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影像的礁石下后走过漫长的阶梯，管道的全貌便更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由于之前直播时的入口是在祝星怀家的地下，因此两边构造并不相同，这边很显然比他那边看起来要冠冕堂皇得多。
想到这里，白暮总觉得祝星怀家的那条通往这里的地道反而像是违章挖建。
顺着他的肩头向后看去，只见漫长得宛若没有尽头的地下管道被黑暗笼罩。
虽然四周有微弱的信号灯闪烁，但仍然抵不住深藏地下的昏暗。
“那就走。”白暮打起精神。
祝星怀打开端口的照明系统，两人身周便顿时亮起冰蓝色的光线，虽然是纯粹的冷色调，但是十分澄澈，在黯淡无光的地下集成管道显得令人安心。
“不打算问问前方是什么吗？”他说。
白暮歪歪头，对这个问题表示不置可否：“走过去不就知道了。”
哪怕从利益关系来看，祝星怀也不会伤害他。他明白这一点。
祝星怀并没接话。
人一旦被关进这样的密闭空间，再短小的时间也会变得粘稠又细腻。分不清外界的白天与黑夜，也数不清时针究竟在自己身上走了多少圈。
“你还记得那一天吗。”祝星怀突然开口，语气仿佛聊天般轻松，“我们就是走到了这里，然后原路返回。”
白暮随着他停下脚步，接端口冰蓝色的光线四下看去。
他说的没有错，相比前面走过的那段路程，这里的建造结构明显要眼熟很多。
两人所站的地方应该是一块记录地表相应功能性建筑资源使用数值的地方，巨大的透明屏幕嵌在精钢制成的壁内，上面则不停翻滚着散发着隐隐荧光的数字。
“当然。”白暮无奈道，“那能不记得吗？”
祝星怀笑起来，深邃的眉眼被蓝色光线笼罩，地下通道内细小的灰尘在强光下愈加显眼，轻飘飘地贴着他的鼻梁漂浮上去。
接着，他抬头向上看了看。
“我们现在已经在入港处的正下方了。”祝星怀转过脸庞，“走吧。”
“附近有上去的路？”白暮眯起眼睛，上面漆黑一片，并观察不出什么端倪。
他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们才走到一半。”
说罢，祝星怀伸出了手，示意白暮牵上它。
是那只有两道极深的疤痕的手，却纤长又骨节分明，好看得很。
白暮眨眨眼睛，心中泛起的并不是厌恶。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轻笑出声，看看手掌又看看他一本正经的脸庞：“又牵？”
“嗯。”他说，“前面的路很难走。”
虽然两人也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是这样的情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在理想的情景设定中，在牵上他的手之后，自己应该及其自然地关切询问一句：“你手上的伤疤是什么回事？”
再然后，祝星怀应该会连蒙带骗地向自己道出内在实情，两人就此完成一次友好且富有意义的沟通。
这是临时演员的自我修养。
结果真正在牵上之后，白暮还没来得及张嘴，便直接双脚落空掉了下去。
最终他说出来的台词只有：
“啊啊啊——！”
咚。
随着巨大的声响，屁股在精钢地面狠狠挨了一下。
“......”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地下集成管道这种地方还会有急转直下的坑洞啊？？
然而祝星怀早有预见地大跨步，动作十分专业地稳稳屈膝落地。
随后，他转过身确认了一下白暮的手仍然稳稳握在自己手掌中，便没忍住般笑出声来。
“你敢......”白暮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悄悄摸着损伤惨重的屁股，十分具有先见之明地威胁祝星怀道，“你敢笑一声试试......”
祝星怀收敛起笑容，分外认真的满脸震惊道：“天呐，我尊敬的殿下，您还好吗？您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白暮：“......”
挑衅，这就是分明的挑衅。
“你的演技真的不好。”白暮断言。
“如果好的话，我就不干这一行了。”祝星怀对答如流。
白暮沉默片刻。
到底是怎样的人类才会把离土驻泰河星区上将这种地位成为“这一行”？
应该也只有祝星怀了吧。
好在剩下的路除了摸黑之外并没有什么危险。情绪稳定下来后，夜视能力便再次一点点恢复。
视野中，只有单调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你看得见？”白暮抬眼质疑。
祝星怀大跨步向前，走得丝毫没有犹豫。
“看不见。”他说，“我又不是狼。”
终于，前方涌现出隐隐约约的红光。
祝星怀停下脚步，扭头看看白暮。
“手。”他说。
白暮垂眼看看两人牵得好好的手：“......难道不是在你的手里？”
他摇摇头：“另一只。”
白暮只好听话地把右手递给他。祝星怀单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巧巧将信息端口取了下来。
耳边突然传来机械音：
【受高级权限管控，您的信息端口已暂时关闭】
“白暮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在离土，任何信息都是可以被捕捉的存在。”祝星怀说，“我们上去吧。”
“通道封锁”的红色全息叉号赫然出现在眼前。
祝星怀的端口很显然拥有其特殊的权限，靠近后，红光渐渐消失，随之出现在后面的则是一个向上的“电梯。”
电梯结构古老，由钢筋和钢板连接而成，不知道动力从何而来。
二人伸腿踏了上去。
“这是去往水路港口的一条比较特殊的路。”祝星怀道，“虽然现在的管理局可能不会承认吧。”
白暮哼笑道：“上将，你违法乱纪的事情好像没少干啊。”
铁索与精钢摩擦的声音非常大。
祝星怀特意扯开嗓子，放大分贝的同时情绪却没出现什么明显的波动：“那当然。”
三言两语后，头顶逐渐出现了迷幻又刺眼的天光。
说迷幻，因为这光华并不是天空中会有的颜色。
白暮抬起眼，瞳孔微微放大：“这是......”
祝星怀仰脸，若有所思般凝视着那不断涌动变幻的色彩：“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