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观在梦里和他以一种很微妙的姿势对坐着,脸贴得很近,祁观的眼睛落在周谦的嘴上,周谦有些懵,心跳很乱,然后这个平时就漂亮的过分的大少爷就轻轻的轻轻的吻了上来。
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扣着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混着薄荷味扫过唇角。他本该推开,却鬼使神差地张了嘴——直到被闹铃惊醒时,大腿根还残留着潮湿的燥热。
我草。
周谦吓死了。
但梦里面他似乎很…柔软,飘飘的,很舒服的享受着这个吻,周谦就搂着梦里面的祁观…
“…草。”周谦把脸埋进枕头里,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陌生。
这辈子第1次做春.梦,竟然是关于祁观的。
祁观请假回来的早晨,周谦正躲在最后一排补觉,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让他一个激灵,抬头就撞进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
大少爷很是真诚对周谦说:“我那天没那个意思,就是有点心事。”
周谦喉结动了动,梦里被这人压在身下的记忆汹涌而来,跟见了鬼似的猛地别过脸。
祁观脸拉下来:“你讨厌我了?”
周谦:“?没有。”
祁观:“那你不要讨厌我。”
周谦烦死了。
讨厌?讨厌一个人的表现是做关于讨厌的人的春梦吗?
他后颈烧得通红。想起梦醒时黏腻的床单,想起自己躲在浴室搓洗内裤时的心跳,更想起此刻正站在身后的人就是这场荒唐春梦的主角。
于是脱口而出:“滚吧你。”
祁观眼神瞬间冷下来,周谦知道又伤到他心了,补了一句:“…没有讨厌你。”
“不讨厌你。”而且还可能有别的奇怪的想法,说出来了就不是我讨厌你了,而是你讨厌我了。
祁观愣了一秒,笑:“不讨厌是喜欢吗?”
周谦被吓到了,用手捂住了祁观的嘴,咬牙切齿:“不会说话把嘴闭着。”
当天晚上,祁观自然而然的爬上了周谦的床,周谦反应有点大,吼了一句:“干嘛啊?你没床啊。”
祁观特别委屈,自己爬下床了,睡在了自己那张豪华大床上。
周谦刷个牙给自己刷烦了,越想越烦,又看到祁观可怜巴巴的样子更烦了,又不得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不想让兄弟上自己的床而已,这很正常。周谦想。
直到熄灯那个说怕黑的人都没在说话。
周谦开口:“…你过来吧。”
“……”
周谦:“…祁观?”
对面不理人,周谦就知道祁观应该是生气了。
他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还是没应。
其实周谦心情不好从来都和他无关,关系紧密但…没惹他吧,总之,大少爷确实什么事都没做错。
没办法,只能下床哄人。
“祁观。”
回应他的只有刻意加重的呼吸声。周谦轻手轻脚爬下床,借着月光看见祁观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只露出几缕翘起的黑发。
“你生气了啊?”周谦戳了戳了个“蚕蛹”。
祁观:“哼。”
“唉。”听见大少爷出声,周谦叹了口气,“我没那个意思。”
蚕蛹动了动,传来闷闷的声音:“你讨厌我了。”
周谦沉默了一会儿,耐着性子哄:“…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躲我?”祁观突然掀开被子,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他突然意识到,他面前这位金贵的大少爷真的很好看,而他真的很喜欢,然而他觉得大少爷好看,是因为他的喜欢。
这么一想,心中突然有些哀鸣。
周谦的喉结滚动了下。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照在祁观微抿的嘴唇上,他咽了口唾沫,换了个体面的说法,如实回答:“…我梦到你了。”
“就这?”祁观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嗯。”周谦心虚的低了低头。
祁观的眼睛瞬间睁大:“你梦到我杀你了还是梦到我.草.你了,这有什么…”
“我草你他妈乱说什么!”周谦一把捂住他的嘴。
祁观不说话了。
“…我没有讨厌你。”周谦开始做无谓的解释,“从始至终都没讨厌过你,你走了,我也只会想是不是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别跟死过老公一样疑神疑鬼的。”
祁观把他的手拉下去:“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上你床?你做春.梦了?”
