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互不相欠

祁观在梦里和他以一种很微妙的姿势对坐着,脸贴得很近,祁观的眼睛落在周谦的嘴上,周谦有些懵,心跳很乱,然后这个平时就漂亮的过分的大少爷就轻轻的轻轻的吻了上来。

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扣着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混着薄荷味扫过唇角。他本该推开,却鬼使神差地张了嘴——直到被闹铃惊醒时,大腿根还残留着潮湿的燥热。

我草。

周谦吓死了。

但梦里面他似乎很…柔软,飘飘的,很舒服的享受着这个吻,周谦就搂着梦里面的祁观…

“…草。”周谦把脸埋进枕头里,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陌生。

这辈子第1次做春.梦,竟然是关于祁观的。

祁观请假回来的早晨,周谦正躲在最后一排补觉,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让他一个激灵,抬头就撞进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

大少爷很是真诚对周谦说:“我那天没那个意思,就是有点心事。”

周谦喉结动了动,梦里被这人压在身下的记忆汹涌而来,跟见了鬼似的猛地别过脸。

祁观脸拉下来:“你讨厌我了?”

周谦:“?没有。”

祁观:“那你不要讨厌我。”

周谦烦死了。

讨厌?讨厌一个人的表现是做关于讨厌的人的春梦吗?

他后颈烧得通红。想起梦醒时黏腻的床单,想起自己躲在浴室搓洗内裤时的心跳,更想起此刻正站在身后的人就是这场荒唐春梦的主角。

于是脱口而出:“滚吧你。”

祁观眼神瞬间冷下来,周谦知道又伤到他心了,补了一句:“…没有讨厌你。”

“不讨厌你。”而且还可能有别的奇怪的想法,说出来了就不是我讨厌你了,而是你讨厌我了。

祁观愣了一秒,笑:“不讨厌是喜欢吗?”

周谦被吓到了,用手捂住了祁观的嘴,咬牙切齿:“不会说话把嘴闭着。”

当天晚上,祁观自然而然的爬上了周谦的床,周谦反应有点大,吼了一句:“干嘛啊?你没床啊。”

祁观特别委屈,自己爬下床了,睡在了自己那张豪华大床上。

周谦刷个牙给自己刷烦了,越想越烦,又看到祁观可怜巴巴的样子更烦了,又不得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不想让兄弟上自己的床而已,这很正常。周谦想。

直到熄灯那个说怕黑的人都没在说话。

周谦开口:“…你过来吧。”

“……”

周谦:“…祁观?”

对面不理人,周谦就知道祁观应该是生气了。

他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还是没应。

其实周谦心情不好从来都和他无关,关系紧密但…没惹他吧,总之,大少爷确实什么事都没做错。

没办法,只能下床哄人。

“祁观。”

回应他的只有刻意加重的呼吸声。周谦轻手轻脚爬下床,借着月光看见祁观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只露出几缕翘起的黑发。

“你生气了啊?”周谦戳了戳了个“蚕蛹”。

祁观:“哼。”

“唉。”听见大少爷出声,周谦叹了口气,“我没那个意思。”

蚕蛹动了动,传来闷闷的声音:“你讨厌我了。”

周谦沉默了一会儿,耐着性子哄:“…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躲我?”祁观突然掀开被子,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他突然意识到,他面前这位金贵的大少爷真的很好看,而他真的很喜欢,然而他觉得大少爷好看,是因为他的喜欢。

这么一想,心中突然有些哀鸣。

周谦的喉结滚动了下。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照在祁观微抿的嘴唇上,他咽了口唾沫,换了个体面的说法,如实回答:“…我梦到你了。”

“就这?”祁观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嗯。”周谦心虚的低了低头。

祁观的眼睛瞬间睁大:“你梦到我杀你了还是梦到我.草.你了,这有什么…”

“我草你他妈乱说什么!”周谦一把捂住他的嘴。

祁观不说话了。

“…我没有讨厌你。”周谦开始做无谓的解释,“从始至终都没讨厌过你,你走了,我也只会想是不是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别跟死过老公一样疑神疑鬼的。”

祁观把他的手拉下去:“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上你床?你做春.梦了?”

