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TM允许你们停下来的?”
方青城骑在一匹高大的血红骏马之上,脖颈背脊皆微微后仰,视线从半垂的眼睫下射出,透着居高临下的鄙夷。
先锋营将领远远听到他的声音就吓得出了一层冷汗,这会儿见到本尊,从马上跳下来连脚都站不稳,连滚带爬地迎上去,半跪在地下,瑟缩着脑袋应声道:“回、回主帅,方才突遭敌袭……”
话没说完,一道马鞭狠狠地抽过来,先锋营将领听见过耳的狠劲风声,一动不动,硬是咬牙撑过,虽然穿着一身坚硬铠甲,但从脖颈到背后还是火辣辣的疼。
“没用的废物!”方青城一连狠抽几鞭,“遇袭?这城内还有几只大焱老鼠,以你的兵力踩死他们都够了,竟还能被对方偷袭乱了阵脚?!”
先锋营将领一个字不敢吱,只是遇袭停滞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若是上报伤亡人数和丢失肉盾这两件事,主帅怕是能将他大卸八块。
只是有些事他不说,也是瞒不住的。
方青城撒完了气,眯着眼睛巡视一番前方队伍,很快发现端倪。
毕竟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那么多人马尸体,上百人的肉盾也不见踪影,这些都是一眼便能分辨的事实。
先锋营将领内心无比惧怕,紧张地汗如雨下,心似擂鼓,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主帅那里一声一息的变化。
主帅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急促。
捏着马鞭的手掌关节不断发出咔咔的脆响。
另一手的铁质护腕猛然撞上腰间兵器!
先锋营将领瞬间血色尽丧,摊开四肢,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求饶:“主帅饶命!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定会踏平凌城,将大焱鼠辈一网打尽!”
方青城却没有理他,任对方在地上跪拜求饶,痛哭流涕,他虽愤怒于手下的失利,但脸色却并不坏,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意料之内的兴味盎然。
此等袭击,怎么看怎么像那个人的手笔。
这也便说明,那个人确实还在城中!
“站起来!”方青城乍然道。
先锋营将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挑着眼皮向上看。
只见方青城还是那副从眼底看人的模样,纡尊降贵似地伸出一指点向街道两侧:“以这条街为半径,给我烧了这方圆十里!大焱老鼠这么短时间内偷袭又消失,还带着那么多肉盾,必然跑不远,如果他们躲在暗处就把他们烧出来,若有暗道,就用烟熏死他们,听明白了没?”
先锋营将领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还是主帅高啊,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即可逼出隐于暗处的敌军。
他赶紧高呼应道:“明白了,听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定把那些大焱老鼠烧个片甲不留!”
*****
最后一批被解救的百姓进入暗道,白羽与沈巍庭正欲带领士兵一同入内,四周乍现火光冲天,浓烈的烟味顺着热浪扑过来,刺得人咽喉发疼。
白羽盯着外面的熊熊火海,刻意放慢速度,身前的士兵鱼贯进入暗道,一直注意着白羽的沈巍庭也停在队伍末尾,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进去吧。”
眼见最后一个士兵钻进去,白羽推了一下沈巍庭的后背,沈巍庭眼疾手快,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起。”
“你先进,我跟在你后面。”白羽坚持。
沈巍庭知他倔强起来很难劝服,不再言语,只是牵住他的手,一同走向暗道。
白羽也不推拒,任他牵着,曲起腿脚即将进入的时候,白羽突然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沈巍庭急忙转身去扶,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白羽的手腕,就在这一刻,白羽猛的发力,一掌将他推入洞道,又以极快的速度封上洞口,移了一口装满清水的大缸牢牢挡住。
“你做什么?”
沈巍庭踉跄一下,转身猛拍封板,怒吼的声音透过洞口的缝隙闷闷地传出来:“外面有上万北熵大军,你一个人留于此处又能做什么?我们还是按计划先解救这些被俘百姓,再在各街巷启动埋伏和炸药,将北熵人炸上天,好不好?!”
