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夏帆煮好一锅挂面,窝四个鸡蛋,还切了午餐肉和青菜。
刚熄火,厨房外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姜泠的头发睡成天线,一边一窝。
夏帆瞬间笑得筷子夹不稳菜。
姜泠:“……”
她路过镜子瞄一眼,自己也笑了。
饭桌上姜泠欲言又止,一碗面条快戳成糊糊。
夏帆心疼千辛万苦煮的面,制止道:“你有话就直说,别糟蹋粮食好吗!”
“我昨天……”
夏帆用勺子喝汤:“你昨天哭得好伤心。”
“………………”
姜泠食指抵唇,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意外惊艳:“嘘,麻烦你,替我保密。”
“保密哪个?”夏帆擦擦嘴,终于看她的眼:“是哭的,还是伤的?”
姜泠一怔,下意识摸腰。
“不能怪我噢,你浑身都是汗,又发高烧,我怕吹风加重病情,只能帮你换了。”
夏帆认认真真解释:“你想睡我,我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吧?”
“………………?”
姜泠无言以对,觉得荒谬,又觉得好笑。
关键夏帆还特别认真……
大病未愈,姜泠边笑边咳,结果咳更厉害了。
“喝吧你!”夏帆怼杯温水给她。
姜泠在上气不接下气中接过喝了。
一杯水下去,咳嗽声停止。
夏帆于是找回话题:“你的伤……面积竟然这么大嘛?”她还以为就一小块。
结果整个腰腹到胸口,狰狞得像盘蛇。
“穿着衣服被烧,再把衣服脱了,皮肤就会黏在布料上,我被咽呛晕了,恰好倒在起火点。”
夏帆听着有点幻痛,但又好奇:“昨晚太暗了,没看清楚,你再给我看看?”
姜泠:“……”
她冷酷地说:“你想睡我?”
夏帆受惊不浅:“我……我我不会。”
“那就是想。”姜泠学她:“你果然想睡我。”
“那我不看了!”夏帆着急忙慌起身,左脚心踩右脚背,双腿打结。
姜泠吃痛一声,夏帆赶忙低头一看,手摁人家小腹上,再往下……
“对不起!”
她还趴在她身上,这声道歉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姜泠一动不动盯着她,突然挪开目光,妥协了:“你想看就看。”
说完掀起衣服下摆,伤痕赤/裸裸横现。
夏帆看着看着上手摸。
姜泠呼吸一滞。
倒不是痒,而是皮和肉相触的微妙,似一支被舌尖舐过的笔,她是被涂抹的纸张。
夏帆越看越近,睫毛刮过那些坑坑洼洼。
“痛不痛啊?”她还没察觉出问题。
姜泠咬牙:“现在不痛……喂你干嘛!”
夏帆无辜侧目:“我就闻闻,会不会有烧焦的味道?”
“……”
姜泠把她从自己身上提溜下去:“不会,这不是烤肉,谢谢。”
乍然离了团火似的“炉子”,夏帆还有点依依不舍,干脆蹲在桌子旁边,双手抓住台沿问:“姜老师,期末作业是什么?能提前告诉我吗?”
姜老师刚被又闻又摸搞得心猿意马,根本不想聊工作:“不能,好好刷学分吧夏同学。”
“那我给你睡呢?”
“…………………………”
姜泠:“……我不是一般人。”
夏帆:“我也不是。”
姜泠没出声。
夏帆有点尴尬,指着落地窗转移话题:“你的柿子树,我帮你重新种吧?”
这回姜泠开口了:“你还会种树啊?”
“当然。”夏帆小骄傲一把:“我非常会种东西的!任何花草树木我都能养得特别好!”
她跑到窗边,隔着玻璃画树的轮廓:“你这么种不行,要重新移植,你有工具……”
夏帆发现转不过身了。
姜泠压着她,声音从背后传来,宛如清铃:“夏帆,你知道年长十五岁意味什么吗?”
