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7日,周六。精心打扮的靳芳菲,兴奋得连晚饭都没有吃。她怕吃多了有小肚子,被阮凡看见了不高兴。
满面春风的靳芳菲扎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化了两个小时的妆。一开始,她从淡淡的裸妆,改成了明艳的彩妆。思来想去,她又从粉嫩诱人的桃花妆,改成了时下流行的斩男妆。
为了搭配新买的正红色呢子大衣,靳芳菲还特意轻敷了一层烈焰红唇。
郑瑿抵达宿舍的时候,刚好赶上靳芳菲出门。她瞥了一眼靳芳菲的精致妆容和丝袜短裙,面无表情地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
面若桃花的靳芳菲,作势要拥抱郑瑿一下。郑瑿一个箭步,闪到了一边。“别!这要是给阮凡看到了,你可就不是个正经人了。”
心情大好的靳芳菲,脚步轻快地跳到走廊。“放心,熄灯之前,我肯定回来。”靳芳菲探回脑袋,挥了挥手机。“我定了9:50的闹钟。十分钟,够我蹿回来了。”
“阮凡看到你,又该吃醋了。”江浸月把刚刚洗好的草莓端到了郑瑿面前。“呐,大智买的。”
“郑瑿要是个男生,还有阮凡那个花心大萝卜什么事?”丛小慧从郑瑿对面的床铺调皮地探出脑袋。“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巨婴,白瞎了我们芳菲这么好的姑娘。”
“幸亏你家大智五官端正又身强体壮,年轻有为又忠贞不渝。”江浸月挑挑拣拣,递给丛小慧一个最大最红的草莓。“不然,还不得被你嫌弃死。”
“那是当然。”丛小慧得意地晃着脑袋,一口就将草莓吞下。
七点半,靳芳菲准时到达了八卦亭。戴着蓝牙耳机的阮凡,却迟到了半个小时。一见面,靳芳菲就挽住阮凡的手臂,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吃饭。
这会儿,八卦亭里还有别的小情侣在。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说话不太方便。于是,他们离开了八卦亭,往不远处的二食堂走去。
“听说,二食堂趁着寒假正在翻修。三楼四楼,都在重新装修。”靳芳菲抱着阮凡的手臂,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的侧脸。“而且,我还听说,一楼北边新开了一家鸭血粉丝汤。我们去试试蟹粉汤包和赤豆元宵吧。”
眼神迷离的阮凡伸出左手,姿态僵硬地捏住靳芳菲的脸颊。他冰凉的手指,不自觉地就往靳芳菲的脖颈滑去。靳芳菲感受到了凉意,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阮凡上下游移的眼睛里,立刻闪现出了一丝不悦。有些心慌的靳芳菲,赶忙握住阮凡冰凉的手掌。哈气,揉搓,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阮凡渐渐灼烧的炽热眼神,十分诡异地描摹着靳芳菲精致的妆容。猝不及防地,他那副干裂的嘴唇突然就压在了那双精心描绘的烈焰红唇上。
鸿蒙湖畔,凉风习习。阮凡的动作逐渐加深,靳芳菲的呼吸有些困难。如此突然的亲密举动,让她几乎就要融化在这冷冽的湖风中了。
“我们出去吧。”阮凡湿润的嘴唇缓缓游移到了靳芳菲的左边耳垂。“今天是周末,宿舍不查寝。”那摄人心魄的低语,如同响尾蛇的尾巴一般沙沙作响。
“我们先吃饭吧。”靳芳菲微微侧脸,避开了阮凡的亲近。她轻轻举起双手,试图推开阮凡的禁锢。“吃完饭,我就得回宿舍了。”
“明天,是三月八号。”面色潮红的阮凡上下其手,紧紧扣住了靳芳菲的手腕。“我想让你真正地过节。”
恍惚间,靳芳菲回味了一遍这句话的潜台词。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她想起了郑瑿的叮嘱,她得早点儿赶回寝室。“等你跟我领了证,我再跟你进行下一步。”
“我等不及了。”阮凡一手紧紧地揽住靳芳菲的后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大腿。“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阮凡掌心的火热,隔着薄薄的丝袜,开始剧烈地灼烧起来。“今天来时的火车上,我看了一下午的小电影。”
靳芳菲的心里一阵恶心,一下子就僵住了身体。她一把推开阮凡,转头就往八卦亭的方向走去。
阮凡愣在原地,有点错愕又有点生气。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八卦亭。
这会儿,亭子里没有别人。黑白石凳上,二人分坐两端。然后,他们背对着背,冷战了一会儿。
“我们俩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家里人说?”靳芳菲等了片刻,主动开口求和。阮凡迟迟没有答复,靳芳菲只好转头质问。“你到底想不想娶我?还是打算一毕业就分手?”
