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庭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碰白羽?
若不是当年一念之差,沈巍庭早就该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该去陪他那短命的娘!
太子沈巍延站在洞口的阴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内白羽高高扬起的脖颈,修长的身材,和闭上双眼,酡红的俊秀至极的脸。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下。
他要忍耐,忍、耐……
总有一天,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远处有几个士兵向此处搜寻而来。
纷乱的脚步声和话语声惊动了洞内的二人。
沈巍庭仰起头,染上欲色的眸子迅速扫了一眼远处,然后猛地起身,从木架上取来衣服和披风,替自己和白羽穿戴整齐。
待士兵寻至山洞时,只见沈巍庭抱着昏迷的白羽,二人虽形容狼狈,但衣衫紧扣,看上去也没受什么伤。
沈巍延隐在山洞的阴暗面,隐藏气息看着沈巍庭抱起白羽,在士兵的簇拥下走出山洞。
有士兵想要接手白羽,还被沈巍庭狠狠瞪了一眼,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巍庭一直抱着白羽走过悬崖下崎岖的石子路,抱着他被拉上悬崖,抱着他策马回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白羽身上,没有分给其他人半分。
夜莺扮作王府亲兵,在沈巍庭上马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低着头,目光透过下压的帽盔,看向前方沈巍庭抱着白羽策马的背影。
原来那日殿下带回府的美人便是白羽白少傅。
夜莺的嘴角泛上一丝苦笑。
——白少傅,当朝从一品少傅,将门之后,更是大焱最年轻的御北将军。
虽然他在外的风评颇为浪荡颓废,但是如此身份的人与她有云泥之别,更遑论殿下对他用心至极,视若瑰宝。
夜莺垂下头,慢慢张开自己粗粝的掌心。
这双手,杀了不知多少人,早已污浊不堪,又怎敢与那明月一般的人争辉?
萤火而已,不若做那人的引路微光。
只要尚能对他有一星之用,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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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庭到达大营时,皇帝和王公贵族们早已得到消息,等在营前迎接他们。
沈巍庭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拖着白羽的头,白羽一路上都昏睡着,到达大营也没有醒转。
他刚下马,简王沈巍轩就红着眼圈向他奔来,兔子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羽。
沈巍庭面上泛出一层冷意,眉头一拧,眼神仿如三九寒冰。
沈巍轩被他的神色惊住,停下脚步。
白老将军一直焦急地等待儿子归来,此时也迎上来,想从沈巍庭手中接过儿子。
沈巍庭侧身躲过白老将军的手,低头见礼道:“白将军见谅,本王要带少傅回帐接受御医诊治,请将军稍安勿躁,待少傅好转后,本王自会送少傅回府。”
白老将军拱手回礼,刚想开口表达一下敬谢不敏的态度,把儿子带回家。就见烈王脚步不停,衣袍带风,直接从他面前走过,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老将军:……
这……好像是我儿子吧?
怎么好像突然成了别人的似的?
皇帝带着后妃们也立在风里,时至傍晚,猎场刮来的风有些烈,吹起皇帝明黄的衣袍,在风中簌簌飘扬。
皇帝静静地看着沈巍庭抱着白羽向他走来,未发一语。
直至沈巍庭走至近前,敷衍地向他躬身行礼,口中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才微微颔首。
沈巍庭起身,不再言语,头也不回地抱着白羽离去。
皇帝未加阻拦,只是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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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在一阵淡淡的幽香中醒来,一位须发皆白的御医正捏着他的手腕诊脉。
“如何?”他听到沈巍庭的声音。
御医将他的手放回锦被,转身回复沈巍庭:“白少傅身体无碍,只需静卧修养几日,便可大好。”
沈巍庭坐在桌子边,眼睫微垂,指间转动着一个白玉扳指。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聊表回应。
过了片刻,又道:“行了,李御医下去开些滋补的汤药,便回去禀告陛下吧。”
“是,王爷。”
御医应声退下。
沈巍庭走至白羽床前,轻轻坐下。“醒了?”他抬手摸了摸白羽的额头。
白羽努力闭着眼睛装睡,没想到还是被发现,只得掀起一边眼皮看他:“你如何知道我醒了?”
