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机场的时间，已经是深夜，北方的寒冷，不同于南方的湿冷，就算乔苒套上了羽绒服，做好了一切御寒措施，也在感受到北方的空气那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是刺骨的寒冷，连呼出去的气都瞬间冰冻。
她戴好了手套和帽子，和白天两个像两只裹得圆滚滚的企鹅一样从机场坐上了去医院的网约车，已经快要晚上10点了，机场离他们订下的酒店很远，抵达的时间也应该在0点左右了。
她看着窗外，屋顶上，树枝上还是落满了雪，大红灯笼悬挂着，仍然是一派新年节下的气氛。
白天接了电话，他妈妈大概是算着时间，一直没睡，才打的电话。
“我们已经下飞机了，现在在车上，今晚太晚了，我准备明天早上7点再去医院。”
“衣服带的不读，你明天带着小苒再去买几件厚衣服，北方不比家里暖和，别冻感冒了。”
“我知道，明天去探望过小姨，我就领她去买衣服。”
“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天我看情况，如果还好，就给你打视频，妈，你注意看手机。”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今晚早点休息。”
司机很热情，等白天挂了电话，他才问，“听你们的口音，是南方人吧？”
“嗯。”白天应了一声。
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后头的小姑娘从上了车开始就一眼不发，一直盯着窗外看，他还以为是看雪景，打趣，“最近又降温了，明天还有一场大雪，得下好几天，还有的看呢。”
在冬天到来之前，乔苒对会有大雪降临的北方，有好奇，有向往。
等真的身处大雪之乡时，她只想回到家乡，那个有阳光，有沙滩，有大海的温暖小岛。
见乔苒不说话，白天接了话茬，不让司机话落空。
等办理里入住，白天安排好时间，“明天早上6点半我给你打电话，先去吃早饭，吃了就去医院，你今晚早点睡，不要熬夜。”
“我知道了，哥，你也早点休息吧。”乔苒走进了房间，把行李箱放下，开始收拾，不过才待了十分钟，她就热了起来，才想起来北方的室内有暖气，暖的空气中连一丝水汽都没有，干燥的她鼻腔，喉咙都有了火辣辣的疼意。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也没能睡着，在白天给她打电话的那一刻，她早早地就穿好了衣服，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只企鹅，站在门外等白天的时候，不停的咳嗽着。
抵达医院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她的帽子上没几分钟就落满了雪花，在医院外抖了抖雪花，他们才走进去。每个地方的医院都差不多，无论什么时间都有很多人在走廊上来来去去。
生老病死或许才是人类永恒的无解命题。
按照杨蕊给的信息，他们找到了乔苒妈妈在的重症病房外，那里已经有一位中年男子等着。
男子喊出了白天的名字，“白天，你们来了。”
“您好。”白天和他打着招呼。
“小苒，你好。”陈磊看向乔苒，对于妻子和前任丈夫的孩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在这之前，他也只是偶尔从他妻子口中听见这个孩子有关的事情，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她是个懂事的，聪明的孩子，就算没有妈妈在身边，她自己也已经成长的很好。
“八点才能进去探望，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先带你们吃早饭。”
乔苒开了口，带着礼貌的疏离，“陈叔叔，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您要是有其他事情的话，您可以先去忙。”
她的喉咙经过一晚上的烘烤，干燥的，说话时都像是有刀片划过，生疼。
“好，那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你弟弟妹妹，晚点再过来。”陈磊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匆匆忙忙走了。
弟弟妹妹，多么陌生的词语，乔苒晃了下神，才想起来她妈妈和这位陈叔叔生了一对龙凤胎，今年已经五岁了，只是她没有见过而已。
等到护士过来告诉他们，“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探望了，不过只能待十分钟。”
护士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乔苒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跑走了。
“小苒。”白天喊了她一声，乔苒没回头。
“你们还进去吗？”护士皱眉，“错过这个点儿，就只有中午的时间才有探视机会了。”