“来不及了。”
白羽立在水杠边,最后看了一眼下面洞口的方向:“我们救百姓已经打草惊蛇,北熵人定会加强戒备,不会轻易再中埋伏。另外,他们已经开始放火了,若是当真任凭他们烧了全城,暗道里来不及离城的人都会被烟呛死。”
“可是你一人又能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以一敌万,凭你一己之力能够阻拦数万大军?”
沈巍庭猛拍猛踹封板,甚至抽出配剑一下一下地猛劈木板。
“沈巍庭,别劈了。”
白羽抬高嗓门提醒对方:“若是当真劈开了封板,被北熵人发现异样,暗道里的所有人,一个都走不了!”
剑劈之声应声停下,白羽听见沈巍庭粗重的呼吸喷在封板上,接着是泄愤似的一拳一拳砸在洞壁上的声音。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白羽,白风临,你又要抛下我吗?”
白羽正欲离去的脚步突然顿住,被他带着哽咽的声音定在原地,心里泛起酸涩的疼痛。
沈巍庭的声音濒临崩溃,带着极力隐忍的颤抖继续说:“白羽,你知道吗?自从母后离开我,你对我来说就是全部,是期待,是憧憬,是爱恋和全部的信仰!为了你,我可以孤身夜行,周旋于朝堂的血雨腥风;为了你,我可以身赴沙场,每日挣扎在生死边缘。我不怕死,我只怕你离开我,只怕再也无法见到你,无法触碰你!所以……”
“你放我出来,要做什么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人硬抗强,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乞求了。
但是白羽什么也没回,什么也没说,甚至悄悄地隐匿了气息。
沈巍庭不断地拍打封板,不断地大吼大叫。
他一声不应,假装已经远去。
封板里的人终于彻底崩溃,不加掩饰的哭吼声冲出封板,震得水缸都嗡嗡颤抖。
白羽闭上眼,背负双手。
深吸一口气,终于足尖点地跃上屋顶,疾奔而去。
*****
白羽方在城中现身,便被北熵士兵发现,无数箭矢追着他破风而来,他不断在城内各处跳跃,疾奔,将敌军的箭矢甩在身后。
每至一处预先设下的埋伏点,他便暂隐于暗处待追他的人靠近,然后在最佳时机引燃火药,将追来的敌军炸得七零八落。
他虽撕毁了圈画埋伏的要塞图,但其实早已暗暗记诵下来,因此,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完成这一切。
然而任他轻功再好,动作再迅速,终究抵不过成百上千人的合围。
在连续引燃了五处火药,歼灭了数百敌军后,他终于在凌城最宽阔的主街道上被敌人团团围住。
人头攒动的敌军包围圈不断缩小,白羽一面防御,一面眯着眼观察四周。
还没有引燃所有布置,他要找到突破口冲出去!
看准一处兵力最薄弱的方向,他三步并两步向那里冲去,眼看即将突围,就在这时,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旋转着裹着疾风抛将过来,由远及近,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白羽下意识后仰身体呈90度,躲过那沉重物件,但那东西竟又盘旋着折回来,白羽再向前扑,矮身翻滚,这才堪堪夺过那道袭击。
待他重新站稳,发现那劲风竟是一柄顶端锋利无比的猩红色铁锤,此刻回到了主人手里,它的主人骑于高头骏马之上,扬着下巴,斜睨狼狈起身的白羽,露出嗜血的邪笑。
“好久不见啊,白家小子!”
方青城眯起眼,用蛇蝎一样冰冷的目光把白羽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不由自主地舔舐唇角。
难怪乎此处兵力最薄弱,原来竟是故意在此处等着他。
白羽心下了然,反倒没了方才的焦躁,好整以暇地冲他遥遥抱拳:“幸会,方上将军!”
“白家小子,当年你耍阴谋诡计的时候肯定料不到今日会落到我手里吧!我可是等了十年,准备了数百种酷刑等着你啊,你可得坚持地久一点,让老子好好尽尽兴!”
方青城简直迫不及待要将他绑起来,迫不及待要扒了他的衣裳,用最残忍恐怖的刑罚,一样一样地施加在他身上,折磨蹂躏直至他凄惨死去。
白羽轻松一笑:“方上将军想折磨我,可以,但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捉到我!”