沈巍庭手顿了一下,轻笑:“这几晚我都听着你的呼吸入睡,你睡着和醒着时的呼吸声并不相同,我又如何会分辨不出?”
白羽瞥他一眼 。
看把你能的!还会分辨呼吸了!
他坐起身,大喇喇地支起一条腿,看向沈巍庭道:“那你再跟我说说,我是怎么在山洞里晕过去的?”
沈巍庭瞳孔一缩,食指习惯性地转动一下手上的扳指,面上神色不变:“应该是昨日落水受了寒,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太过疲累了吧。”
种种原因?
白羽琉璃一样剔透的眸子静静凝视他,过了半晌才开口:“即是如此,现下我觉得好多了,今晚便不去殿下府上叨扰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应承了五日,现在才过去三日……”
沈巍庭忽的有些慌乱。
白羽素来是懒散且粗线条的人,今日怎么……
白羽移开视线。
“近来都没有回家,想来我爹也差不多消气了。加之昨日又让他担心,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一趟。”
他把手臂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目视前方。
沈巍庭看着他的侧脸。
白羽的侧脸一如既往地完美。睫毛纤长,挺鼻薄唇,线条流畅的下颌弧线犹如工笔勾画。
他闭了闭眼,伸手揽住白羽的腰,慢慢把自己的头靠在白羽肩膀上。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问。声音很低。
白羽静默。
沈巍庭把脸埋在他肩膀的衣服里。
“不要不理我……”
平时总像掺了冰的声音,此刻软糯地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脆弱。
白羽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我就会站在你这边。”
他道。
沈巍庭一震,抬头激动地看向白羽。
白羽仍旧没有看他,只是表情比方才温软了许多。
沈巍庭坐直身体,一把将白羽揽入怀里,嘴唇突然毫无章法地落下,亲得白羽措手不及。
白羽挑起眼皮,抬手阻他:“我还没原谅你。”
沈巍庭弯起嘴角:“那我再多亲几下。”
“滚……”白羽一个滚字尚未说全,沈巍庭就含住他的唇,帮他把这个字吞了下去。
白羽愤愤地瞪眼。
逆徒!
沈巍庭弯着眼眸,手指温柔地摩挲白羽的脸颊,嘴上却一点不放松,硬是不让白羽说出一个拒绝的字。
——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他心里道。
我以为自己是孤身夜行,原来你一直都在。
然而白羽在被沈巍庭吻住的时候,神情却越渐黯淡,剔透的眸子像是没入了黑夜,沉沉的熄灭了光芒。
*****
是夜,白羽躺在自家府内的床榻之上,烛火摇曳,他额上的冷汗密密麻麻,顺着额角向下滑落。
又是那个梦。
厚重的白雾里,羽字营的将士们满身鲜血地质问他为何要杀了他们!
他回答不了。
他真的杀了自己营内的士兵吗?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杀自己人?
而且如果他真的杀了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这里面的谜团太多,他自己都理不出答案,又如何在梦里回答他们?
可是羽字营的将士们却不放过他,一步步地逼近,将他围起来。
一张张流着血泪的脸控诉着向他咆哮:“你还不承认?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大焱!”
他头痛欲裂地看着一张张曾经很熟悉,现在却满面血污,狰狞得恐怖的面孔在他面前不断逼近,不断旋转,不断质问。
他想要辩驳,张开口,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突然,一个羽字营将士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噗地捅进他的身体里。
他痛得弓起脊背,不住颤抖。
此时,其他围着他的将士们纷纷抽剑,上百把残缺生锈的剑一同插进他的身体里!
