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倪克斯离开谒见大殿后，和勒布蒂耶等人简单聊了几句，打算直接回蕾拉宫。
今天她的身后空无一人，相比于平时反倒更能引得贵族们的侧目。
由于参加会议的人实在太多，原本宽广的金宫难得拥挤，倪克斯便选了条鲜少有人知道的小路。
和父兄一起退场的希瓦利埃，远远望着倪克斯的背影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如海上的浮木般，被人流冲去了更远的角落。
同样独自走出大殿的海德拉扫了一眼攒动的人潮，视线点过倪克斯等人，越过七皇子派，又落在希瓦利埃身上，笑得弯弯的双眼中满是玩味。
***
不得不说，金宫着实是一个容易被动吃瓜的地方。
倪克斯刚转过一个拐角，不远处便传来了两道疑似争执的女声。
她步伐一顿，正打算离开，却在下一秒听见了自己的称号。
“正因为现在局势严峻，我们才更应该帮助十三公主殿下啊！”其中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倪克斯朝声源望去，在宫殿角落一座隐蔽的凉亭中，看见了迪贝利缇侯爵和朗费罗伯爵。
倪克斯后退一步，后背贴上转角的墙壁，毫不客气地抱臂听了起来。
似乎已经面对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况，迪贝利缇侯爵一手扶着额，面上满是无语和不耐。
“你所谓的帮助，就是联合所有女性领主，就联姻一事向皇帝提出抗议吗？！”
朗费罗伯爵：“公主殿下是全帝国最尊贵的女性，如果连她都不能自由地选择婚姻，奥罗拉的其他女性还有什么人权可言？！”
迪贝利缇侯爵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未免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朗费罗伯爵不解：“你不是也在会议中替公主说话了吗，怎么现在是这个态度？难道是害怕塔洛克西公爵他们……”
迪贝利缇侯爵垂下眸，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朗费罗伯爵，冷漠道：“你说联合所有女性领主抗议，那我问你，你已经联系过她们了吗？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顶着压力参与进来？”
“这……”朗费罗伯爵一愣，明显有些心虚，“我回去后马上就联系……大家都很赞成女性应当团结一致，一定会帮殿下的！”
迪贝利缇侯爵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所谓的‘女性团结’，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帮她们处理家族纠纷，结果反倒把自己家打理得一团糟吗？那群废物有哪次在真正需要她们的时候出过力？！她们根本没有身为领导者的自觉和思维逻辑，只是一群为了所谓‘家族和谐’而利用你的窝囊废罢了！”
朗费罗伯爵一听，顿时生气了：“凯利！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
迪贝利缇侯爵弯下腰，毫不客气地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丽塔·朗费罗，现在根本不是宣扬你那所谓的‘女性权利’的时候——因为连地基都不搭的建筑，注定会倒塌！”
朗费罗伯爵：“那你呢？这么多年在政治界逢场作戏，就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吗？！”
迪贝利缇侯爵眉心抽了抽，面上瞬间升起了怒意。
她直起身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咬牙切齿道：“所以才说我们根本谈不到一起去！”
“凯利，你……”朗费罗伯爵还想说什么，但迪贝利缇侯爵没打算给她那个机会。
她摆了摆手，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句——
“我劝你什么都别做，老老实实待着吧！公主殿下一看就是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需要别人替她操心。”
***
迪贝利缇侯爵转过拐角，迎面就撞见了倪克斯。
她的身形隐藏在太阳切割出的阴影中，抱臂靠在墙上，唇边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俨然一副等人的架势。
迪贝利缇侯爵定了定神色，弓身行礼：“见过帝国的十三公主，问公主安。”
凯利·迪贝利缇侯爵，身为唯一活跃在中央政治界的女性贵族，并不喜欢穿礼服，多数时候都是一身女式正装，且大多是裤装。
这使得她比起淑女礼，更习惯于使用军礼或鞠躬礼。
她拥有家族骑士的头衔，这被认为是军衔的一种。
所以她此刻使用了简易军礼。
倪克斯淡笑着说：“我似乎做出了类似于‘偷听’的行为。”
迪贝利缇侯爵也笑着说：“整个皇宫都是殿下的家，您在家里看见、听见的任何事，都不存在‘偷’的说法。”
倪克斯这才离开墙面直起身：“金宫的花园风景不错，侯爵要和我去看看吗？”
迪贝利缇侯爵：“承蒙殿下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从金宫一路走到了皇帝的后花园——「金色黎明」。
只不过谁也没有认真欣赏百花争艳的美景。
倪克斯率先开口：“上次这样私下见面还是跨年晚宴的时候吧，侯爵。”
迪贝利缇侯爵：“当时我们家的蠢货给您添麻烦了。”