他说着,腾空跃起,踏过众多北熵士兵的头顶,一路向包围圈外突围。
方青城啐了一口,当即一脚踏上马鞍,抽出腰间双锤,如展翅的大鹏一般猛扑白羽。
方青城的实力,白羽没有与他正面交过手,不知深浅。
只是传闻中,这位北熵最年轻的上将军年少成名,虽形容艳弱若女子,但性情暴虐残忍,手段极其毒辣,与他交手之人无一人能保留全尸,割头断四肢只算寻常,据说他还曾把人削成肉泥,让军中厨子做成肉饼,拿去喂狼。
白羽并不想招惹这么恐怖的对手,毕竟他还有未竟的事情,但对方本就冲他而来,招招夺命,一双铁锤挥舞之间,迅如幻影,沉若千斤,只需一下便能将人削肉碎骨!
白羽几次险险避过锤锋,铁锤带着腐臭的血腥味从他的面颊掠过。
这对尖利铁锤,仅从浸透了暗红的色泽和浓烈的血腥味便可判断,必是已经夺去无数人的性命。
白羽不敢片刻分神,在又一次险避之后,侧身抽出腰间长剑。
银剑出鞘,光芒如雪如练,白羽转守为攻,既然避无可避,便迎面而上!
他的剑迅如闪电,威压如山,在铁锤密不透风地攻击中,劈出一道疾光闪电,直扑方青城面门而去。
方青城仍是扬着下巴,眼角余光只一瞥,横锤横扫,白羽的长剑竟被戛然挡住,不得再进一寸。
方青城蔑然勾唇:“就这点本事,真令我失望!”
他遗憾地咂咂嘴,随后眸光恶毒地迸射向白羽,口中厉声道:“当年用下三滥手段诈赢我的气势去哪儿了?你竟是这种鼠辈,将你做成肉饼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白羽无法辩解当年重伤之后,他内力尽失,后来也不过恢复了六、七成,而这十年更是因为种种原因荒废武艺,现在只有当年五成的实力。
强敌当前,任何的辩驳和示弱都是自寻死路。
白羽迅即回抽长剑,舞出如幻似影的剑招,他的脚步疾速瞬移,身形忽闪忽现,在对方未及反应时,已经移至对方身后,使出“七步杀”的最强一击——雷霆瞬杀!
这一招是白羽的杀招,若在他武力全盛时期,连纪如墨也未必能身不见血地避开。
但现在的白羽远没有当年的实力,这看似避无可避的招式在方青城这里,不过是轻皱眉头,双锤猛力一拢,灌注内力将白羽的长剑夹于锤中,激出刺目的火花。
“不过如此!”
方青城冷哼着将双锤向前一推,白羽被他蛮横的推力推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一周才止住势头。
见到白羽的踉跄模样,方青城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正待嘲笑,却见白羽竟借着翻滚的惯性重新向他刺来,这一剑,直截了当,干净的像是没有任何招式,又像是融合了万般剑式,把所有的繁复凌厉最终化为最纯朴的剑招!
他大惊失色,这一剑太过出人意料,又势不可挡,他使出浑身解数避其锋芒,却还是被划过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殷红的血立即喷涌而出,方青城迅速后撤,一连退出数十步才停下脚,双眼如毒蝎一般恶毒地瞪视白羽。
从从衣摆处扯下一块布缠在伤处,用牙齿咬住布条紧紧打了个结,方青城复抬起头:“还算有几分本事,可惜这也是你的极限了吧,”他黑色的指尖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突然嘴角挑起,厉声道:“竟敢伤了本上将军,今天就叫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猛然跃起,一双流星锤舞出排山倒海之势,白羽沉着接招,突然眼前一闪,那流星锤竟在瞬间延伸,直接袭至他面门,原来这一双流星锤竟能在底座想相接,拼出一柄双锤长戈!
白羽避过第一道锤锋,第二道却划至他身后,在他背心处迅猛而沉重的一击,瞬间他的心脏都缩成一团,委顿踉跄出数米,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方青城狞笑着再次跃起,双锤长戈直挑白羽右肩,他要将他捅个对穿,但又不叫他死,串在长戈上拖回去,慢慢折磨玩弄!