周谦:“……”
如果灯光是明亮的,或者是有光的情况下,祁观能够目睹周谦羞红的脸。
两个人沉默一会,周谦几乎是自暴自弃了:“你可以上我的床。”
“随时都可以。”他说,“行了吧。”
祁观想了一会,说不。
周谦搞不懂大少爷的脑回路:“为什么?你不是怕黑吗?”
祁观:“没为什么。”翻了个身,没再和他面对面。
周谦:“…祁观你死了。”说完就翻身上床。
祁观:“还不能死。”
周谦:“?”
祁观:“要高考了,还不能死。”
话题转得太突然,周谦有些愣。
当然,周谦对考试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没有接话,其实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他并不敢去畅想未来。
但祁观还在说:“高中你想考哪所大学?”
周谦说:“不读了。”
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好,可此刻说出来,舌尖却泛起莫名的苦涩。
祁观沉默了几秒,回复得很是委屈:“你会让1对1辅导老师很难堪的。”
“我成绩差成这样了,读书干什么。”周谦翻了个身,平静告知。
祁观没放弃:“你可以考虑别的方面,特长生。”
周谦:“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祁观:“我可以帮你。”
周谦:“你帮不了我一辈子。”
祁观反驳:“万一呢,一辈子那么短。”
暑假的蝉鸣声里,周谦的手机总是亮着。
祁观的视频邀请时常在午后弹出,屏幕那端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讲数学题,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混着空调运转的嗡鸣。
秦三泗也很疑惑,好兄弟这几天总之拿着手机很忙,以为是谈恋爱,结果是学霸补课了。
周谦认认真真的学了,提心吊胆的带着悸动去考了高考,过完了整个高中,考完试的第2天,祁观没有主动找周谦,周谦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也没必要随时聊天,但就是失落。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末,秦三泗张罗的聚会如期举行,周谦和季甜提前到了KTV,帮着布置场地,彩带还没挂完,秦三泗就瘫在沙发上开始八卦。
这人往包厢的软沙发上一躺,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问:“谦儿,你和学霸说没?”
“说什么?”周谦正在调试麦克风,闻言手上一顿,“你没邀请他?”
秦三泗无奈:“我压根没他联系方式,那么久朋友他联系方式都不给一个。”
季甜摆摆手,把手机在秦三泗眼前晃了晃:“你又没找人家要,人家凭什么给你?我早就到手啦。”
秦三泗:“去你的,你又请不动他,谦宝你开个金口让他过来呗?”
周谦无奈:“我说他就一定来吗?把他当什么了。”
说罢掏出手机,看着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的“考得怎么样”,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先发了地址,很是淡漠的说了声“聚会”。
最后还是发了句:“今晚聚会来吗?”
秦三泗没注意到兄弟的情绪,还继续说着:“我看他是挺喜欢你的啊,感觉随叫随到一样。”
季甜:“那不废话,在一起了不听话听什么?”
周谦:“啊?什么在一起了?我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
他脑子挺乱的,祁观这个人在他的生命当中太特别太突兀了,鹤立鸡群,但是这个人突然对他那么好,区别对待他,给他特殊帮助…他就在想,祁观…是不是也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说对他好,所以说区别对待,所以说特殊帮助。
如果是这样…
“哈?没在一起啊?”季甜不解,“那你两个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谁不误会啊…我去。”
“我靠!”秦三泗突然捂住嘴,“谦宝早就跟我私定终身了是吧?来,老公亲一个。”
“…滚。”周谦淡漠的声音和季甜绝望的声音同时传出。
消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
随着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周谦的手机始终安静如鸡。
直到包厢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祁观还是没来,秦三泗问:“你没叫祁观啊?”