巨痛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他心神巨裂,想要尖叫却不能出声,只能像刺猬一样插着一身的残剑,慢慢倒在地上,蜷缩、挣扎……
“白羽,醒过来……醒过来!”
有人的声音,穿过层层白雾渗透进来。
他爬在地上,艰难地向那声音伸出手……
“白羽,白羽!”那人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应是动听婉转的音色,因着焦急而变了调。
“醒过来!快些醒过来!”那人大叫。
白羽猛地睁开眼。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落在他脸上。
白羽顺着手腕看上去,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担心的神色在烛火映照下,渐渐清晰。
“琴渊……”
白羽抬手,琴渊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捏在掌心里。
“你终于醒了。”琴渊紧皱的眉头松开:“又做噩梦了?”
白羽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没完全回神。
又?琴渊为什么说又?
他以前也做过噩梦?
琴渊拿出帕巾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以后入睡前记得点我送给你的熏香,还有,”琴渊看着他,突然道:“白羽,我要走了。”
“什么?”白羽一惊,从床上坐起来,“你别同我说你今夜突然来我房里,是来辞行的?”
琴渊看着他,眼神很深,不置可否。
白羽这时再看琴渊,发现他今日与平时格外不同。
平日里,琴渊是倾国倾城,风姿绰约的花魁公子。总是妆容妩媚,衣饰华丽,仅需一个转身一个回眸,便可令人痴迷不已,恋恋不忘。
但今日,琴渊素净着脸,只在眼尾处扫了两笔淡淡的红影。且这红影看上去尤为服帖自然,像是天生便该长在此处。
他还难得地将长发披垂下来,一分珠钗头饰都没有插用,身上更是套了一件灰白叠加的宽大长衫,长衫上至脖颈,下至脚腕,把一副风流绰约的身段全部隐入衣袍。
他这一番装扮,素净简单,看似平平无奇,却让他平添几分英气。
——绝色五官在披垂的发丝映衬下颇有些萧刹与邪魅之感,灰白长衫虽不显身姿,却利落飘逸,一举手一投足都彰显着主人的风度与气势。
白羽对他这一身装扮既惊讶又惊艳。
他没想到洗去铅华的琴渊竟如此英气勃发,气势逼人。甚至让他怀疑他其实是一个江湖门派的门主。
琴渊见他看得双眼发直,弯起漂亮的凤眼,手指一点他额头,笑道:“好看吗?”
“当然好看!”白羽吸吸口水,故作狗腿道:“琴大美人不管怎么打扮都是最美的!”
“你喜欢,那就好。”琴渊凤眼里笑意加深:“你猜的不错,我今夜寻到你屋里,确实是来辞行的。”
白羽一听,急道:“你要去何处?”
“别急,”琴渊又点住他的额头:“我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白羽一听算账,往床里缩了缩,眼神小兽一样迷茫可怜。
琴渊扶额浅笑:“不向你要钱,别装出那副楚楚可怜的假样。”
听说不要钱,白羽又恢复没心没肺的闲散模样,升个懒腰,蹬蹬腿,调整出一个歪七扭八的懒人瘫姿势。
“不过呢,”琴渊话锋一转:“钱是不要,但你当年在北域冰窟欠我一条命,现在,我要你还人。”
还人?人怎么还?
白羽摸着下巴仰天思索,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还有节律地一抖一抖。
琴渊被他的样子气笑了:“整天没个正形。离了我你可怎么办。算了,爷吃点亏,今天就把你给收了!”
琴渊说着,就脱下鞋袜上了床。
白羽眼皮一跳,吓得连滚带爬地爬到床角最角落里缩着。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跟你说啊,我可是良家妇女,呸,不是,是良家妇男!”
白羽爬动时手上触到一床锦被,他还煞有介事地把被子抱在胸前,做坚贞不屈状。
琴渊笑得侧过脸去,等他再回过头时,已经压住上扬的嘴角,正色道:“你又猜对了,爷就是来采你这朵良家妇男的。欠我的那条命,今天你就肉cha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