夏帆摇头。
“十五岁的差距,意味着我已经过了睡一觉就拍拍手走人的年纪,如果我二十岁,获许真的会考虑跟你上个床,吃干抹净找缘由甩了。”
“可我三十五了,夏帆。”
姜泠的心跳声很大,即便隔着布料,也能听清每一声悸动。
“感情不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我是想睡你……”她舔舔唇,继续道:“但只能因为爱情而不是别的什么利益往来。”
“那天,其实是我母亲的忌日,人在悲伤的时候情绪失控放大,所以我承认对你见色起意,但如果那一日真的做了,我会负责到底,这是实话。”
“我要考虑清楚,你也要考虑清楚,以后别再说刚才那些……自轻的话。”
夏帆被挤压在逼仄的角落动弹不得。
身体被困住,脑子反而清醒起来。
其实她开玩笑的。
姜泠知道她开完笑,但还是严肃地制止了。
夏帆当然不需要用身体换学分,她只是不合时宜的想到宋时沅。
是了,宋时沅没有说过这些话。
她爱新鲜,跳脱,不拘小节。
她爱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在割舍的时候,那么的毫不犹豫绝情寡义,因为她们之间……没有感情。
初次见面的心动还记得吗?夏帆问自己。
刮干记忆也只记得宋时沅冰冷的手,凉薄的唇温,以及漠然的眼睛。
夏帆迟钝地回味过来,宋时沅也好,宋时汐也好,跟她们睡觉很舒服,谈恋爱……
她们没有谈恋爱。
性/爱这种东西跟谁都一样。
谈情不是。
与宋时沅分开的第二个月,夏帆后知后觉。
原来,那不叫恋爱啊。
真让人绝望。
夏帆失去力气,倏地跌坐在窗台边,姜泠脚下。
姜泠吓一跳,赶紧后退将人捞起来,发现对方脸色煞白。
“夏帆?”她急了:“夏帆……?”
夏帆像被晃醒的,抬起的眸里有闪烁荡漾的珠光,她硬生生挤出点笑,把光掩埋:“姜泠,你要种柿子树吗?我教你。”
日光微凉,姜泠心口的某根弦,此时此刻骤然断掉。
她没了方向,没了主意,没了年长十五岁的沉稳和冷静,都没了。
“那你教我。”她捧着她的脸:“你教我。”
夏帆点点头,要她去拿工具。
雨停了潮气还在,待她们把柿子树重新调整位置,移到院子南侧,发间已沾湿。
种完后,夏帆抚了抚树干,抱着一抔湿润的花泥说:“明年会开花。”
“好。”姜泠应道:“我等它开花。”
下午有课,两人洗了手一起出门。
姜泠去办公室,夏帆去教室,才在门口分开不到十分钟,又重聚了。
西川的学生跟老师基本都合了过来,但今天算姜泠第一次在京大上课,她自我介绍一遍,问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梁嘉莉:“姜老师我有!”
姜泠面容柔和,请她起来说。
梁嘉莉:“老师你有对象吗?”
夏帆:“……”
她举起拳头。
姜泠长手撑在讲桌上,答的干脆:“没有。”
底下开始交头接耳,有人互相推了一把,打闹着说“你去你去”。
梁嘉莉笑嘻嘻道:“我给你介绍一个?”
夏帆的拳头真砸她身上了。
“谢谢你的好意。”姜泠低头翻出名单,开始点名:“梁嘉莉。”
梁嘉莉并不是第一个,傻眼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到……”
“坐下吧。”
女生坐下后对夏帆说:“她可真难对付。”
夏帆:“你要不看看场合呢?”
梁嘉莉:“姐妹尽力了,你自个儿加油吧。”
夏帆又一拳准备砸过去,姜泠就点到了她。
“夏帆。”
应该不是错觉,她就是刻意喊得又柔又轻。
但出声的人甚至连头都没抬。
“到。”
“坐下。”
点完名开始上课,梁嘉莉假装翻书,实则拆了包糖,给夏帆一颗:“话说你现在住哪?”
夏帆接过吃了,口齿不清道:“别说姐妹没努力,住姜老师家里。”
“噫!!!”梁嘉莉压抑又激动的锤腿:“好妹妹,姐姐就知道你行!”
“三千一个月。”夏帆补充。
梁嘉莉:“……”
“她怎么还收钱呐!”
“不收白住呢?”夏帆好笑道:“城北别墅,三千全包,人又不是慈善家。”
她说要给钱的时候,姜泠没推脱,很爽快收了钱,还打印合同让她仔细看后再签字。
姜泠不缺钱。
夏帆悄悄抬头,那双含情眼也不知看了她多久,对视上才弯了弯,不动声色的。
姜泠上课很少冷脸,但也不怎么爱笑,多数时候语气温和又颇为严肃。
夏帆吃着糖,不自觉想起她的眼泪,从肩头滑到脖颈时,痕迹像星轨。
京大的主课上四个小时,上得能饿疯人。
姜泠不管吃东西,只要味道没有特别大,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陈然好。”梁嘉莉说:“老登自己吃得少要我们跟着挨饿,以前上完他的课我都没力气走出去。”
对学生来说,耽误干饭是死罪。
“走哇!吃火锅去!”梁嘉莉潇洒甩包:“还是你要跟姜老师回家温酒煮茶呢?”
姜老师刚发消息说晚上开会,夏帆准备应承梁嘉莉,被对方推了个趔趄。
“我觉得你吃不了了。”
“为什么?”夏帆好容易稳住身体,迷茫地问。
梁嘉莉没回答,抬了抬下巴。
宋时沅就站在楼下,抱着手,仰着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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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