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海德拉玩味地勾了勾嘴角，笑嘻嘻地鼓起掌，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各位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句句不离体统，又句句不成体统。”
几位贵族纷纷看向他，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皇帝派兼中立派的军务官，塞德里克·兰切斯特，干脆且强势地转移了话题走向：“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公主说伊莱王愿意让步。也就是说…哪怕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应该也已经给出了一些可行的提案。公主不如详细讲讲？”
先前还针锋相对的贵族们一顿，争吵声渐渐小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倪克斯身上。
倪克斯看了一眼塞德里克，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才道：“阁下，给出尚未确定的信息，是十分轻率的行为。”
蒙德亚公爵嗤笑一声：“公主这么说倒是让人忍不住多想。”
格雷厄姆侯爵：“依我看，还是当和埃斯特雷斯的外交毫无进展比较好。”
伦巴第侯爵：“公主既然想规避风险，不如直接公开会议记录，我们会自行判断。”
倪克斯：“协商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有实质性的进展之前，我拒绝公开会议记录。各位与其在这里逼问协商内容，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最近频频曝出的贵族丑闻上。对于并非外交官的各位而言，我认为这才是眼下更急需关注和解决的问题。”
贵族们对看几眼，大多露出了不以为意的嗤笑。
汉德伯爵：“无非是些司空见惯的小问题，怎么能和左右国际形势的协商相提并论？！”
蒙德亚公爵意有所指：“大部分贵族都有处理类似问题的经验，曝出再多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反倒是那些丑闻出现的时机实在巧妙，让人对其背后的目的更感兴趣。”
路特斯公爵：“我觉得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
阿尔努特侯爵：“公爵怕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也开始分不清轻重。”
倪克斯抬了抬手：“大晟有句古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目前奥罗拉帝国内的阶级矛盾已经十分严重。身为议会成员、左右和制定国策之人，在座诸位应该对民生多些重视才对。”
格雷厄姆侯爵语带轻蔑：“大晟？殿下，这里可不是大晟，东大陆的那套治国之法在这里根本不适用！反倒是您身为帝国的公主，应当少受外来文化的影响……”
蒙德亚公爵一惊，觑了眼紧皱眉头的皇帝，不赞同地给了格雷厄姆侯爵一记眼刀，后者才堪堪住嘴。
克里斯亚德侯爵：“公主不必转移话题。您如果诚心为帝国和百姓着想，就更应该同意联姻，还大陆和平。”
“阁下这话倒是说得好笑。”倪克斯作无声冷嗤，“好像只要我答应了联姻，整个拉塞尔大陆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一样。”
此话一出，一时无人接茬。
倪克斯靠进座椅，好整以暇地开口：“诚然，在诸位看来…我有着‘异族’血统，并受到了外来文化的影响。
“但你们反而更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庆幸那个称霸整片东大陆的国家，居然比谁都要崇尚礼仪与和平。”
***
8月12日，周二。
第二次国际协商会议，再次于金宫的特别会议室举行。
与会人员一如上次。
皇帝在拉特伯爵的提议下，在会议正式开始前吃了些药。
此刻正翻阅着伊格尔和里埃尔的申请文件，压抑着怒火开口：“还说什么让步…我看分明是得寸进尺！！！”
倪克斯翻过面前的资料，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伊莱。
就目前的观察来看，里埃尔应该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如此刁钻的条件，这其中多半有伊莱王或伊格尔的授意。
看来从现在开始，让步的同时，也要对奥罗拉施压了。
他们倒是会刚柔并济。
莱萨侯爵：“克莱尔陛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已经同意让步了，您总不能一味地只想让我们吃亏吧！”
莱因哈特：“就是啊！就我们的让步而言，这些条件也不算什么吧……”
海勒因用手点了点纸面，紧盯着对面的红眸格外强势且锐利：“王太子似乎不太明白目前的局势。伊格尔提出的让步条件，是以伊格尔一国退出战争为前提的。而里埃尔所谓的让步，并不适用于你们的国家。”
莱因哈特一愣：“…您说什么？！海勒因皇子，您是在看不起我们里埃尔吗？！”
海勒因淡淡道：“如果联合战争真的打响，伊格尔的退出能显著提高奥罗拉的胜率。至于里埃尔……五十几万的常备军，说实话，无伤大雅——不值得奥罗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莱因哈特一噎，脑子当机了两秒，最终求助似的看向了伊莱。
伊莱却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就将他吓得低下了头，黑着脸没再说话。
皇帝满意地笑了：“伊莱王，我听倪娅说…你们的协商好像迟迟没有进展啊？”
“在我看来，我和公主的协商，已经探讨了足够全面的可能性。但……”伊莱意味深长地叹道，“公主还是不太满意我给出的条件。”
塔洛克西公爵：“公主殿下并未向我们透露，两位都交换了什么样的意见，也拒绝公开会议记录。不知王能否详细讲讲？”