白羽心肺剧震,在上一击之后几无还手之力,对方下一波猛烈攻击已然袭来,他艰难地握紧剑柄,手指却因为心脏剧痛而不住颤抖。
眼见对方的兵器即将穿透他的身体,眼见周围的北熵士兵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长戈刀剑,等待将他这败将一举拿下。
只能到这里了吗?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
时间似乎瞬间变慢,周遭的一切像是笼罩在梦一般的雾霭里。
那些嘈杂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风声,人声,落在他耳朵里,都闷闷的,听不清楚,只有脑海中的一个念头越发鲜明。
想要见一见那个人。
那个最怕他离开,总以为自己会被抛弃的人。
这次他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只望他忘了他,余生安好。
另外,对不起。
白羽这个人,脾气臭,嘴又硬。
但他真的曾经想过陪着沈巍庭一辈子。
沈巍庭一定不知道,他最怕白羽离开,而白羽却最怕……他哭。
从看见十岁的他扶棺痛哭时就留了心病,这么多年来,还是一样。
对不起,终究不能陪你了。
白羽闭上眼。
所有的一切皆在他脑海里静止。
就这样吧。起码你,安好。
以为的利器刺入皮肉的剧痛没有出现。
风声尖利,三支黑色箭矢同时呼啸而至,以极霸道的力量射偏双锤长戈,两支擦过铁锤插入地面,一支擦过方青城的脸颊,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方青城旋身后退,望向箭矢射出的方向,一身金色铠甲的沈巍庭手握黑色长弓,从屋顶跳下,身后两排王府亲兵,随着他一同现身,身轻如燕地落于他身后的位置。
“我艹你祖宗!”
方青城抹了一把侧脸,满手血迹,对容颜极度重视又自恋的他几乎气疯了,抡起长戈,用上十成内力,猛地向沈巍庭的方向掷去。
白羽蓦地瞪大双眼,在这一瞬间,两个认知让他心惊,一是沈巍庭的突然出现,二是方青城这一击疯狂至极,鲜少有人可以避过!即使此时有人肯用肉身去挡,也只会穿透那人再将目标钉死!
白羽不断催动内力,希望能在长戈刺中之前冲出去护住沈巍庭,但是体内的真气四散杂乱,勉强聚集反而使他又呕出一口鲜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府亲兵皆奔向沈巍庭,欲替他挡下这一击,一道黑影突然如腾蛇又如旋风,疾速旋转着追上长戈。
穿着绣有红梅图案的黑色靴子的脚,猛然凌空一脚踢开长戈,将那沉重武器的准头偏开,又飞身扑开沈巍庭,转身自己与那武器搏命对峙。
“夜莺?!”
沈巍庭看清扑开自己的人,怒道:“我未唤你,谁准你前来?”
夜莺不愧是杀手排行榜前三的实力,与那长戈缠斗一番,竟只受了些擦伤,便将那武器借力使力地抡回去,甩向因为伤了脸而发狂的方青城。
“夜莺的职责在于守护主人,主人遇险,不需传唤,夜莺自到。”
夜莺挡于沈巍庭身前,不卑不亢地回答。
沈巍庭第一次听夜莺用如此语气同他说话,本想故意发作将她赶走,目光触及身后以剑支地,口吐鲜血的白羽,语气又软下来:“你是女子,我本不想累你丧命,况且你为我做了良多,早已偿了当年我对你的恩情,我们两不相欠了。”
“夜莺心里只有主仆,没有恩义。”夜莺头也不回,一面应付身前的袭击,一面答道:“主人在何处,夜莺便在何处。主人生,夜莺便生,主人若赴死,夜莺踏平那无间地狱,也要叫主人长留世间!”