周谦:“……”

如果灯光是明亮的,或者是有光的情况下,祁观能够目睹周谦羞红的脸。

两个人沉默一会,周谦几乎是自暴自弃了:“你可以上我的床。”

“随时都可以。”他说,“行了吧。”

祁观想了一会,说不。

周谦搞不懂大少爷的脑回路:“为什么?你不是怕黑吗?”

祁观:“没为什么。”翻了个身,没再和他面对面。

周谦:“…祁观你死了。”说完就翻身上床。

祁观:“还不能死。”

周谦:“?”

祁观:“要高考了,还不能死。”

话题转得太突然,周谦有些愣。

当然,周谦对考试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没有接话,其实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他并不敢去畅想未来。

但祁观还在说:“高中你想考哪所大学?”

周谦说:“不读了。”

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好,可此刻说出来,舌尖却泛起莫名的苦涩。

祁观沉默了几秒,回复得很是委屈:“你会让1对1辅导老师很难堪的。”

“我成绩差成这样了,读书干什么。”周谦翻了个身,平静告知。

祁观没放弃:“你可以考虑别的方面,特长生。”

周谦:“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祁观:“我可以帮你。”

周谦:“你帮不了我一辈子。”

祁观反驳:“万一呢,一辈子那么短。”

暑假的蝉鸣声里,周谦的手机总是亮着。

祁观的视频邀请时常在午后弹出,屏幕那端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讲数学题,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混着空调运转的嗡鸣。

秦三泗也很疑惑,好兄弟这几天总之拿着手机很忙,以为是谈恋爱,结果是学霸补课了。

周谦认认真真的学了,提心吊胆的带着悸动去考了高考,过完了整个高中,考完试的第2天,祁观没有主动找周谦,周谦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也没必要随时聊天,但就是失落。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末,秦三泗张罗的聚会如期举行,周谦和季甜提前到了KTV,帮着布置场地,彩带还没挂完,秦三泗就瘫在沙发上开始八卦。

这人往包厢的软沙发上一躺,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问:“谦儿,你和学霸说没?”

“说什么?”周谦正在调试麦克风,闻言手上一顿,“你没邀请他?”

秦三泗无奈:“我压根没他联系方式,那么久朋友他联系方式都不给一个。”

季甜摆摆手,把手机在秦三泗眼前晃了晃:“你又没找人家要,人家凭什么给你?我早就到手啦。”

秦三泗:“去你的,你又请不动他,谦宝你开个金口让他过来呗?”

周谦无奈:“我说他就一定来吗?把他当什么了。”

说罢掏出手机,看着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的“考得怎么样”,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先发了地址,很是淡漠的说了声“聚会”。

最后还是发了句:“今晚聚会来吗?”

秦三泗没注意到兄弟的情绪,还继续说着:“我看他是挺喜欢你的啊,感觉随叫随到一样。”

季甜:“那不废话,在一起了不听话听什么?”

周谦:“啊?什么在一起了?我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

他脑子挺乱的,祁观这个人在他的生命当中太特别太突兀了,鹤立鸡群,但是这个人突然对他那么好,区别对待他,给他特殊帮助…他就在想,祁观…是不是也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说对他好,所以说区别对待,所以说特殊帮助。

如果是这样…

“哈?没在一起啊?”季甜不解,“那你两个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谁不误会啊…我去。”

“我靠!”秦三泗突然捂住嘴,“谦宝早就跟我私定终身了是吧?来,老公亲一个。”

“…滚。”周谦淡漠的声音和季甜绝望的声音同时传出。

消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

随着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周谦的手机始终安静如鸡。

直到包厢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祁观还是没来,秦三泗问:“你没叫祁观啊?”

