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8月13日，周三。
下午，塔洛克西家族名下的某间商铺，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也是因为密集的人流，很少有人能发现，进去的一部分人久久未曾离开。
某个寻常人不得而知的房间内，数十名奥罗拉帝国有权有势的贵族们聚集在此。
在这类似娱乐场所的大厅里，或三两成群谈笑风生，或左拥右抱寻欢作乐，或倚着吧台烟酒不离，或骰子在手一掷千金。
显得前方一正两侧的三个空座格外孤零。
约莫十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推开。
帝国的七皇子海勒因·奥罗拉、文森特·塔洛克西公爵、卡尔森·塔洛克西小公爵，先后进入了房间。
海勒因扫了一眼室内，沉着脸皱起了眉。
塔洛克西公爵随他一并看去，神色如常地朝门外偏了偏头。
“…先出去吧，晚上来我房间。”以费迪南德伯爵为首，坐在长沙发内的几位贵族松开了怀中的俊男美女。
十几位男女偷偷觑了海勒因一眼，紧张地低下头快速涌出了房间。
其他贵族们也纷纷收拾手中的东西，房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绷。
海勒因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向空座，坐进了正中央的主位。塔洛克西公爵和卡尔森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
“咳嗯……”梅斯菲尔德侯爵轻咳一声，开口，“今早国务会议的主要内容，依旧是联合战争和战前协商。”
凡勃伦侯爵摇了摇头：“关键人物缺席，开得也没什么意义。”
伦巴第侯爵愤懑道：“这么紧张的时期，偏偏今天跑去视察商铺，也不知道十三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菲利蒙子爵：“也许是压力太大，终于开始退缩逃避了呢？”
费迪南德伯爵语气轻佻：“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欺负公主了？”
西奥多皱眉：“那可是帝国尊贵的公主，请各位注意你们的态度！”
费迪南德伯爵不以为意：“是是~”
奥维亚伯爵：“…如果公主真的开始退缩了，倒也是件好事。”
叶茨子爵：“殿下，您觉得呢？”
贵族们停下谈笑，不约而同地看向高坐上沉默不语的海勒因。
几秒后，海勒因才开口：“…我不认为她会退缩。”
休伯特伯爵不太赞同：“殿下未免也太高看十三公主了吧？”
梅洛恩伯爵：“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了不小的权势，阁下才是还是不要太小看公主为好。”
史蒂芬男爵：“嘁…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论什么原因…"菲利蒙子爵话锋一转，“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
四周十分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休伯特伯爵打破沉默：“…之前看公主那么坚定，以为她有什么能翻盘的底牌呢，现在看来也就是嘴硬吧？”
贝肯子爵：“是啊！每次都说拒绝联姻，实际上也就左右一下舆论，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海勒因微微歪过身子，用手支起了下巴。
之前分明是忌惮，现在倒是说得好听。
塔洛克西公爵蹙眉：“协商才刚有起色，现在出手还为时过早。”
卡尔森看向身侧两人，轻笑道：“我觉得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听伊莱王在上次协商中说过的话，我认为他们应该讨论过联姻，只不过公主对伊莱王给出的条件不太满意，所以没有答应。”
克里斯亚德侯爵：“公主犹豫不决，无非是为了给帝国争取更大的利益。现在伊莱王甚至愿意出兵协助奥罗拉，继续加价恐怕弄巧成拙，不如趁现在推公主一把。”
伦巴第侯爵：“我们和伊格尔、里埃尔的协商，本就要看埃斯特雷斯那边的进展。伊莱王刚让步，他们的态度就松动了，如果公主迟迟不肯松口，形势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史蒂芬男爵：“原本也没指望她和伊莱王的协商能有什么成果，能谈出现在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值当了！”
海勒因眉头微挑：“…值？……阁下是把奥罗拉的公主当做物件在衡量吗？！”
已经年过五十的史蒂芬男爵，在海勒因压迫性十足的注视下，竟觉背后一片阴寒，没能再开口接话。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在乎十三公主？”卡尔森面上的笑意褪去，神色变得不太明朗，“还是说…你依旧想让艾琳娜去联姻？”
***
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众人纷纷窥视起海勒因并不算好的神色。
费迪南德伯爵笑道：“十一公主已经和小公爵订婚了。就算是殿下…也不好棒打鸳鸯吧？”
伦巴第小侯爵嗤笑一声：“十一公主喜欢他不假，但我怎么没看出他有多喜欢公主？”
卡尔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塔洛克西公爵不紧不慢地开口，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伊莱王早已认准了十三公主，其他人再想让十一公主去也没用。”
菲利蒙子爵：“所以还是推十三公主一把吧。”
叶茨子爵：“十三公主手中有兵权，且基本全是精锐，在骑士团中的声望也非常高。如果太过急于求成，难免公主不会孤注一掷，和所有人撕破脸。”
