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这样,再次回到了人类的军区。”祝星怀说,“在旧滨海区那场胜利前最惨烈的战争中,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在你们的航船走后,我便又顺着夜白人部队的痕迹悄悄跟了过去。”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天晚上,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至今都在谋划的企图。”
“从进入离土战略部开始,我每一天都在求证那晚的发现,观察他们的踪迹。我甚至还......试图与你们取得联系。”
“但是在离土人类之中,有人并不希望我这样做。越是被阻挠,我便知道,我距离那晚的真相就越近。”他仰起脸,眼神落在那遥不可及的海面。
“直到我再一次见到了你。”
“......”
白暮不知道此刻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事实上在他的脑海中,这段久远的记忆并不存在。
但是当祝星怀描述到那片临海的战争废墟、夜空上方的巨大月亮时,他却觉得那般场景愈加真实地重现了出来。
这中途一定有什么让自己完全丢失了这段记忆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记得。”白暮说,“明明对你而言......是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
“我了解过。”他开口回答,“从离土前往天狼星的星际航行路线太过漫长,幼体的半狼种族是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的,所以你的族人一定是用来某种休眠技术,好让你挺过漫长的航行。”
“不......不可能。”白暮不敢相信道,“可是从来、从来都没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事情。”
在他的记忆里,从一睁眼开始,视野里便是天狼星那荒凉的山脊、广阔的平原和永不落幕的极夜之景。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记忆里那无比巨大的圆月和临海废墟又从何而来。
白暮盯着祝星怀的双眼,好像突然间就窥见了那遥远的,跨越了不知多少个光年的光景。
他幼年时期的记忆突然被填补了起来。
被战争所阻隔,当时被屠杀所剩无几的天狼族只能分批次离开。然而深空太过广阔,父亲只能先带领英勇无畏的部分族人率先踏上寻找新家园的征程。
而姐姐则和剩余的族人带着自己躲藏在了离土,等待来自深空的父辈们的消息,再趁机永远离开这片土地。
在永别的那夜,便撞上了偷袭的夜白人,和落单的祝星怀。
祝星怀垂眼笑得苦涩:“那不是一段光辉的历史,况且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人类,不是吗?”
听到这里,白暮猛地摇头:“你是,但......不一样,你就是不一样,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祝星怀的眉眼突然变得柔软又悲哀。
“谢谢。”他说。
白暮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所以,这就是当时的伤疤?”
祝星怀点点头:“嗯,没来得及处理,也不想处理。”
那是兄长的残破武器在手掌上划出的伤痕,也是他与亲人最后的联系。
“所以星涟是......”白暮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祝星怀轻笑一声:“捡到的,在废墟里。不过,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心脏好痛。
为什么啊。
白暮吸吸鼻子,眼眶抑制不住般变得通红,嗓子里发出一股野兽特有的柔软细腻的呜咽声。
他垂下脑袋拼命深呼吸了半晌,随后用脑袋狠狠撞在祝星怀的胸口上。
“你真的好喜欢哭啊。”祝星怀说。
胸膛上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不是我想哭,是、是它自己流出来的,我本来根本不想哭的。”
片刻后,他又断断续续接道:“本来就不该我哭,应该是你在哭才对啊,你为什么不哭啊?”
祝星怀搂住他,任凭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去:“我不需要,你哭就行了。”
“那你说什么说?”白暮抽噎着张嘴咬他衣领狠狠道,“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哭。”
“......”
祝星怀轻轻捧起他的脸,那张精致清俊的脸庞上已经沾满了泪水,连灰白色的睫毛都被打湿纠缠在一起。鼻头和嘴唇都肿肿地红了起来,看起来漂亮又惹人怜惜。
“我不希望你哭。”
他盯着看了半晌,认真又小心翼翼地下定决心般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一字一句道:
“我希望你永远、永远都开心。”
白暮没有抗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无限靠近又缓缓离开的面庞:“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祝星怀悄悄移开目光,只留下半个侧脸:“是我作为人类的......”
“什么?”
“爱。”他低声道。
闻言,白暮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学着他的样子毫不犹豫地吻了回去。
比刚刚那个虔诚得体又谨慎的吻更加凶猛,好像野兽与野兽之间分不清打闹还是搏斗的亲密交缠。
他双手掐着祝星怀的脖子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贴上去,结束呼吸之余又用尖牙狠狠地在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那么,这就是我的。”白暮说,“是我的回应,祝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