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多年没见的小姨和那两个只有五六岁大的表弟表妹，当然是乔苒更重要。
如果不是那个律师非得跑到乔苒面前挑明，这件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大家相安无事的各居南北，不好吗？
他小姨已经拥有了新家庭，新丈夫，新的孩子。
乔苒只是即将要被她第二次丢下的那一个孩子。
不是只有他小姨一个人在经历病痛的折磨。
“我们今天就回家，等会到了酒店，我们就买最近的机票回去。”白天做了决定，哪怕回家后回被他妈埋怨很久，可乔苒不想见，那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离开北方。
可是不见面，就可以掩耳盗铃，忘掉来过的北方，感受过的大雪纷飞吗？
乔苒抬手捂住了眼睛，北方太冷了，冷的她连泪腺都不再受控。
白天忙着找人买机票，这个季节的机票并不好买，各个app都没有最近两天的机票。
他正问朋友呢，乔苒却敲响了房门，她红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哥，对不起，我想要见她一面。”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事，傻瓜。”白天没生气，他只是问乔苒，“你要是想好了，我们就再多待两天，要是想回家，我们就回家。”
“嗯，谢谢哥。”乔苒点点头。
所以她又一次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
现在还不到探视的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没有陈磊，没有那两个孩子，所有与她不相干的人都不在这里，她也没让她哥来，她就一个人在这里。
在等待的这十分钟里，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准确的说，是那些过往记忆自动在她脑子里按了播放键，一幕慕自动播放，她也曾经有个很幸福的家庭，有着爱她的妈妈爸爸。
护士站在门口喊，“病人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了。”
她平静的站起来，和护士说了谢谢，终于走进了那扇门，在走过去的这几步路的距离，她的回忆定格在了她们一家人去游乐园的那一天。
她也不懂为什么，在她和她妈妈在病房相见的这一刻，她想起的是那一天。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苒苒？”
乔苒自发的帮着护士调整着床头的位置，忙完了，她忽略了那只想要牵住她的手，转头准备去拿床头的水杯，“你想要喝点水吗？护士说不能喝太多，但是一点点热水是可以的。”
“不用，我不渴。”柳蓁摇了摇头，收回了朝她伸过去的左手，感慨中带着惆怅，“原来你都长这么高了。”
“嗯，毕竟我已经十八岁了嘛，我每天都有坚持喝牛奶还有跑步。”乔苒平静的回复着，她搬来了椅子，在床边坐下，看过了一圈病房，她终于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的柳蓁身上。
这和她记忆中的妈妈很像，又不太一样。那个穿着白碎花裙子，梳着一头漂亮长发，涂着红色口红的漂亮妈妈，现在像她那一盆经历过了风暴雨后怎么用心养护还是一天天干枯的月季一样，逐渐枯萎。
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仍有爱意。
“外面很冷吧？”柳蓁又问，“听说又降温了，你有带够衣服吗？”
“嗯，哥昨天有带我去逛商场买衣服。”
“那就好，你从前也没来过北方，这边和老家那边气候不一样，室内外温差又大，很容易感冒。”
“奶奶她还好吗？”
“奶奶挺好的，自从我们开了民宿之后，她比以前还有精神了，每天也有在打八段锦。”
“那就好。”柳蓁捂着嘴咳嗽起来，乔苒顺手就往她背上又垫高了枕头，问她，“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嗯，好多了。”柳蓁点头，咳嗽之后，她的脸上多了一点红润的色彩，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乔苒身上，她能看明白，乔苒其实并不想要她注视着的目光。
“学校怎么样？你和同学相处的还好吗？”她又问。
“学校挺好的，我在学校也有很多朋友的，我和珊珊现在也还是一个班。”
她们一问一答，柳蓁问什么，乔苒都耐着性子回答。
但是很快的，柳蓁就问不出什么问题了，她们多年不见，生活轨迹早就没有重合的地方，她就算想要知道乔苒这些年的生活，可连想象都过于空洞。
可乔苒却连她现在的生活都不想多问一句。
柳蓁主动提起，“你有见到你陈叔叔吗？还有天天和甜甜，就是你弟弟妹妹。”