周谦在一片片人中回应:“叫了。”
“那他咋还没来?”秦三泗点了歌,“总不能不来吧?”
周谦:“我叫他他就一定来吗…”季甜靠在窗边望了一下,指着站在公路边的那个高个子说“这不来了吗。”
周谦转头看去。马路对面,祁观正站在路灯下看手机,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像是给整个人镀了层金边。
他把外套披上去,和秦三泗道了个别,下去接人了。
无论结果如何,周谦还是想问。
结果不重要,周谦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口,他可以就当做自己是朋友,只是下去接人而已。
楼梯拐角阴暗处,祁观在打电话。
周谦不是想偷听的,只不过太突兀了。
“我就玩玩也不行吗?我已经过了随时随地言行举止都需要你们教的年纪了吧?”祁说。
“我说过了,我没把他们当真朋友,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我理的清。”
…
“…周谦也是。”
…
“就是个普通…人,我帮他纯粹是看他可怜,怎么可能和他认真?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的人。”
“嗯,我知道,这种人…确实卑劣。”
周谦听着有些发愣,整个身子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
不是歇斯底里的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他突然明白,祁观对他的“好”,从来不是爱,而是一种高姿态的怜悯。
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真正的交心。
周谦觉得很可笑,他竟然以为,这种大少爷能够喜欢自己,真心的和他交朋友。
结果这个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看。
他发现自己的脸有些烫,用手一触,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是泪水。
祁观从拐角处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周谦?”祁观下意识想为他擦去眼泪。
周谦觉得好屈辱好搞笑,躲开了那只手,用手抹掉了泪:“祁观。”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把自己当东西了?”
祁观心头一阵刺痛。
“卑劣、可怜?不把我们当真朋友?”他说,“你压根没把我当人。”
周谦很想控制情绪,可他体内流的是温热的血,露在外面的是真实的□□,他不是一句空有的灵魂,也不是冷血动物。
“祁观,我不是你的慈善项目,你可以施舍钱,但别施舍感情,我受不起。”
“周谦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他妈是什么意思?!”周谦情绪很不稳定,泪水夺眶而出,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什么叫‘怎么可能和他认真’,什么叫‘连自己人生都掌握不了’?你告诉我,你他妈从一开始就是耍我!我觉得我可怜,觉得我卑劣,你不尊重我,你他妈无法平等的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你…”
觉得你喜欢我,觉得你和我有可能,有机会。
祁观几乎是强硬的把人扯进了怀里,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我去你妈的!”
周谦就这么走了,也没想事后要怎么和秦三泗、季甜解释。
祁观追了,追上了,追了一半,像是觉得没必要一样停下了,周谦觉得自己好可笑。
大少爷玩心一起,玩了周谦一整个17岁。
他的微信在列表里躺了两个月。
周谦每天打工回来,都能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有时是道歉,有时是解释,更多时候只是简单的“晚安”。他从不点开,只是机械地数着存款的数字。
八月的最后一天,周谦把两千块钱转了过去。手机立刻震动起来,祁观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你什么意思?”
“收一下。”周谦盯着转账界面, “互不相欠了。”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句:“你还在生气。”
周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
他想起祁观曾经也是这样,在数学题卡壳时,用笔帽轻轻戳他的手臂:“还在生气?”那时候阳光总是很好,照得祁观的睫毛像镀了金边。
“你还在施舍我。”他最终回复道。
转账被接收的提示音很快响起,对话框上边还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周谦立刻进入那个熟悉的头像,点击删除。
动作太快,指尖都有些发麻。
窗外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
他想起高三那个雨天,祁观撑着伞在校门口等他,半边肩膀都淋湿了,当时他觉得,这把伞真大啊,大到能遮住两个人的人生。
现在才明白,有些债,不是钱能还清的。
2000块钱,是周谦欠他的。
然而他不想再欠这个人什么了。
互不相欠。
可祁观欠周谦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