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云月便起了身。昨夜云辰直闹到半夜才歇下,等到云辰睡踏实了她才回屋睡下。

用冰凉的井水洗了脸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收拾好家伙什,云月悄悄的推车出了门。

早先觉得沉重的推车如今一日日推下来也习惯了,一路行至巷子口。刚摆好摊便有人过来落座。

“老板!来碗鲜肉馄饨,再要两屉肉包子!”云月手上不停包着馄饨还不忘抬头回应:“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云月忙着给客人上馄饨,匆忙间卤肉的罐子没盖严,香味慢慢飘散开来。

早春的风还带着几分凌冽,几个早起上学堂的学子困得蔫头耷脑,被冷风一吹打起了几分精神,又闻着随风一起来的肉香味儿更是提起了劲。

能上学堂的孩子都是家中富裕些的,不肯吃家中的饭拿了钱要到外头去吃。此时闻到了肉香味儿站住了脚。

“老板,这肉怎么卖的?”几个半大孩童围着装肉的罐子眼睛也不眨。

云月一边翻着煎的金黄的饼一边答:“这肉是夹到饼里吃的,叫肉夹馍。

肥瘦的八文,纯瘦的九文,要来一个吗?”

那几个学子纷纷点头,一个穿青色直襟长袍的说“姐姐,我要一个纯瘦的肉夹馍。”

另外几个学童也要了肉夹馍,然后几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云月。

云月看着这几个同弟弟年岁差不多的学童,又记起要送弟弟上学的事。

于是一边手上麻利的剁肉,一边和几个孩子问起书院的一些事。

等云月问完了,肉夹馍也都做好了。穿宝蓝色袍子的是个有酒窝的小胖子,他刚接过云月递来的肉夹馍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

云月张口还没来得及提醒,就见他一边被烫的呲牙咧嘴,一边迫不及待的继续吃。

云月摇摇头笑看这些孩子走远,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那个小胖子就又奔回来:“姐姐,我再要一个,不,两个肥瘦的肉夹馍。”

云月吃惊的看着他:“再来一个吧,大早上吃太多肉胃会不舒服。”

小胖子坚决拒绝:“不,来两个。”

并且催促道:“姐姐麻烦你快一点,迟到了先生该打我手板了。”

云月忙不迭答应,快速的做好两个馍给他,并且把他递过来的铜板又递回去一个。

笑眯眯的说:“你是第一个回头客,姐姐少收你一文钱。”

小胖子也挥挥手同云月告别,揣上馍一溜烟的跑了。

许是那几个孩童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买肉夹馍的就没断过。

等到云辰过来,摊上的东西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云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走过来:“姐,你早上起来也不叫我。”

云月取笑他:“这不是看你昨晚吃肉夹馍吃的太辛苦,还怕你吃的多了不够卖,这才没叫你。”

“姐!”看云辰涨红了脸,云月才放过他“胃里不难受了吧?饿不饿?”

云辰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难受了,我不饿不要吃东西!”

“那就去干活,多活动活动就舒服了。”

“好嘞!”今天格外听话的云辰麻溜的去收拾碗筷。

肉夹馍今日算是一炮打响,卤的一锅肉卖的精光。

云月高兴的嘴角一直噙着笑,待到最后一笼包子卖完,招呼云辰收摊儿回家。

姐弟两收拾完推车到家已经快中午了,云月一早上提着股劲儿,生怕肉夹馍卖的不好。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做午饭了。

于是扭头对云辰说:“这个时节笋长得正好,我们去吃桥头陈阿婆家的腌笃鲜吧。”

云辰一听忙点头同意:“好呀,好久没吃过了。”

腌笃鲜是贵价菜,早年云父在的时候家中富裕倒是常吃,姐弟两已是好久没有吃过了,此时说起来都有些馋。

陈阿婆的店临水而开,不大的店铺摆了六张桌子。

开了十几年的店生意很是不错,可陈阿婆却始终不肯扩大店面。

姐弟两来的算早的,店里却已经坐满了。还是等了一会才有位置空出来,点了菜后云月就四处打量陈阿婆的店。

这店有些年头,墙壁应该是新粉过,桌椅有些陈旧却打理得干净。

正对着大门摆着几列菜牌,哪样没了就撤下去。东侧供了一尊关二爷像,西侧墙上挂了副雪柿图。

沿着河边便有靠岸的船只大声招呼,点了菜要店小二拿自己带的瓦罐带回家吃。

云月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想自己将来的店要怎么布置,不多时菜就端上来了。

砂锅端上来时还沸腾着,清甜的笋配上淹入味的咸肉和排骨真是绝配,再来一口汤鲜的眉毛都要掉了。

云月也不想她的店铺了,劳累了一上午饿的她前胸贴后背,云辰的胃也舒服了。姐弟两一起吃的头都不抬。

与此同时,京城沈府。

当家太太刘氏的瑞香院是沈家后院最大的一个院落。

时近中午,平时热闹的院子里落针可闻,各处门窗却都敞开着。

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身形瘦弱的妇人跪在院子的青石地砖上,她面色惨白双手抱住身体不住颤抖着。

此时,一个身穿深紫织锦长袄的美艳妇人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从正房走出。

她眼神轻蔑的扫过廊下衣衫单薄的女人,举起自己刚染过蔻丹的手细细打量。

漫不经心道:“香姨娘,你可知错?”