乔苒快速地眨了下眼睛，恢复了呼吸的节奏，“嗯，我有见到陈叔叔，甜甜也有见到。昨天陈叔叔把你的车借给了我们，那个时候见到的。”
“他们两个倒是不像你小时候，调皮的很，每天都要为了争一个玩具打打闹闹，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的东西都得买两份一模一样的，差了一点儿都不行。”柳蓁脸上笑意渐增，“这可能就是双胞胎的关系吧。”
乔苒忽然就像被刺伤了一样，她站了起来，解释着，“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柳蓁目送着她离开，乔苒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着她妈妈现在是病人，病人是不能受刺激的，她应该保持耐心和善良，关心病人，而不是指责病人。
她默念了好几遍，直到听见外面有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是小孩儿的说话声。
“妈妈，妈妈，我来看你啦。”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这扇薄薄的房门根本没有办法隔绝掉。
“你怎么又跑来啦，不是说妈妈后天就可以回家了吗？让你乖乖在家等着妈妈呀，这里是医院有很多病毒细菌的，你要是生病了又要打针吃药了。”柳蓁耐心哄着小女儿。
小女孩儿天真又真诚，“可是我想天天都见到妈妈。”
还有其他人的声音，“她一定要来，陈先生去公司了，我也哄不住她，只要带她带了，不过甜甜有答应我，她只会待五分钟。”
“是吗？那你们就待五分钟就回家哦，妈妈后天就能回家了。”柳蓁尽可能的哄着。
乔苒靠着门站着，她很感谢这扇门，让她可以暂时被隔绝在另一边，可是外面源源不断的声音还是会传进她的耳朵里。
震感从她的口袋传递到了她的肌肤，这一回，她马上就把手机拿出来，还没看清是谁打来的电话，她就按了接听。
“喂……”
对方比她更快，“你还好吗？”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
“你遇到麻烦了吗？”
“你告诉我，可以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长叹一口气，透着疲惫，“乔苒，你有在听吗？”
乔苒盯着地板，终于开口，“我有在听。”她抿了抿唇，这几天她无暇顾及其它，陆司羽也包括其中，“对不起。”她道了歉，“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不回你的信息的。”
“我最近太忙了。”
她还想起来，她有答应对方，就算不去看现场，也会看比赛直播的。可她言而无信，连直播也没看。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想知道你这几天怎么了。”陆司羽放缓了语气，他好不容易终于打通了电话，不是为了指责乔苒失联，也不是想要乔苒和他道歉。
“我……”
乔苒顿了下，含糊其辞，“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她突然就有些不敢问，“对了，你的比赛，赢了吗？”
“当然。”陆司羽回答她，但他并没有问乔苒为什么没有看比赛，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比赛结果。
“十分钟前，刚结束的颁奖典礼，我拿到了冠军奖牌，我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你。”
哪怕乔苒有可能还是不接他的电话，他仍然尝试着给乔苒打了电话。
乔苒发自内心替他感到高兴，“恭喜你，陆司羽。”
“因为我答应你了，我一定会赢。”
乔乔苒很认真的告诉他，“你是为了你自己赢的，陆同学。是你自己努力练习了很久才赢下的冠军，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啊。”
陆司羽反驳她，“我以后还会为自己赢下很多场比赛，但这场比赛是我答应你的一定要赢，所以我是为了你赢的。我马上就要到机场，剩下的话，我想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
“我最近不在家。”乔苒抓紧了手机，她故作轻松的说着现编的漏洞百出的谎言，“过年嘛，要走亲戚的，我还在外地亲戚家，这边信号特别不好，所以我总是接不到大家的电话，收不到大家的消息，抱歉啊，我们开学见吧，反正没两天就要开学啦。”
“是这样吗？”陆司羽不信，乔苒真的不擅长撒谎，她都快要露馅了，陆司羽却又很快的接受了她的理由，“那我们学校见吧。”
卫生间外有人敲门，乔苒快速地说了一句，“有人找我了，先不聊了。”
“嗯。”陆司羽挂了电话，继续盯着屏幕看。
“小羽，你有空就给杨总打个电话吧，可以吗？”司机问的小心。
陆司羽答应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