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面包,躺在与它身价完全不匹配的银制餐盘上,又被银色的小刀细细切割成薄薄的一条,叫叉子叉了喂进小小的少年口中。
“咔嚓。咔嚓。”唇齿与干瘪磨出近乎腐朽的声音。
“轰隆!”窗外雷声大作,闪电透过老旧的窗户照亮餐厅,也一瞬间照亮了少年咀嚼的唇角。
“咔嚓。咔嚓。”丝毫没有影响他规律到犹如精密机械的咀嚼动作。
“轰隆!”又是一道雷声。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伴随着的是小女仆冲进屋子里慌乱的哭声:“老爷……老爷他,出事了!”
“据悉,九月十三日晚的车祸造成了死难者一人……”
站台旅人抱着的收音机里,女主播正播报麦观本地新闻。
十六七岁的女孩,也便是昨夜的小女仆哭的稀里哗啦,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少年……不,根本就是孩子送上了列车。
“少爷,你真的要走吗,一定要小心啊……”她哭到。
“嗯。”与之相对,孩子冷淡地应了一声,伸手牵住女孩母亲的衣角,露出了一个相当天真的笑容:“没事的,我只是去找诸爷爷而已。”
闻言,女孩母亲身体一震。她短促又心虚地应了一声,略显生硬地拍开女孩的手,牵着孩子急匆匆地挤到车厢里去了。
“还没意识到吗?这家伙是个烫手山芋,还不赶紧收拾掉他!”
回到昨夜,小小的少年倚在床头,安静地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争吵声。
“老爷他当年对我不薄!我怎么能这么做!”女孩母亲激烈地与她的丈夫争吵着:“单是看守这个庄园,工资都比你忙活这一年还高!”
“那是以前了!原辻令这个短命鬼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吗?他在家族争斗里已经是废子了!还真以为他是来度假的?你见过这么狼狈犹如丧家犬的度假贵族吗?别做你那春秋大梦了!”
“但我们毕竟住了他的庄园这么多年……”
“呵,这小鬼可还有母家,他现在不懂,以后还不懂么?等他母家缓过这段气来把他接走,你我还想有好日子吗?”
“可,这……”
“这什么这!你比我更了解这群大家族!”男人目光凶恶,瞪着自己的妻子:“仆人私下里住主人的庄园是什么罪你不知道吗?”
每次,他一想起那个孩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觉得非常不安。甚至要比直面原辻令时更加不安。
现下既然有了机会,他绝不能放过他。
“可那是你强行要求!”女人还想挣扎。
“你不为自己打算,还不为小玫打算吗?”男人提高声音吼道。
“……”一提到女儿,女人像是被戳中了的气球那般泄了气。
她颓然地滑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见状,男人赶紧凑过去煽风点火:“趁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卖了他。我去找人家。很快我们就安全了,哈,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女儿……为了我们的家……”
“让一让。”回到热闹的火车上,女人被乘务员的声音惊回了神。
她猛地一回头去盯内侧,发现少年还安然坐在她隔壁的位置上。
“怎么了吗?”他露出天真的表情。
“不,没什么,少爷。”女人很快收起了凶恶的神情。
她紧张地瞪着少年,看他全程像只欢快的雀儿那样戳戳东,玩玩西,还大大方方地喊她来看枝头的绿叶。
到底是个孩子。她过度紧绷的神经稍缓了片刻。
男人给她的指令很简单,只要坐去稻里,这座与葡兰相邻的边境城市,买家自然会来找她。
而处理掉这个麻烦后,她还能得到丰厚的报酬——以及那座庄园里的一切。
“少爷,我们走吧。”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后,火车到达了目的地。
“嗯!”孩子笑着应了一声,牵起她的衣角跟在身后。
人头攒动,人流涌动。
一个错神,女人突然意识到身边不知道何时已经空空如也。
“少爷!少爷!”她有些慌乱,不顾周遭异样的眼光寻找了起来。
她挤过人群惊起骚动,大声呼喊,气喘吁吁,丝毫没察觉到一双手已经袭向了她的背后。
“啊!”巨大的火车鸣笛声掩盖了女人的尖叫,随即引发了更大的惨叫。
列车制动与碾碎骨骼的声音为这一场闹剧画下了暂时的句点。
小小的少年在高处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利落地转了身。
猫鼠游戏开始了,贪婪的耗子们。
在警探们来到之前——就让我来陪你们玩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