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陈常越在引路弟子的带领下参观了一番千星楼(藏书楼)、日省室(习课室)、假物阁(炼器阁)以及为了照顾尚未筑基的外门弟子而设立的饮露堂(饭堂)……

不过好在最终在天黑之前她还是得以进入寝所休息。

外门弟子并不能受到内门弟子一样的待遇,故弟子寝所通常是同性的两人一间。

陈常越早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同房的舍友,但当她坐在床上脱鞋时看到来者穿着粉色襦裙时,还是傻了傻眼。

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宋悬意却先露出了拘谨之色,隐约可见一丝赧然。

只见宋悬意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支吾开口:“你好……我叫宋悬意。”

陈常越挑眉:“我……知道?”

她很好奇,怎么,进入元常宗带给宋悬意的影响这么大,都转性了吗?明明在山门下还是盛气凌人的一个小姑娘,上来这儿就变得羞涩内向。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宋悬意有些局促地解释:“真不好意思,我之前对你那样说话。

我之所以故意做出这种样子,是因为我并不想进入元常宗。

我确实是来自于未息宋家。你肯定知道,未息宋家世代传承了千年,也算是在修仙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我知道,宋照笛就姓宋嘛。”宋照笛是陈常越的三师兄,剑术了得,善于推演,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兴致便是爱好造桥,下山历练时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人建桥。

“是的,”宋悬意颔首,“建造大师宋照笛也是宋家一员……”

“建造大师?”

“当然,”宋悬意诧异地望了陈常越一眼,像是惊讶于她的孤陋寡闻,“弱冠之年以一己之力为民退洪建桥‘渡容’,岁近而立又修得‘图荆’栈道助民翻攀蜀道,两百年来忘食废寝奔波于各地艰险之处修架桥梁,是修仙者都认可的建造大师……

陈常越听着听着走了神,睡那一觉之前陈常越十七岁,宋照笛也才十九岁,还没有修那名叫什么“渡容”的桥,后来的事情,陈常越更是一概不会知道。

以往在陈常越受到的教育中,修仙者因为寿命比凡人长久,会随着修为地上升而逐渐对时间失去敏感,到最后返虚直到渡劫期的大拿们,或许都可以与天同寿。时间的流逝,在修仙者身上是没有那么伤人的。

但现在陈常越有些迷惑,她睡着了的两百年,在修真界的认知中并不是太久,但她却又分明觉得这两百年让她对一些自然而然的变化措手不及。

“不说这个了,我之所以不想来元常宗是因为……”

宋悬意后面的话陈常越没有注意听,大意就是宋悬意不想进入元常宗但家中长辈非让她拜入不可,无奈之下她只好一路各种败坏自己名誉、营造自己是个蛮横无理的世家大小姐的观感,期望能以舆论的力量影响元常宗对自己的选拔结果,以此来反抗家人的逼迫,但没想到元常宗根本不在意弟子声誉而是只看结果,最终她还是成为了元常宗的外门弟子。

“其实我也赚了,”宋悬意委屈巴巴地说,“我父亲他们原本对我的期望是起码都要成为一个内门弟子,现在我只是外门弟子,也不算很如了他们的意。”

陈常越相信宋悬意真的只是一个细声细语的女孩儿,毕竟粉衣服双丫髻真的没有骄横大小姐的压迫感啊。

而且她琼鼻杏仁眼、粉唇鹅蛋脸,整张脸上没有一处线条长得激烈,看着就是个柔柔软软的姑娘啊。

“那你今天在山门下嚷嚷了那么久,又没人回应你,你不累吗?”

“累啊,”宋悬意坐在陈常越对床边儿上,低声细语地说,“但是那是我提前背了好久的稿子,我不知道该从哪里结束……”

“……我想请问一下,选拔前你身旁的那两个家士,是保护你防止你被拐走的吗?”陈常越活了十七年……哦不,是两百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可爱招人疼的女孩子。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总而言之就是陈常越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舍友,心情都会变好。

元常宗只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给新进的弟子们适应,翌日他们便要依照宗规,前往分配好的日省室学课。