周谦在一片片人中回应:“叫了。”

“那他咋还没来?”秦三泗点了歌,“总不能不来吧?”

周谦:“我叫他他就一定来吗…”季甜靠在窗边望了一下,指着站在公路边的那个高个子说“这不来了吗。”

周谦转头看去。马路对面,祁观正站在路灯下看手机,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像是给整个人镀了层金边。

他把外套披上去,和秦三泗道了个别,下去接人了。

无论结果如何,周谦还是想问。

结果不重要,周谦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口,他可以就当做自己是朋友,只是下去接人而已。

楼梯拐角阴暗处,祁观在打电话。

周谦不是想偷听的,只不过太突兀了。

“我就玩玩也不行吗?我已经过了随时随地言行举止都需要你们教的年纪了吧?”祁说。

“我说过了,我没把他们当真朋友,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我理的清。”

“…周谦也是。”

“就是个普通…人,我帮他纯粹是看他可怜,怎么可能和他认真?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的人。”

“嗯,我知道,这种人…确实卑劣。”

周谦听着有些发愣,整个身子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

不是歇斯底里的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他突然明白,祁观对他的“好”,从来不是爱,而是一种高姿态的怜悯。

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真正的交心。

周谦觉得很可笑,他竟然以为,这种大少爷能够喜欢自己,真心的和他交朋友。

结果这个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看。

他发现自己的脸有些烫,用手一触,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是泪水。

祁观从拐角处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周谦?”祁观下意识想为他擦去眼泪。

周谦觉得好屈辱好搞笑,躲开了那只手,用手抹掉了泪:“祁观。”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把自己当东西了?”

祁观心头一阵刺痛。

“卑劣、可怜?不把我们当真朋友?”他说,“你压根没把我当人。”

周谦很想控制情绪,可他体内流的是温热的血,露在外面的是真实的□□,他不是一句空有的灵魂,也不是冷血动物。

“祁观,我不是你的慈善项目,你可以施舍钱,但别施舍感情,我受不起。”

“周谦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他妈是什么意思?!”周谦情绪很不稳定,泪水夺眶而出,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什么叫‘怎么可能和他认真’,什么叫‘连自己人生都掌握不了’?你告诉我,你他妈从一开始就是耍我!我觉得我可怜,觉得我卑劣,你不尊重我,你他妈无法平等的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你…”

觉得你喜欢我,觉得你和我有可能,有机会。

祁观几乎是强硬的把人扯进了怀里,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我去你妈的!”

周谦就这么走了,也没想事后要怎么和秦三泗、季甜解释。

祁观追了,追上了,追了一半,像是觉得没必要一样停下了,周谦觉得自己好可笑。

大少爷玩心一起,玩了周谦一整个17岁。

他的微信在列表里躺了两个月。

周谦每天打工回来,都能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有时是道歉,有时是解释,更多时候只是简单的“晚安”。他从不点开,只是机械地数着存款的数字。

八月的最后一天,周谦把两千块钱转了过去。手机立刻震动起来,祁观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你什么意思?”

“收一下。”周谦盯着转账界面, “互不相欠了。”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句:“你还在生气。”

周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

他想起祁观曾经也是这样,在数学题卡壳时,用笔帽轻轻戳他的手臂:“还在生气?”那时候阳光总是很好,照得祁观的睫毛像镀了金边。

“你还在施舍我。”他最终回复道。

转账被接收的提示音很快响起,对话框上边还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周谦立刻进入那个熟悉的头像,点击删除。

动作太快,指尖都有些发麻。

窗外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

他想起高三那个雨天,祁观撑着伞在校门口等他,半边肩膀都淋湿了,当时他觉得,这把伞真大啊,大到能遮住两个人的人生。

现在才明白,有些债,不是钱能还清的。

2000块钱,是周谦欠他的。

然而他不想再欠这个人什么了。

互不相欠。

可祁观欠周谦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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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等关系
连载中余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