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盯着他的扳指，倒退一步，抬眼愤怒地瞪向他。
“你又想做什么？迷晕我？送我走？沈巍庭，你真是从来不曾改变！”
沈巍庭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又有些难过。
他慢慢抬起手指，褪下那枚温润光洁的白玉扳指，牵过白羽的手，放进他手心。
“这枚扳指，原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我看见他的第一眼，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你。于是我找了上好的工匠替我打磨，成坯，并在里面置了小小的机关。我将他戴在手上就好像你在我身边，可是我却曾经用它伤害你……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
他垂下头顿了顿，又道：“明日的战事，你我都知道凶多吉少，我不知道……能否活到最后。就让它，替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白羽垂眼看向手心静静躺着的扳指。
说没有怨，没有恨。
是假的！
面前的人曾真正试图敲碎他的脊梁，将他软禁在笼内，成为可以任意拿捏的玩物！
不论他表现地如何浪荡颓废，但他的内心始终骄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来自这个人的日日夜夜的折磨，却一度使他身心崩溃！
可是，这一刻。
他却恨不起来。
就像岩浆即将裂表而出，却遭遇了一场倾盆大雨。
心里满是闷闷的无法发泄的钝痛。
过了很久，他合上手心，又将扳指推了回去。
沈巍庭蓦地睁大双眼：“……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喃喃，带着痛苦的音色。
此刻白羽的睫毛在火光映衬下，像是罩上了一层梦幻的霞光，他抬起眼，夜空一样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沈巍庭被火把照亮的脸庞。
“帮我带上。”
他道。
声音绵软清澈，在角楼狭窄的四壁和石梯里循环回荡。
沈巍庭胸膛剧烈起伏，脚也向前移了一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粗嘎的哽咽。
下一刻，泪水夺眶而出。
白羽叹一口气，执起袖子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这么大人，都已经上阵杀敌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那么爱哭。”
沈巍庭一把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处，他的嘴急切地寻找白羽的唇，好容易哆哆嗦嗦地找到了，他用尽一切力气吻上去，触上对方温软的舌尖，又轻柔地裹住，吸吮。
“对不起……”在唇舌交缠的空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对不起。”
“我错了。”
一句句迟来的道歉，在白羽的心里撒下一片蒙蒙的水雾。
那水雾温柔清润，将他干涸的心田淋湿，浸润。
以至于沈巍庭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的腰带时，他没有阻止，反而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这一吻，天雷勾动地火。
背脊被抵上光滑的石壁，灼热无比的拥抱将他彻底淹没，身体和心灵都被另一个人占据的暖意，洋溢至四肢百骸，叫嚣着极致的缱绻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感受着身体里彼此的脉搏，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喘息。
久久不愿分开，也无法分开。
沈巍庭一点一点地亲吻着白羽的额头、眼角、鼻尖、嘴唇、下颌的弧线。
白羽抬起手，捏着那枚扳指对着月光看了看，轻哂道：“你再不帮我带，我说不定就反悔了。”
沈巍庭顿时着急忙慌地去拿那枚扳指，扳指捏在手里后，他的手莫名不听使唤，哆嗦颤抖了很久也套不进白羽的手指。
白羽无奈地握住他颤抖的手腕，一点一点帮着他将扳指套进自己的拇指指根处。
沈巍庭胸膛起伏，双眼通红得更厉害，眼看又有液体溢出。
白羽无奈地捂住他的眼睛：“别哭了，你再哭下去，就该改名叫哭包王爷了。”
沈巍庭抬起朦胧的泪眼，想笑又笑不出来，终究是嘴角一撇把头埋进他怀里：“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发了疯地想找到你，可是又怕找到你后，你恨我，恨得再不愿意见到我，再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会引起身体的轻颤，白羽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后来我加入你爹的营帐，我想离你近一些，想知道你曾经在沙场上，在军营里是如何渡过每一天，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这半个月来，我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亲眼见着成百上千的鲜活生命在我眼前消散，我似乎有些懂了，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让人抛家弃子，舍生忘死，只愿为之马革裹尸，黄沙埋骨！”
沈巍庭抬起头，动容地看向白羽：“我明白了，那是大义！是为保护每一个无辜的百姓，为结束战火纷争，为所有人的平安喜乐，而忘我奋战的大义！”
沈巍庭的话音落下。
白羽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对对方的言辞做一分评判，只是捏起他的下巴，忘情地吻上去。
沈巍庭立即更加热烈地回应他。
二人的炙热像在角楼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萧风猎猎，情与君共！
哪怕明日的太阳不再升起，
哪怕明日的我们鲜血尽染，
哪怕明日，
甚至没有明日……
起码此刻。
我们彼此拥有。
心与身皆在这兵临城下的深夜，交融共鸣！
*****
第二日终究到来。
白羽不知是如何回到房里的。
待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时，缠在他身上的温热身体轻缓离开。
身旁床铺一轻，响起悉悉索索的穿衣的声音。
白羽跟着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衫，帮沈巍庭一件一件穿戴沁着凉意的金色铠甲。
穿戴完毕，白羽用眼神示意沈巍庭，沈巍庭会意浅笑，取来备于案上的银色铠甲。
白羽伸开双臂，看着对方如同自己一样，仔细地一件件替他穿上铠甲，拉紧，扣牢。
“你还病着，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沈巍庭最后替他戴上银盔，脸上还带着懊丧的神情。
白羽一哂，捧住对方的金盔，在他眉心印上一吻。
“我觉得好多了，现在精神百倍。说不定……”
“什么？”
沈巍庭还想问，白羽转过他的身体，推着他出门。
说不定，你是我的药。
白羽在心里说。
他们二人手牵着手，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向沐浴在晨光熹微里的，高高伫立着的城门。
一众将士列阵候于街道。
他们翻身上马，一金一银，二人铠甲相映生辉。
互相对视一眼后，沈巍庭面色肃穆，扬手道：“出发！”
今日二更达成，明日只有一更，大约在6：3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角楼里的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