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费劲巴拉的说了那么多，只换来少夫人一个字：“好。”
少夫人无喜无怒，像听别人的家事一般，又端起茶杯，端庄地抿了一口。
她这么平淡，顾大少反而有点介意，但又不好冲着自己媳妇儿去，只好将火撒向方才打了自己的“暴徒”。
“喂，你！又老又丑竟敢打你爷爷我！”
他嚣张地指着赵乾坤鼻子骂。
赵乾坤差点又冲上去揍他，被白羽使劲拦住。
顾大少躲了一下，发现对方没冲上来，继续张牙舞爪：“告诉你，我顾大少的伤可不能白受！虽然吧，看起来没太大问题，但你看我的脸！我顾大少横扫整个未县全靠这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现在我的脸毁了，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好在我顾大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在你儿子貌美如花的份上，只要把你儿子送到我府里做小，这件事儿就算了！否则……”
他还没否则完，白羽松手，放开了某位怒发冲冠，喘着粗气的“钟馗”。
只见赵乾坤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上去抓住妄想逃窜的顾大少，顾大少尖叫连连，大声呼救……
以上画面实在“太美”，白羽不忍心地捂住眼睛。
捂住眼睛前，他眼尖地发现，几乎所有在场的伙计和掌柜都去拉架了，唯有少夫人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优雅地啜饮茶水。
顾大少显然也发现自己的夫人瞧都没瞧自己一眼，而身边都是些拉架都拉不住的废柴，他开始放声嚎哭：“夫人啊！你相公快被人打死了！你快来看看哪！”
安静喝茶的少夫人被自家相公点名，无奈之下只好站起身，挪了挪尊脚。
顾大少看见了希望，在人堆里一边被追着揍一边蹦跳：“夫人，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他叫得相当欢腾，可惜过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家夫人走过来，再一看，少夫人已经弱柳扶风地走至门口，眼看就要迈出门槛。
“夫人～～～～～”顾大少撕心裂肺地惨叫。
少夫人嫌弃地捂住耳朵，一脚踏出门去。
*****
晚间，被打得花红柳绿的顾大少抽抽噎噎地侧躺在塌上，等待自家媳妇儿为他治伤抹药。
“啊——疼疼疼！”
顾大少又一次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少夫人冷眼盯了他一会儿，开口：“叫早了，我还没开始。”
顾大少回头看一眼，果然药膏还在夫人手上攥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夫人，不然等会儿你上药的时候我再重叫一次。”
少夫人不理他，用小勺挖了一块膏药抹在纱布上，对准顾大少的伤处，贴狗皮膏药般猛地一拍。
“啊～～～～”
这次顾大少是当真叫得撕心裂肺，因为太疼了。
好容易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处理完了顾大少的伤处，少夫人转过身，在下人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擦干。
然后落座于一张铺着锦垫的紫檀椅上，抬起眼，看向站在堂下的白羽和赵乾坤。
“打了人竟然还敢随我们回府，两位也算是敢做敢当。”
少夫人道。
她的声音相较于一般女子略显低沉，但是意外的好听，像是浑厚的洞箫，深沉悠扬，引人遐思。
“人，我打了。要多少赔偿，你开价。”
赵乾坤双手叉腰，中气十足，仿佛他才是来讨债的苦主。
“两位认为顾家偌大产业，会缺你们那点赔偿？”
少夫人此话一出，赵乾坤还未做出反应，躺在榻上的顾大少差点蹦起来，少夫人一个眼刀子扫过去，顾大少摄于妻威，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乖乖躺好。
白羽接过话茬：“那这位夫人，你的意思是？”
“打了顾家的大少爷，”少夫人不疾不徐地说道：“要么，顾家送你们去见官，用尽一切手段让你们把牢底坐穿；要么，就像我相公说的那样，你，”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白羽：“入府给我相公做个暖床公子。”
“老子艹你祖宗！”赵乾坤简直出离愤怒了，红着眼喘着粗气就要上去和少夫人拼命。
白羽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他拦下。
躺在榻上的顾大少直起身，似是不敢相信地盯着他夫人看，末了，嗤笑一声：“夫人当真是处处替为夫着想！”
少夫人当他是空气，只冲着白羽道：“公子意下如何？”
“少夫人怕是打错了算盘，”白羽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顾家这座庙宇怕是还容不起在下。”
少夫人早听米行掌柜汇报过，知晓对方乃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大客户。
她想了想，又说：“公子应也是富贵人家，顾家自不会委屈了你。你若入府，我可以让位于你。顾家商贾巨户，与公子强强联合，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顾大少这回连爬起来的劲头都没了，只是侧着脸望着他家夫人。
白羽觉得这位少夫人当真有趣的很，自己的相公却想尽办法推给别人，他有心逗逗他们：“我若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他说，手下能清晰地感到被他压住的赵乾坤的手臂，猛地抽动两下。
“答应，顾府是你靠山，皆大欢喜；不答应，顾府视你如仇敌，咱们官府大牢见！”
少夫人软硬兼施。
其实以顾家在未县雄据一方的的财力和势力，她说出这番话并不出奇。
甚至就算今天她强留一个人下来，生米煮成熟饭，并让此人从此于世上销声匿迹，顾家也是做得到的。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白羽。
白羽逗了人，也没咂摸出什么乐子，此刻兴致缺缺。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个镶金令牌，展向众人：“不好意思，在下御北将军兼从一品少傅白羽，此来未县是替黄河以北受灾地区购粮。与顾府结姻之类的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少夫人盯着镶金令牌睁大眼睛，淡定从容的表情顷刻间土崩瓦解，她一下摔坐在椅子上。
顾大少爬坐起来，表情震惊地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他的目光在白羽的令牌上绕了一圈，而后又看向自己媳妇，隐约有些担心的意思。
顾府在场的小厮婢女没见过这种阵仗，更没听过这么长的官名，俱是呆愣在当场。
好容易过了半晌缓过神来，有一个戳戳旁边的人，小声问：从一品有多大？少傅又是什么官？我们要下跪吗？
结果自然是没人回答，因为其他人也不知道。
赵乾坤挣开白羽的手臂，有些不满：“好端端的做什么把令牌拿出来？这些个乡村野夫，老子一拳一个，哪用的着你暴露身份？”
白羽笑笑：“事急从权，咱们还要向人家购粮，再闹下去也是麻烦，倒不如早亮了身份。”
赵乾坤无奈地刮他鼻子：“就你机灵！”
“你若真是个将军，”少夫人突然开口：“那……宣武侯韩祁，你可认得？”
她说这话时面无血色，嘴唇都微微颤抖。白羽诧异她的反应，更奇怪她竟知道宣武侯的名讳。
白羽开动他聪明的小脑瓜，丰富的想象力立马一发不可收拾——难不成少夫人是宣武侯失散多年的私生女？
“认得，宣武侯曾是家师。”白羽答。
他面上平静如斯，实际上心里却十分雀跃。
难道自己即将掌握宣武侯的某样秘辛？！
他心里窃喜，这简直是……太刺激了！
窃喜到他一连踩了赵乾坤好几脚，赵乾坤皱着眉头瞪他，他也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