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许赈灾的圣旨很快到达烈王府。
大太监薛城亲自来宣的旨。
白羽有心想回避一下,谁知薛城来的快,带着两个宫人风风火火就进了府。
彼时白羽与沈巍庭刚沐浴完毕,二人穿着宽大的同色浴袍走在回廊上,就被薛城撞了个正着。
薛城那眼神明晃晃地就是在说,好家伙,被我抓住了吧。
他面上不动声色,用一贯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圣旨,双眼却目露精光,上三路下三路地在白羽身上乱扫。
好在白羽平时脸皮就够厚,被他看一看也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沈巍庭反应激烈,薛城刚宣完旨,沈巍庭起身便冲他凉凉扔了句:“薛公公可是双目有疾?”
薛城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转眸看他:“烈王殿下何出此言?”
沈巍庭也回他个皮笑肉不笑:“方才公公明明是向本王宣旨,却一直盯着白少傅瞧,这不是眼睛有疾是什么?”
我去,看一下都不行?我看他一眼他是能少块肉还是怎地?
薛城冲白羽眨眨眼,你家徒弟够霸道的啊!
白羽作壁上观,事不关己地朝薛城摊摊手:他的事我管不了。
实话,若是能管得了沈巍庭,他也不至于几次三番被他拐进府里。
这两人眼神一来一回,沈巍庭看在眼里,胸中忽的蹿起一团无名火。
“天色已晚,薛公公既已宣完了旨,就请回吧。”
白羽与薛城平时私交就好,经常私下里插科打诨,喝酒赌钱。沈巍庭以前还撞见过二人勾肩搭背地说悄悄话。
现在甚至在他面前眉来眼去。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巍庭直接下逐客令。眼神也沉下来,嗖嗖地直冒寒气。
“这倒不急,”薛城摆一下手,一双眸子又转回白羽身上:“咱家与白少傅相识多年,平时在宫中忙于差事也说不上几句话,今日正好借王爷宝地叙叙旧。”
他这话有一半是为了气沈巍庭。
怎么说他也是陛下身边的人,来宣旨连个赏钱都没有就算了,还被人凶巴巴地往外撵,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宫里的笑话。
他自然是要反戈一击的。
不得不说他的目的达到了,沈巍庭当场脸色发青,横移了一步挡在白羽身前阻住薛城视线,好像他的“宝贝”被人家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就能掉层金粉似的。
可惜能和白羽私交甚笃的人,多少都跟他有几分“臭气相投”。
就是都不太正经。
不仅爱插科打诨,还总喜欢跟人拧巴。简单来说,就是你越让我怎样我偏不,还千方百计寻着机会给你上眼药。
薛城的眼药很快就给沈巍庭用上了,他不待沈巍庭回答,便笑盈盈地绕过他,转到白羽身侧,亲密地牵住白羽胳膊道:“白少傅,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巍庭被这波眼药气的差点原地冒烟。
白羽寻思气气这位王爷也好,省得他总以为吃定了自己,时不时地威逼利诱把他拐进府来。
只不过白羽刚与薛城单独说了一句话就后悔了。
他面色绯红,眼睛瞪着掩面偷笑的薛城,语带薄怒道:“你再说一遍!”
薛城勾唇移开袖子,兰花指轻飘飘地点了一点白羽锁骨的位置。
——那处因为浴袍宽大,露出一小块皮肤,上面赫然有几处难以言说的暧昧痕迹。
“白少傅,说多少遍都一样。咱家可是看见了,而且看的很清楚。你是知道的,咱家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若是哪天不小心说出去了,那可怎么好。”
薛城这番话无异于宣告,我看见了,我不仅看见了,我还要到处乱说!
白羽不用看也知道他指的那处有什么。
应该说幸好他方才在浴池里阻住了沈巍庭,不然他再多几次,薛城看到的恐怕就不仅只是几个痕迹的事了。
白羽心说这死太监言下之意就是又想吃拿卡要,正待和他讨价还价一番。
沈巍庭突然跨过来,插了一句:“请!”