克里斯亚德侯爵：“区区一万多兵权，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凡勃伦侯爵：“阁下还是要保持警惕才对。公主不仅研究出了奇特的剑气，名下也有不少矿山和武器店，掌握着大量的军备资源。听说最近还联合大神殿试图制造圣具，说不定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所有人抗争到底了。”
休伯特伯爵：“诸位如果还对公主有所忌惮，不如先试探她一下？”
有贵族出声询问：“阁下想怎么试探？”
休伯特伯爵：“我们也放些传闻出去怎么样？”
奥维亚伯爵：“说起来…第一次国际协商结束后，确实有人放出了对公主不利的传闻。”
凡勃伦小侯爵疑惑：“…不是你们放的吗？”
塔洛克西公爵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史蒂芬男爵：“那是谁放的？？”
西奥多：“？是谁放的重要吗？”
菲利蒙子爵：“我觉得可以再试试用舆论施压。”
“呵……”海勒因忽然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她是艾琳娜？几句闲言碎语就会被动摇。如果真是那样…她早就因为已经盛传了一个多月的舆论，答应联姻了。”
众人面面相觑。
有一直旁听的贵族提议：“那…从希瓦利埃·霍尔下手呢？”
其他人的视线纷纷瞬间落在了那位贵族身上。
休伯特伯爵：“对啊…！希瓦利埃·霍尔是公主的誓约骑士，也是她最大的助力，但却一直没从霍尔独立，甚至都没有替她说过话。可见对她也没有多忠诚！”
费迪南德伯爵来了兴致：“你们是想策反希瓦利埃·霍尔？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被信赖的部下背叛该是多么伤心啊…真好奇一向强势的公主会做出怎样的表情。”
塔洛克西公爵：“各位还是不要太小看‘霍尔’的忠诚为好。”
史蒂芬男爵：“她不是既有武器又有兵权吗，或者我们可以利用圣具一事，指控她意图谋反？！”
西奥多：“公主殿下手中的兵权和武器都是通过正规途径获得，并且在皇室备案过的。阁下才是太异想天开了。”
叶茨子爵：“这件事牵扯到大神殿，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他们，反而对我们不利。阁下的想法未免有些有勇无谋了。”
史蒂芬男爵：“…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办法？！”
“大家还记得几年前庆国大典上的龙吗？当时都说是皇室的奢靡招来了恶龙，最终以三公主结婚草草收尾。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利用一下这件事……”
“对啊对啊！何况皇室这几年子嗣夭折的频率极其反常……”
“再加上频繁发生战争…我们可以用这些‘灾祸’把公主打造成‘不详的象征’！反正她有异域血统，无知的平民们很容易就会相信……”
“别太不过脑子了！她可是奥罗拉的‘筹码’，如果伊莱王因此感到晦气，放弃联姻直接宣战怎么办……”
“……”
海勒因听着贵族们的讨论，扣了扣座椅扶手，指尖逸出的略显急促的音调泄露着他的烦躁。
“……”塔洛克西公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贵族们，朗声开口，“我也认为我们暂时不宜有所动作。
“再观察观察吧。如果公主真的无计可施答应联姻，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是……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得罪公主和皇室。”
***
众人离去后，房内只剩下了海勒因和塔洛克西公爵。
塔洛克西公爵率先开口：“贵族们是信任你才那么不拘小节，你不该和他们置气。”
海勒因斜眸，阴沉的视线直直看进塔洛克西公爵眼底，语气不善：“到底是信任，还是贵族派的野心日渐膨胀，开始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
塔洛克西公爵讪笑道：“怎么可能有人敢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呢？”
海勒因收回视线：“这点您比我更清楚。”
塔洛克西公爵觑了他一眼，转道：“虽然我也不赞同急于求成，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让十三公主去联姻是早晚的事，也没必要太过阻拦。”
海勒因有些头疼：“…我说过，失去倪克斯是奥罗拉的损失。如果能让伊莱王在退兵的同时，放弃联姻或更改联姻对象，就算多给埃斯特雷斯些好处也没什么。”
塔洛克西公爵严肃起来：“我不会逼你对付十三公主。但是海勒因…你扪心自问，你的选择到底是在为奥罗拉考虑，还是因为被那可笑的‘亲情’绊住了脚？”
海勒因皱着眉沉默几秒，才接道：“…我‘真正的亲人’，只有伊莎贝拉和塔洛克西。”
塔洛克西公爵放松了语气：“你按兵不动这么久，任由十三公主和伊莱王讨价还价，我们也配合地几乎没有找过茬。大家已经给足了她机会。现在时局不同了……我们等得起，但奥罗拉没有时间了……如果你真的在为帝国考虑，就更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联姻的可行性。”
“……”海勒因面色复杂，没有反驳，心底一时思绪翻涌。
忽然，他突兀地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细微的头疼渐渐开始钻心，让他痛苦地拧起了眉眼。
塔洛克西公爵一愣，关切询问：“怎么了？”
“没事……”海勒因扶着额头，平复片刻，才渐渐缓了过来。
他放下手，神色归于冷漠，眼底浓黑的暗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