那妇人见太太出来便躬身低头,此时听见她问话,咬牙止住身体的颤抖慢慢开口道:“奴才知错,下次必定小心伺候老爷。”

“这次算你命大,老爷并无大碍,若有下次可不是跪上三个时辰就能了的。”

刘氏嘴角含笑看着人畜无害,嘴里却说着最毒的话。

说完挥挥手示意香姨娘离开,扶着丫鬟边往外走边道:“去瞧瞧参汤熬好了没,咱们给老爷送去”。

见太太走远了,窝在廊下的一个小丫头才飞奔过来扶香姨娘:“姨娘您快起来。”

香姨娘在丫鬟的帮扶下勉力站了起来,一步步艰难的往外走。

香姨娘一边往外挪着一边嘱咐柳芽:“今天这事不许跟少爷说知道了吗?”

柳芽为难道:“可是就算我不说,小姐也会说的。”

“怡儿那里我来说,你不要多嘴。”“是”柳芽低声答应了。

香姨娘住的小院里,沈怡胡乱绞着手中的帕子,焦急的来回走着。

听见门响她眼睛一亮快速向门边跑去。

“娘真是的,好端端的锁住门干什么,您不让我去太太院子里我不去便是了,怎么......”

话还没说完被香姨娘这狼狈的一身给堵了回去。

沈怡的大眼睛里立时噙满了泪,咬牙忍着扶香姨娘回屋。

刚沾床香姨娘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唬得沈怡声调都变了:“雪芽,快去二门找王大,让他去请大夫!”

等大夫请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香姨娘已经烧得脸通红。

沈怡赶快让大夫看诊,大夫诊完脉说:“病人一向体弱,此次乃是寒气入体,加之跪了时间太久体力不支才晕倒。”

说完走向圆桌开始写药方,写好后交给沈怡:“一定要按时服药,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沈怡点头应下,吩咐雪芽去自己间拿诊金送走大夫。

待药拿来煎好,扶起香姨娘喝完药又躺下休息,沈怡这才招呼柳芽到自己屋里。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怡坐在圆凳上伸手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抬眸望向雪芽。

柳芽一向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掌得住事儿的,就没听香姨娘的吩咐,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沈怡。

沈怡听的怒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翻倒。

“这个毒妇惯会颠倒黑白,明明是父亲整日流连醉春楼的花娘,连着五日次次清晨才归家。

这才叫掏空了身子,而且昨日明明是父亲在正房晕倒,还是娘扶了一把父亲才没摔到地上。”

雪芽是跟着沈怡一起长大自是同仇敌忾:“偏偏我没能跟着去,柳芽姐姐又是个嘴笨的。一屋子奴才都跟着颠倒黑白,非说是我们姨娘害的老爷晕倒。”

“还不是看哥哥中了秀才,偏她自己生的是个酒囊饭袋,寻不着哥哥的事就拿我们出气。”

“还有”沈怡拧眉看向柳芽“你若是再敢听姨娘的话诓我留在院子里锁住院门,我立刻就卖了你。”

柳芽吓得面无血色:“小姐,我再也不敢了,实在是今日正院来的人气势汹汹,姨娘知道去了又是受气,这才扯了谎不让您跟着。”

沈怡听罢叹了口气:“明日哥哥归家,此事不许对哥哥说。只说娘是着了风寒便可。”

柳芽低头答应,沈怡神色倦怠挥手让她下去了。

沈怡纤细的手指一遍遍描摹茶杯上的纹样,越想眉毛皱得越紧。

刘氏是父亲继室,乃是原配大刘氏的庶妹。

这原配好歹有嫡女气度,虽然对待他们母子三人视若无物。但也尽了主母职责,不打骂也不克扣衣食。

府中长子便是刘氏所出,谁知再生第二胎的时候难产,母子俱亡。

她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幼子,恳请沈老爷能聘娘家小妹为妻以便照拂幼子。

沈老爷与刘氏年少夫妻,感情颇为不错,此时她临终托孤自是满口答应。

待刘氏身后事毕,刘氏娘家却反悔了,不愿嫡次女出嫁,只同意嫁过来一个庶女。

沈老爷原本不愿,但思及好歹是刘家人,能全了妻子心愿,便也捏着鼻子认了。

谁知这小刘氏颇为貌美沈老爷一见倾心,先前的不满也变成了满心欢喜。

这小刘氏貌美,却心狠善妒。面上在沈老爷跟前温柔贤淑,私底下打压妾室子女从不手软。

当时沈怡年纪小,趁着沈老爷来时告过几次状?

却都被小刘氏在沈老爷面前糊弄过去,私下里记恨沈怡告状对待他们更加苛刻。

沈怡学了乖,遇事能忍则忍。可如今这事却怎么也到不了头。

‘要是他们母子三人能离了这里就好了’,这个念头让沈怡一个机灵,却又猛地摇头,这样不对。

可是她越想压下这个念头,却又不停浮现。

可在这里就对了吗?父亲不爱,继母不慈。

哥哥一身学识屡屡被打压,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明明生活在官宦富庶之家,活的却还不如平常百姓。

哥哥自小聪慧,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便有正院一直打压,哥哥也凭着一身学识在大伯和父亲那里深受亲睐。

哥哥才学渊博,高中是迟早的事。如今只是中了秀才,刘氏就对她们母女二人磋磨至此,待要再往上考,刘氏又该如何对她们。

她多想去外面看看,母亲总说起外祖家所在的江南小镇风景秀美。

家里临水而居门口有一颗大梨树,亲人和睦,邻居友善。

沈怡越想眼睛越亮,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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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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