“抱歉啊，我先去进去吧，我妹她可能还没办法接受她妈妈变成了这样。”白天解释了一句，进了病房，他也很久没见过他小姨，但他比乔苒知道的信息多很多，但这还是他小姨这次病重后，他第一次来探望。
病床上的人醒了，神志还算清醒，但是很虚弱。
“小天，你来了。”她开了口，目光却偏向了白天身后。
“苒苒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她艰难的说了一整个长句，就咳嗽起来，她昨天就已经知道了乔苒要来看她这件事，不能不说没有期待。
“她去卫生间了，晚点进来看您。”白天不想说乔苒临阵脱逃跑走了。
护士换好了点滴，把床头摇了起来，又叮嘱了两句，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我妈本来也要来的，只是机票很难买，只有我和小苒来了，我拨一下视频通话，让她和您说两句？”白天问，见他小姨点了头，他拨通了视频，他妈妈那边很快就接了。
*
等走到了空地，乔苒放缓了脚步，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她急速地喘着气，呼吸进肺里的空气带着冰碴似的，冻的她脑袋都生疼，理智逐渐回归。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来这里的。
她的妈妈早就已经有了新生活，有丈夫，有孩子，就连生病到现在，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早就已经不在她妈妈的生活里了。
或许她妈妈在这一刻，并不想要见她，不是吗？
她眼前茫茫然一片，和所有学过的关于大雪纷飞的诗句中一模一样的鹅毛般的雪花纷纷从她眼前落下。她
*
“乔苒到底怎么了？她今天还是没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在训练空隙，陆司羽又给吴珊珊打了电话。
吴珊珊烦得要死，“大哥，我都给你说几次了，她最近很忙，忙到没空理你。你等她有空了，她就会回你的。”
陆司羽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吴珊珊沉默了，这两天，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陆司羽的电话。
陆司羽根本没给她喘气的机会，连着发问，“她生病了吗？她家里出事了吗？是奶奶身体不好吗？”
“你直接告诉我，可以吗？”
吴珊珊很想直接挂电话，但是她还是善良的提醒，“她没出事，她好好的，奶奶也好好的，你现在可以安心准备你的比赛了吗？”
“你要是输了，她肯定会以为是她的错。”
“你就让她省点心吧。”
“而且你以为她只是不理你吗？她最近连我都没空理好不好，好了就这样吧，我也得去忙了，挂了。”吴珊珊差一点就要憋不住说出口了。
到底是谁不让谁省心啊，陆司羽盯着自己的手机，他今天的心情比昨天更焦躁。
但吴珊珊说的没错，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总决赛。
说好的，他会拿到冠军。
拿到冠军之后，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乔苒。
*
白天找了一圈人，终于找着了，他没提刚刚的见面，只说，“我们先去逛逛吧，你大姨催着我带你去买厚衣服，这里是冷，比家里冷的多。”
“哥，她怎么样了？”乔苒哑着嗓子问。
“她精神还挺好的，不过这会儿过了探视时间了，你想见她的话，我们下午再来？”白天拉了拉她的帽子，“走吧？”
乔苒点了头，他们刚准备要走，陈磊追了出来，“你们等一下。”
他递了车钥匙给白天，“你们开柳蓁的车吧，出门方便一点，走吧，我带你们去停车场。”
白天收下了车钥匙，“好，谢谢。”
有个小女孩也跟着陈磊跑了过来，拉着陈磊的衣服，好奇看向乔苒，“爸爸，爸爸。”
“你怎么跑出来了？”陈磊无奈，把女儿抱起来，“既然见面了，和你表哥，还有你姐姐打个招呼吧？”
小女孩儿还是很有礼貌的很他们打了招呼，“哥哥好，姐姐好。”
“你好。”乔苒回应了她，很快就转移了目光，她抓紧了袖口，克制着再一次逃走的冲动。
陈磊抱着女儿带他们走到停车场，找到了车，“就是这辆车，原本是要让你们到家住的，但是家里最近也很乱，还没来得及收拾，等下周，你妈妈能顺利出院回家的话，再去吧。”
“我们不一定能在这里留太长时间，小苒马上就要开学了，您或许知道，她今年就要高考了。”白天解释。
“那晚点再说吧。”陈磊送他们上了车，又抱着小女儿，边说话边往医院走。
孩子太小，可能还不明白她妈妈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仍然在和她爸爸说说笑笑。
乔苒上车就看见副驾上的贴纸，还有落在脚踏上的玩具，后座上还有小孩儿的衣服和没有收起来的画笔，处处都透露着他们平日里的生活气息。
“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回家吧？”白天原本只是想要安慰乔苒，说着说着，他换了车道，开车回酒店。
“哥，你干嘛？”乔苒不解。
“我们现在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