有事立刻叫醒我。"

祝羽握紧腰间新得的短剑,护在温成身前:"公子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东西靠近!"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梦柳朝他微微点头,缓缓闭上双眼。

当灵识沉入地底的刹那,梦柳仿佛坠入粘稠的墨汁。四周漂浮着破碎的记忆残片,有的是他为凡人编织的梦境,有的却是从未见过的画面——熊熊燃烧的寺庙、刻着柳叶纹的玉珏、还有三位仙首在密室中诡异的仪式。无数缕金色丝线从地下升起,缠绕在他神识之上,竟是信徒们悄悄埋下的祈愿牌。

"愿梦神护佑桑家兄弟平安..."

"若能再见仙长,愿以十年阳寿相抵..."

"求神救救我儿的腿疾..."

这些带着温度的祷文化作光点,融入梦柳的灵识。突然,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梦柳警惕地凝聚灵力,却见漆黑深处亮起两点猩红,像是蛰伏的巨兽睁开了眼睛。地下传来沉闷的震动,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而他的灵识,正朝着那未知的深渊不断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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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环玄绕
连载中木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