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墨轻轻地笑了。
“可是，最终向他们挥剑的人，是你。风临，你必须承认，你麾下的数百将士，是真真切切死在你的剑下！”
纪如墨话落，白羽眼前突然出现很多熟悉的身影。
那些人穿着大焱兵服，向他走近，正是当年北域战场上，跟随他英勇奋战的羽字营将士们！
羽字营将士！他突然头疼欲裂！
羽字营一共一百三十八人，后来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
那些羽字营将士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一道致命的伤口。那些伤口随着他们走动，外翻着，撕裂着，不断向外汩汩渗血。
“为什么？”
将士们张开嘴，几百人的声音汇于一道，在向他询问。
白羽倒退一步。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那些将士的面容都很年轻，有的才只有十几岁。
他们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眼神凄楚绝望，带着身上淌血的伤口，一步步逼近白羽。
“不！我没有！不是我！”
白羽听见脑海里自己的声音在崩溃大叫。
听到他的回答，那些逼近的将士们突然神色狰狞，一个个如地狱恶鬼一般冲他啸叫：“到现在你还不承认吗？白羽，问问你的心，问问你的剑！你亲手杀了我们每一个人，却若无其事，逍遥自在地活了这么多年！你这个凶手！你这个叛徒！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是你！”
“不！——”
白羽心神巨震，尖叫着大汗淋漓地睁开眼。
沈巍庭急忙抱紧他：“怎么了？”他用衣袖抹去白羽额头渗出的冷汗：“梦见什么了？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发抖，嘴里还说一些胡话。究竟是做了什么梦？”
白羽转动眼眸，涣散的视线逐渐清明，眼里映入沈巍庭焦急的有些狼狈的脸庞。
白羽闭上眼睛镇定片刻，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
他看了看沈巍庭还滴着水的下巴和湿透的衣服，又环视了一下只能看得见岩石的四周。
“这是哪里？”他问。
沈巍庭拧干袖子上的水，给他擦了擦脸上和脖颈处的冷汗，才回答道：“这是崖下的石洞。我们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掉进崖下的水潭，幸好潭水不深，才捡回了性命。”
白羽点点头，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个石洞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容身。
石洞外口正对着崖下的碧潭，此时外面天色已黑，沈巍庭在洞里升了一堆火，橘色的火光驱散了洞里的阴暗，照在人脸上有种绒绒的暖意。
“你带信号筒了吗？”
白羽看向沈巍庭，突然问道。
沈巍庭正忙着在火堆边搭架子烤衣服，听到白羽的问话，他手上动作一顿：“本来是带着的，但我刚才在衣服里找过了，没有。估计是前面马发疯的时候被甩出去了。”
“是吗？”白羽轻叹一口气：“那我们只能慢慢等人找过来了。”
沈巍庭也跟着幽幽叹了口气，走过来蹲在白羽面前，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白羽看了一会儿，然后向白羽的衣扣伸出手……
白羽一把截住他的手指。
“干什么？”
沈巍庭面不改色：“你衣服全湿了，脱下来我帮你烤烤。”
白羽挑眉盯着沈巍庭滴水的衣摆：“你衣服也湿了，还是先把你自己的烤干再说吧。”
“好。”沈巍庭斜挑嘴角：“既然都湿了，不如一起？”
白羽抬眼，看那明明绷着脸，眼里却不正经地冒着精光的烈王殿下，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脸颊。
“一起什么一起！谁要跟你一起！要裸、奔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沈巍庭笑着移开白羽捏他脸的手指：“又不是没看过。上次趁你睡着我可是端了烛火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个时辰，你身上哪里有颗痣我都知道，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白羽又气又窘，羞得满面通红，抬脚就要踹那个没羞没臊的王爷。
沈巍庭一把捉住他的脚，调笑道：“娘子这么主动啊，那为夫也不能让你等急了。”
“谁是娘子？沈巍庭你再浑说别怪我动手！”
白羽觉得今日的沈巍庭特别得瑟，简直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平日里就算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可了劲地折腾，很少故意调笑逗弄。
但他今日简直跟开了禁似的，什么荤言腥语都敢拿出来胡说。
沈巍庭一直观察着白羽的神色，猜到他心里的疑惑。
他眼含笑意，拉住白羽的脚腕，快速欺身上前搂住白羽道：“现下这般，是因为我太高兴了！高兴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今日我才真正确定，你心里与我是一样的！”
白羽眼神闪躲一下，侧过脸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小声咕哝。
沈巍庭笑出声。
“不知道吗？也行。那我就让你再明白一些！”
他说着，俯下身逼近白羽。
白羽一惊，伸手抵住他胸膛。
沈巍庭侧过头去，呼出的热气喷在白羽脖颈处。
“白风临，你已经被我抓住了，再也别想离开我。”
白羽偏头躲避对方灼热的吻：“又胡说什么，你今日真是……啊！”
白羽的衣物很快被沈巍庭扯下，一件件抛丢在架子上烘烤。
火堆里的火焰不断舞动跳跃，火光打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像是为二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沈巍庭舔着他的耳垂轻语：“我要完完全全的占有你，我的少傅，风临！”
白羽来不及回答，因为惊涛骇浪已经把他彻底卷入。
一滴泪水顺着白羽的眼角滑落。
白羽想，或许这便是，万劫不复。
*****
天光将亮，白羽被沈巍庭抱在怀里，昏昏欲睡。
沈巍庭故意舔他脖子的敏感处，把他闹醒，白羽皱起眉头：“别弄了，让我睡会儿。”
沈巍庭狠狠地吻住他红肿的唇，好一阵才松开：“让你睡也行，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羽迷迷瞪瞪的：“什么问题？”
他想说，滚犊子，让老子睡觉！问什么问，有问题自己消化。
但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沈巍庭沿着他的背脊轻轻摩挲……
乘风破浪还是回答问题。
他果断选择后者。
“纪如墨是谁？”沈巍庭问。
白羽全身轻颤一下。
纪如墨……
这个名字，这几年来只在他的梦里出现，已经好久没有人提到了。
白府里的人不提，是因为怕他伤心。
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兄，一同出征北域，却只有白羽一人归来……
白羽不说，老将军也不提，于是，纪如墨这个名字便成了白府的禁忌。
但其实，白羽不说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无法面对。
无法面对一直视如兄长的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少傅？风临？”沈巍庭见他突然陷入沉思，不禁晃了晃他的腰。
白羽苍白的脸庞忽的染上绯色，按住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怒道：“再乱动别怪我不客气。”
沈巍庭唤回白羽的注意力，看着白羽清亮的瞳眸里满满映着的都是自己，满意地将他揉进怀里。
“嗯，那就停一会儿，等你休息好了。”
白羽愤愤地给了他手臂一巴掌。
过了好一会儿，白羽仰起头，叹了口气。
“纪如墨，他是我的表兄。是个真正惊才绝艳的天才，是我永远都追赶不上的人。”
白羽道。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与他从小一起吃饭，一起学武，一起嬉戏，一起睡觉，一起一天天长大的兄长，那个在他心里强大到完美无缺的人，有一天会把他压在床上，逼他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