“结婚,毕竟是终身大事。”阮凡没有转头,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我还年轻,没准备好呢。”
“你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靳芳菲突然厉声发问,惊得阮凡一个激灵。抖落在太极图阴阳交界处的烟灰,由明转灭,被湖风吹散。
“阴阳互补,万物之源。”阮凡不紧不慢,幽幽地开了口。“一阴一阳,谓之道也。”靳芳菲五雷轰顶,面如死灰。“所以,就是有喽。”
“放心。”阮凡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结婚,我肯定得找个纯洁的。”袅袅的白色烟圈,慢慢升腾到了半空。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终于幻化成了一个随风飘荡的骷髅头。
靳芳菲只觉后脊一阵发冷,胸腔也憋着一股怨气。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栏杆边上。洒满月光的粼粼湖面,像是载着一船摇摇晃晃的白帆。
埋头抽着闷烟的阮凡,没再说话。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坐到了一旁的假山石上。望着一池星星点点的月影波光,沉默的阮凡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不知过了多久,靳芳菲的腿脚有些麻了。她艰难地伸展着双腿,前后踱了几步,双脚总算恢复了知觉。靳芳菲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1:49。嗯,是该回去了。女生宿舍,22:00熄灯。
靳芳菲拢了拢被湖风吹乱的头发,又裹了裹正红色的呢子大衣。突然,一只粗砺的大手,从她的背后袭来。带着刺鼻的酒气,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猝不及防的靳芳菲,一瞬间浑身僵直。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却又不敢出声呼救。因为,大脑一片空白的靳芳菲,无法确认背后这人是不是阮凡。
突然,靳芳菲的手机闹铃响了。嘹亮的闹铃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靳芳菲背后那人,也惊出了一个激灵。
只见那人一把夺过靳芳菲的手机,随即狠狠地敲击着靳芳菲的后脑。靳芳菲只觉脑后数记重创,脚下便跟着瘫软了下去。
挣扎间,靳芳菲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惊惶失措的靳芳菲,一脚就将手机踢到了太极图边缘的环形水渠中。
可怜的手机,一下子就卡在了沟渠里边。它的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节奏有序地继续闷声作响。
这么大的响动,阮凡自然是听见了。
只见阮凡匆匆跑出假山,踮起脚尖就往八卦亭里探头查看。这一看,着实吓得不轻。
“9:55了,芳菲怎么还没回来?”郑瑿举着手机,重复拨打着靳芳菲的号码。连拨三通,无人接听。
丛小慧和江浸月躺在床上,已然洗漱完毕。俩人听到动静,从被窝里缓缓探出了脑袋。郑瑿连外套都没顾得上披,只穿着一套睡衣就开了房门。“我去找一下芳菲,你俩先睡吧。”
“阿姨,我室友还没回来呢。”穿着棉拖鞋的郑瑿,迅速下到一楼,对着宿管处大声招呼。“我想出去找她一下,可以吗?”
“哪个宿舍的啊?”宿管阿姨闻声抬头,慢慢站起身来。她看了看焦急的郑瑿,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周末不查寝,是不是都在外面玩疯了?”
“408,靳芳菲。”郑瑿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赶紧解释。“她出门之前说了,一定会回来的。”
“哦,我知道她。”宿管阿姨转了转眼睛,突然皱起了眉头。“她今天,穿得可单薄了。不会是在外面玩野了,忘了时间吧?”