陈常越即使已经睡了两百年的觉,但面对卯时即上的早课,她还是感觉自己不清醒。好在宋悬意和她学的是同一个授师的课,因此有宋悬意可以叫醒她。

轮到“修真入门”这节课时,授师大抵是为了照顾新进入的外门弟子们,几乎是将这点儿修仙界基础常识揉碎了慢慢讲给大家听,可谓是十分体贴。但这课对于陈常越确实十分枯燥,这课她早两百多年前就上过,而且在元常宗少说也是呆了十多年,对这些常识可谓是不能再熟悉了。

陈常越看同桌的宋悬意听得津津有味,也就没去干扰她,自顾自地在白纸上画小人玩儿,画的是陈常越怒打白巨兽。

她自认动作十分隐蔽,时而点头时而做沉思状,还不忘时不时抬头与授师做眼神上的交流,将听课认真做注记的好弟子形象营造得十分到位。

结果边讲课边满室乱转的授师还是在她投入地为白巨兽添笔鳞片之时转来了她身旁,等陈常越发现时他已驻足了好久。

授师本来是右手拿书而左手背握在后,但当他看到沉迷作画的陈常越终于注意到自己后,左手就迅速往前一伸,眨眼间就已强行地将画纸从陈常越肘下一抽,就将其提了起来。

授师将那画在空中悬了片刻,还细细打量了一番其中狂乱的线条走向,这才问道:“你画的是个什么?”

陈常越内心是有很多心理活动的,但此刻她只能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是一位强大的女修在与传闻中的古兽白巨兽搏斗中将白巨兽全面压制的画面。”

刚刚由于授师静默下来没在讲课,因此不管是原先听没听课的弟子都抬起头看向授师。所以此刻满堂的弟子看着陈常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陈常越觉得这话大体是没问题的,但她不确定授师信不信。

“原来如此,”在她的注视中,授师缓缓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陈常越。”

这时授师嘴角甚至还有了些微笑:“陈常越,你这画倒也不失生趣。”

授师发冠一丝不苟,脸上只有些许淡淡的皱纹,身材修长而气质从容,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儒雅的中年书生。陈常越认为人间学堂里就应该全是这种人,他们教小孩子识字断句,应该会不常生气、极有耐心。

众目睽睽之下,授师极有耐心地对已经放下戒心的陈常越说:“你就走到后排去罚站吧。”

“……好的。”陈常越自知理亏,乖乖地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去站了起来。

授师收起陈常越的画,复又开口讲课,课堂重又恢复了秩序。

站着也是站着,这滚瓜烂熟的课陈常越也听不进去,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居高临下将他人动作尽收眼底的感觉了。因此陈常越开始观察众人,自诩又找到了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举目间她前面坐着的这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人坐得散漫,但他一手置于桌上,一手轻举着书本,看得又很专注。他的手骨节分明,舒展修长,透着冷玉似的白,陈常越鬼使神差地看着它出了神,过了很久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举着书转过了身来。

陈常越回过神来,他也就将那遮挡了他半张脸的书本放了下来。

他二十出头,长得十分出众——陈常越不会形容,只觉他的眉眼鼻唇各有其色,整体却又不失其神,每处五官都足够惊艳。

陈常越又想想这样不行,好不容易遇见个长得好看的弟子,不想出个修辞加以描述都对不住刚刚自己走的神,于是她开始绞尽脑汁想词儿。

许栈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面容姣好的少女直视着他神游太虚,痴傻有余。

虽然有些好笑,但想起月下她坐在地上睡着的那一幕,许栈不知怎么,感觉自己并不是很意外。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陈常越:长得还行、擅于使剑、身无长物、境界有损——勉强能够多看两眼。

等陈常越勉强组织好“积石如玉,世间颜色一绝”这样措辞之时,她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刚刚是直勾勾盯着别人发了呆。

而且这人发现了。而且他也在看她。而且他眼里都是揶揄之感。

不管这人心里在想她什么,她都想说这都是对她的误解!绝对是误解!

走神而已啊这只是,两百年一觉的后遗症而已!后遗症!

陈常越的脸色瞬息万变,好在这人识趣,也没多说什么,过一会儿便又转了回去。

陈常越看着他重新微微举起书本,暗中松了口气,此事就此打住吧,她再也不观察别人了,无他,只是忽然觉得这种行为对别人很不礼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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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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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后再修仙
连载中向山引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