他这句是对着薛城说的。
薛城顿了一下,似乎意料之外,但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又扬起他的皮笑肉不笑。
白羽却笑不出来。他狠狠瞪一眼沈巍庭。
请什么请?请他去乱说吗?
不会说话请您站旁边,别插嘴行吗?
“烈王殿下这是要赶咱家走啊,成,咱家也不便多留,就回宫复命去了。”
薛城说着,假惺惺地甩了甩浮尘,做势要走。
白羽一把拉住他:“10坛醉仙楼最好的女儿红。”
薛城勾唇斜睨了一眼白羽,又故意向沈巍庭那里扫了一下道:“少傅莫不是把咱家当成个混吃混喝的酒鬼了?咱家虽好酒,但是啊,更喜欢那些个玉器字画之类的。上回咱家来烈王这里,就见着几件特别的玉壁和名家山水,咱家看着那叫一个喜欢啊。可惜在外面就是寻不着相似的,真真把咱家给愁坏了。”
薛城这话挑明了是想要东西,还指明了是哪几件。
白羽倒是想给,但沈巍庭从方才插完一嘴后,便双手抱胸倚着一根廊柱,面色不善地盯着薛城,偶尔还眼含警告地睨一眼白羽。
白羽心说这事儿可能不好办。
手指却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他抬眼,薛城眉眼弯弯,借着长袖掩饰,在袖子底下捏了几下他的手指。
白羽一怔。
薛城捏着他的手指是在暗示:二一添作五。
白羽长眉一拧,眼睛猛眨几下,示意:你看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薛城不慌不忙,又在他掌心写了个七、三。
白羽眉眼展开,忽的浮起一个缱绻的笑意,眼若横波,粉唇微启,对着沈巍庭招了招手:“殿下,不,巍庭,你且过来……”
这一过来,就没有然后了。
薛城差人把成箱的玉器字画搬上车,嘴角都合不拢地上了马车,回宫复命去了。
世人言,美人一笑值千金。
沈巍庭觉得这话不对,他家这位美人少傅笑一笑,是要倾家荡产的。
沈巍庭站在突然显得有些空荡的王府大厅,转头看向那位高高兴兴吃着糕点的美人少傅。
“所以,这算聘礼吗?”
他突然出声,把白羽狠狠噎了一下,赶紧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把糕点捋顺咽下去。
“聘什么礼,说得好像自己要娶亲似的!”
“我是啊!”沈巍庭从后面抱住他:“你若是同意,明日我就去找你爹提亲!”
白羽拿起一块糕点塞他嘴里:“住嘴吧你,整天浑想些什么!”
沈巍庭咬住糕点的同时还用舌头舔了舔白羽的指尖,白羽红了脸抽回手指,他又直起身,嘴唇凑在白羽耳边道:“让我失了这许多名品宝物,是不是该付些利息?”
他的气息灼热,喷在白羽耳边,身体更是紧紧地贴合着白羽。
白羽原本坐在凳子上,现下因为沈巍庭挤上来,几乎要掉下去,只得依附沈巍庭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稳住身形。
白羽正想推开他,突然一声惊雷一样的怒吼划破天际。
“竖子,你们在做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怒吼。
白羽猛的抬头。
——竟然,竟然是他爹,白老将军!
白羽恨不得原地去世。
沈巍庭的嘴唇还凑在他颊边,手臂更是环着他的腰。
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他也解释不清啊!
眼见白老将军雄狮一样怒吼吼地冲进来,白羽眼疾手快推开沈巍庭,二人避开的瞬间,一根手腕粗的竹棍呼啸着打在桌子上。
白羽眼看着那张白玉雕刻的桌子瞬间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不断拉长扩散,最后吱吱嘎嘎地轰然倒塌。
白羽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爹,你这是要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