倪克斯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以前就听说朗费罗伯爵和您是学园的前后辈，曾经有着很深的交情。”
迪贝利缇侯爵带着笑意眯了眯双眼：“伯爵虽然天真了些，但本身没有坏心思，并且十分支持您。不巧的是莱利子爵家里近期不太平，伯爵和子爵交好，想必很快就会离开帝都了。”
倪克斯收回视线，话锋一转：“其实侯爵今天在会议中替我说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迪贝利缇侯爵：“我家的孩子们公开选择了支持您。就算我坚持迪贝利缇依旧是绝对中立，他们也不会信。”
倪克斯：“看来我还是不可避免地给侯爵添了麻烦。”
迪贝利缇侯爵不甚在意地笑着摆了摆手：“殿下无需在意。父母本就该为子女的所作所为负责，一切都是我理应承担的。”
倪克斯：“侯爵真是一位十分有担当的人，也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母亲。”
迪贝利缇侯爵：“感谢您的夸奖。其实对我来说…反倒更意外两个孩子这次竟然如此团结。这在我们家可是十分难得的。”
倪克斯：“他们虽然相处得有些别扭，但毕竟是兄妹。实际上应该非常爱对方。”
“我认为他们的关系之所以能变好，是多亏了殿下您。”迪贝利缇侯爵说道，“其实我以前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不看好您。但现在…我理解了蒂娜为什么会那么敬仰您，也发自内心地想支持您。”
迪贝利缇侯爵说着，停下了脚步。
倪克斯也停下步伐，偏头看向她，耐心地等待起下文。
“您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大家的固有认知，一次又一次渡过了无比艰难的困境。让我不由地开始觉得…也许您真的有办法，能破除这个越来越一团乱麻的死局。”迪贝利缇侯爵说，“以前我会觉得，您就算再怎么聪明，也终究涉世未深，缺乏阅历和经验。甚至觉得您一个女孩子，在这样小的年纪就要面临这些困难是有些可怜的。但我现在不再那么认为了——因为用世俗的标准来定义您，本身就是一种无知和傲慢。”
“您不是普通的小女孩。您是天生的皇族，天生的‘奥罗拉’。”迪贝利缇侯爵的笑容中带着由衷的赞赏，竟朝着倪克斯，低头致礼，“迪贝利缇，期待能看见您征服所有人的那一天。”
倪克斯笑了。
深深的，满意的。
“很快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明智了，侯爵。”
***
当晚，皇室大晚餐。
餐桌左手一列，依次为七皇子海勒因、十七皇子厄瑞玻斯、十八皇子安布罗西斯、十九皇子安布罗西奥，二十皇子再次因病缺席。
餐桌右手一列，依次为十一公主艾琳娜、十三公主倪克斯、六公主卡蜜拉、十五公主玛丽安娜。
卡蜜拉用手支着脸，看了一眼倪克斯空荡荡的身后，出声询问：“你居然自己一个人来参加大晚餐，还真是稀奇。希瓦利埃·霍尔和你那可爱的‘宠物’呢？”
倪克斯：“看来你对我身边的人很感兴趣。”
卡蜜拉：“大晚餐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不说话，这不是找点话题聊聊嘛。”
倪克斯没有接话。
见她不答，卡蜜拉再次开口：“听说你明天要去欧洛斯视察一周？”
倪克斯：“是啊。”
卡蜜拉：“真好啊~我也想要领地啊~”
玛丽安娜：“都说十三皇姐现在处境艰难，难道不是灰溜溜地逃去领地避难吗？”
厄瑞玻斯：“欧洛斯视察是皇姐早就定好的公开行程。”
玛丽安娜：“那也不代表不是去避难吧！倒是你，还是少粘着皇姐了，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厄瑞玻斯沉下脸：“多管闲事。”
玛丽安娜却丝毫不怕，越过卡蜜拉探头朝倪克斯看去，小孩子告状般叫嚷起来：“十三皇姐，你快看他！这家伙平时就会在你面前卖乖，实际上就是个讨人厌的黑心鬼！”
并未关注他们争论的倪克斯侧目看向厄瑞玻斯，后者脸上依旧是平日里天使般明亮的笑容，哪有半分阴霾。
卡蜜拉笑盈盈地赞叹：“哎呦~我们厄瑞玻斯这张小脸，真是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赏心悦目呢。”
玛丽安娜难以置信：“你…你对我明明不是这样的……！”
安布罗西斯：“哈哈~你也该长点脑子了，玛丽安娜。”
安布罗西奥做着鬼脸附和：“笨蛋~笨蛋~笨蛋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气得浑身颤抖：“你们！…等爸爸来了，我一定让他狠狠教训你们！”
安布罗西奥却反而变本加厉：“告状~告状~只会告状的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眼中憋着的泪要掉不掉，倒是有了几分小孩子的惹人怜爱。
艾琳娜看看对面习以为常的海勒因，又看看右边无动于衷的倪克斯，带着焦急地艰涩开口：“你们…你们不要欺负玛丽安娜了……”
安布罗西奥半边胳膊架在椅背上，甚至更无法无天了：“十一皇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少讨人厌了。朋友和未婚夫都快保不住了，还有闲心教育我们呢？”
安布罗西斯懒懒一摊手：“帝国上下皆知十一皇姐的世界单纯又幸福。既然和其他兄弟姐妹不是同路人，也不必硬要融入我们这些你看不上的人。我们可不想像善良的五皇兄一样被你拖累~”
艾琳娜瞬间涨红了脸。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糟糕，皇帝像是掐准了时机一般，恰到好处地登了场。
他古怪地看了一眼艾琳娜和几个小豆丁，才坐进主位，宣布了这场晚餐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