“她的电话,怎么都拨不通。”郑瑿指着手机,语气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宿管阿姨又看了一眼挂钟,也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你先别急,那我晚一会儿再锁门吧。”
郑瑿一看手机,21:59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拔腿就往外冲。“阿姨,我先到外面看看。”一看这架势,宿管阿姨赶紧跟了上来。出发前,她还特意披上了军大衣,拿上了手电筒。
郑瑿快步跑上了生活区的主干道,环顾四周。她思量了一下,立刻就往右手边的八卦亭跑去。郑瑿记得靳芳菲说过,她和阮凡经常在那里约会。
还没等跑到八卦亭,郑瑿就在半路遇上了神色狼狈的阮凡。郑瑿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只见阮凡,跌跌撞撞,慌慌张张。郑瑿心下一沉,顿觉不妙。
“芳菲呢?”郑瑿一把拽住阮凡,厉声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惊慌失措的阮凡,舌头都捋不直了。“八,八卦亭,在,在八卦亭。”
郑瑿心头一凛,一把就将阮凡推倒在地。靳芳菲,怕是凶多吉少。
宿管阿姨毕竟上了年纪,腿脚肯定不如郑瑿轻便。姗姗来迟的她打着手电筒,慢慢扶起了瘫坐在地的阮凡。魂飞魄散的阮凡,只能哆哆嗦嗦地跟宿管阿姨重复。“报警,报警。”
郑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了八卦亭,她的两只棉拖鞋早已散落一地。还没来得及将呼吸喘匀,郑瑿就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昏黄幽暗的路灯下,靳芳菲衣衫凌乱地躺在八卦亭的太极图上。她的脑门两侧,还有被石凳磕伤的痕迹。
霎时,郑瑿的眼前一阵眩晕。她定了定神,踌躇着走进了八卦亭。突然,郑瑿的手机响了,是江浸月打来的。一时语塞的郑瑿,直接掐掉了这通来电。
靳芳菲凌乱不堪的头发,一半呼在脸上,一半散落在地。一撮滑进了旁边的水渠,随流水飘荡;一撮和着血迹,粘在了白色的石凳上。
正红色的呢子大衣,被人粗暴地拽开。一枚象牙色牛角扣,掉落在了水渠边上。悬空的扣子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怎么都不肯掉入水中。
靳芳菲的白色毛衣,一团乱麻般堆在胸前。解开了搭扣的肉色刺绣文胸,一半隐藏在浅色毛衣的褶皱下,一半倾斜在她纹理可见的肋骨上。
黑白相间的千鸟格短裙,被大剌剌地掀开。黑色的亮面内衬,静静地摊在靳芳菲的腹部。它如一潭深邃的死水,闪着比这刺骨的夜色更加冷冽的光芒。
靳芳菲白皙的大腿上,散布着隐隐的抓痕。薄如蝉翼的肉色丝袜,被暴力撕扯后褪到了脚踝。
靳芳菲半是裸露的躯体,静默地横陈在冰冷的砖石之上。她像一只被山鹰开膛破肚曝尸荒野的野兔,也像一副高悬祭坛任人宰割的祭品。就这样,一览无余地曝露在这倾盆而下的无边夜色之中。
打着赤脚的郑瑿,终于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脱下外衣,为靳芳菲遮掩身体。然而,她的手指摸到胸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披外套。
懊恼间,宿管阿姨和阮凡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全副武装的宿管阿姨,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她赶紧掏出手机,跟学校领导汇报了起来。郑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拨通了报警电话。
头昏脑胀的阮凡,哆哆嗦嗦地往亭子里探了两步。他定在靳芳菲的脚边,一阵手足无措。郑瑿一个箭步猛然上前,想要扒下阮凡的拼色亮面羽绒服,给靳芳菲盖上。
“这是过年新买的衣服。”阮凡颤抖着嘴唇,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拉链。“北美代购的,可贵呢。”郑瑿睥睨着阮凡,气得手脚冰凉。“你他妈说的,还是人话吗?”
一个大嘴巴子从天而降,狠狠地抽在了阮凡的脸上。阮凡脚下一个踉跄,顿时就趴倒在了水渠边上。他的手掌,一不小心就按在了靳芳菲冰凉如水的大腿上。
阮凡心头一惊,连忙爬起身来。靳芳菲全然裸露的私密,近在眼前。阮凡的脑子嗡嗡作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不堪的一切。
阮凡不禁口干舌燥了起来,眼球上的红血丝也随之蔓延开来。这令人血脉偾张的极致画面,本该是他今夜所渴盼的一切。但是现在,这残忍污秽的一片惨状,却跟他预期中的浪漫激情,大相径庭。
尤其是这会儿,不知名的水鸟扑腾着掠过湖面,呼啸出嘶哑凄厉的哀鸣。这一番阴森诡异的恐怖场景,让阮凡的腹内不禁翻江倒海了起来。
阮凡越是猥琐窝囊,郑瑿就越发怒不可遏。雷霆万钧的她强行扒下了阮凡的羽绒服外套,终于守护了靳芳菲那奄奄一息的最后一丝尊严。
阮凡俯首贴地,一动不动。精疲力竭的他,沉默不语。突然,阮凡想起了什么。只见他伏在水渠边上,又哭又笑,像是疯魔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