伊莱一挑眉，看了眼倪克斯，毫不避讳地开口：“从结论来说，我现在不仅愿意单方面退兵，还愿意倒贴好处给奥罗拉，甚至出兵帮奥罗拉在联合战争中赢得胜利——只为了求娶倪克斯公主。”
***
倪克斯没有出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会议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少与会人员都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仿佛这个结果既出乎他们的意料，又像是天方夜谭。
就连海勒因，也一脸惊愕地看向倪克斯。
莱萨侯爵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开口：“伊莱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怎能如此出尔反尔……”
“就是！十国间不是……”莱因哈特刚开口，又回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贵两国不也同样只想着自己吗？”伊莱淡笑着反问，“你们倒是挺习惯双标和推卸责任。”
莱萨侯爵一噎，一时没能反驳。
皇帝看向倪克斯，犹豫着确认道：“倪娅…伊莱王说的是真的吗…？”
倪克斯不置可否：“我们确实讨论了相关的方案，但也仅限于讨论而已。”
塔洛克西公爵：“…既然有了这么大的突破，公主何必遮掩，应该早点告诉我们才是……”
倪克斯：“讨论并不代表确定。且我依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拒绝联姻。”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极其细微的哗然。
“……”伊莱深深看着倪克斯，没有言语。
“关于伊格尔和里埃尔提出的让步条件，由于涉及奥罗拉所有贵族和百姓的权益，还需要和贵族们进行详细的商讨。至于埃斯特雷斯……”倪克斯淡笑着说，视线转向正看着自己的伊莱，迅速为这次的国际协商画下了句号。
“我想我和王，还需要进一步的协商。”
***
当晚，别斯图外城区西侧。
这是一家位于角落的十分不起眼的小酒馆。
昏黄的路灯和生锈的门把手，使它看上去和外城区的其它建筑一样破旧。
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只有那在营业时间内，却挂在门上的“关门”门牌了。
店内漆黑一片，十分安静。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任何员工，只有一张桌子外围坐了四个人。
他们全都穿着斗篷，面上还戴着造型奇特的全脸面具。有的是雪豹、有的是乌鸦、有的是赤色的羽毛、有的铺满宝石磨成的粉，波光粼粼。
奇怪的是，桌上没有任何食物，只摆着五个盛着不同颜色液体的酒杯。
戴着宝石面具的人率先开了口，声音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阿蒙大人确定是今天回来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赤羽面具的人语气中似乎带有笑意：“话可不能随便说，不知道的该以为你不耐烦了。那可是以下犯上。”
乌鸦面具的人笑出了声：“咯咯咯…虽然和您一样位列「十恶」，但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个幼童罢了。”
雪豹面具的人接道：“她的时间没我们自由，离开太久容易引人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
乌鸦面具：“我看是习惯了受人追捧的日子，把那些臭毛病带到这儿来了吧。”
宝石面具似有不悦：“我哪有……”
赤羽面具：“说起来…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宝石面具难掩得意：“放心吧~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我会全力调查‘核’的消息的。”
雪豹面具：“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看来牺牲两个皇子是明智的选择。”
乌鸦面具：“咯咯咯咯……接下来该把重心转向阿斯加德了……”
赤羽面具无奈摊手：“那边的家伙都被阿斯加德皇族肃清多少次了，简直是地狱模式……”
忽然，店外的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几不可察的扭曲，紧接着肉眼不可见的无形结界张开又闭合。
闲谈的尾音消散在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中。
几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很高，穿着一身黑，兜帽遮盖的阴影下只露出鲜红的薄唇、清晰的下颌线、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和几缕黑色长发。
斗篷里是不合时节的黑色长外套和紧身内搭，身形修长但算不上强壮挺拔。一双外形姣好又笔直的长腿格外惹眼。
推门而入的瞬间，仿佛一并带来了世间最深的神秘与黑暗。
四人纷纷起身，欠身行礼：“阿蒙大人。”
赤羽面具语带笑意：“好久不见。”
宝石面具欣喜道：“我们等您好久了！”
雪豹面具语气恭敬：“您离开期间，我们一直谨遵您的吩咐，不敢有半点松懈。”
乌鸦面具：“咯咯咯…要变天咯……”
被称为“阿蒙”的男子似乎扬起了嘴角。
他径直来到桌边，长腿一迈轻松地跨过座椅，拿起了面前装着红色液体的酒杯。
他将酒杯高高举起，用仿佛来自地狱般低沉魅惑的声音，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敬被神遗弃的世界。”
其他四人也纷纷举杯。
“敬-被神遗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