沈巍庭护在白羽身前,阻下周遭的刀剑,听得她如是说,不由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既已到此处,本王再求你办一件事……夜莺,你带白少傅离开此处,带他去找白老将军,此后跟着他,一直护送他安全回到京城为止。”
夜莺尚未答话,方青城狂怒着驱使北熵士兵向他们袭来,王府亲兵如一条条蛟龙出海,飞跃出去与那些北熵人拼杀。
“殿下。”
夜莺抬起头,看向此刻褪去了平时的冷漠,神色中染上些许柔和的的烈王,答道:“我不会离开此处,你面前的这些兄弟也不会。所以,只能劳您亲自带白少傅离开。”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本王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夜莺露出一抹浅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王爷当然不是。可是,若我们的命换不来您的平安,叫我们九泉之下如何甘心?”
“夜莺?!”
“王爷不必劝说!烈王府56亲兵,夜行29暗卫,已全部集结完毕,所有人自愿为王爷效死,只盼王爷安然无虞,带白少傅离开此处!”
夜莺一拜到底,此时,二十八位黑衣暗卫从天而降,落于地面,皆向烈王行跪拜礼后,转身扑向北熵士兵。
“你们!”
沈巍庭几乎站立不住,他没有吩咐,他们竟擅自做主!
他心中其实有愧。
王府亲兵中夹杂各方势力,他一直并不全信;
夜行暗卫皆是各处收拢来的杀手死士,他让他们做尽了染血之事。
如今末路,他没有指望他们尽忠,他其实是希望他们各凭本事,逃出生天。
可是到头来,这些人却毫不犹豫地,愿意为他赴死!
“殿下,”亲兵队长落在沈巍庭身前,挥剑斩杀几个想要偷袭的北熵士兵,刀身尚在滴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转身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锦袋,仰头对沈巍庭道:“殿下,此乃王府56位亲兵与29位暗卫的名牌,请王爷带着我们的名字,重回故土!”
“蒋旭!谁说你们可以死,本王不许你们在这里死!”
沈巍庭一把夺过那只锦袋,紧紧捏住,紧的锦袋的面料都卷起褶皱。
“谢王爷记得卑职名讳!”
亲兵队长蒋旭染血的脸上带着微笑,跪拜下去。
“蒋旭此生足矣!”
夜莺此时接过一位暗卫牵来的马匹,径直将缰绳放入沈巍庭手里,她的手指第一次擦过烈王手心,激起一阵心旌摇曳,她垂头羞涩地抿了抿唇,再抬起头,坚定地看向他的王爷,出声道:“请王爷带白少傅上马离开!”
她的话音落下,所有在前方与北熵士兵拼杀的亲兵与暗卫皆齐声道:“请王爷带白少傅上马离开!”
沈巍庭倒退一步,无言地望向面前这些浴血奋战的下属,又回身看向支撑在地,口角溢出鲜血的白羽。
他一再咬牙,终于抱起白羽,翻身上马,但他抓住缰绳的手却久久不能动作。
“属下为王爷开道!”
夜莺忽的拔高声线,率先冲入敌军。
她的身后,立即跟上几十个亲兵与暗卫,他们舍生忘死地挥刀狂舞,不顾敌人砍在身上的刀枪剑戟,以血肉之躯杀出一条只供一人一骑通过的生路!
蒋旭一掌拍在马臀上,载着沈巍庭与白羽的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沿着这条生路狂奔而出。
沈巍庭不忍地回头看向王府众人,夜莺在拼杀间转头,向着他的方向遥遥微笑,蒋旭以剑支地,半跪行礼。
“王爷,保重!”
这是沈巍庭听见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骏马狂奔,很快将王府众人淹没在烟尘中,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在视线中模糊……
方青城如何肯放他们离去,当即下令放箭,同时掷出手中双锤长戈,直追沈巍庭后心而去。
蒋旭脱下身上披风,在空中旋转挥舞,打落一排排箭矢;
夜莺以柔克刚,揉身扑向长戈,在空中回旋数周卸去其力道,再一脚将之踢落。
二人落地站稳,箭矢根根扎于地面。
夜莺与蒋旭一左一右如两座门神,傲然道:“想追王爷,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们相视一笑,蒋旭持剑疾奔,夜莺腾空飞跃,二人纵身扑入密密麻麻的北熵敌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