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你要看我们打球吗？”
打过招呼之后，见贺庭青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岑月问。
听岑月问得这么直接，李元元一边紧张地握紧手里的球拍，一边紧紧盯着贺庭青，期待人说不。
贺庭青看着岑月，温言反问：“可以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不可以！
李元元直勾勾地盯着岑月，心里的小人儿急得快要从地上跳起来，想用意念让她拒绝。
他这么一问，反倒把岑月问懵了，因为她问他的本意并不是觉得打球不能看。
“我是想说，我水平很一般，非常一般，可能没有什么观赏性。”
李元元再次被岑月的直接震住，默默在心里给她竖大拇指。
说得好，她的水平也很一般，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李元元可不想在舅舅面前秀自己那半吊子的球技。
“没关系，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元元打球了。”贺庭青道。
李元元：“…………”
闻言，岑月明白过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回头，摆好发球的姿势，对李元元说：“那我发球了？”
李元元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偷瞄了一眼站在露台上的人，咽咽口水，不自觉摆出专业的应对姿势。
李元元盯着岑月手里的那个羽毛球，呼吸都放慢了：“嗯。”
拎着羽毛球的手一松，提拍。
“哒。”
全身戒备的李元元看着连拍都没挨到，掉在岑月面前的羽毛球：“…………”
岑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打中，太久没打，手已经生的不能再生了。
李元元脚趾扣地，正苦恼着该怎么安慰岑月，却没想到她跟没事人一样，捡起球，重新发球。
球打过来，李元元才猛地回神，慌忙去接，好在接住了，心里暗松一口气。等到球再打过来，岑月打得又高又远，李元元抓住机会，猛地一个扣杀。
岑月没接到。
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李元元暗自窃喜。
新的一局，一两个来回之后，岑月又打了一个高远球，李元元抬手就是一记暴扣。
一连扣了好几个球，岑月没一次接住。
李元元感觉自己今天发挥得不错，暗暗开心地转了转球拍。
又一局。
一挥拍，岑月就知道自己力气猛了，喊：“后面一点。”
正往后的李元元听到岑月的声音，稍愣一瞬，不过最后还是接住了球。因为反应慢了半拍，球打过去近了，只见岑月跑上前，抬手一挑，又给她挑了一个高球过来。
李元元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根本就是在给她喂球。
刚刚扣杀扣得热血沸腾的李元元心情忽然复杂成一团乱麻。
一走神，李元元没接到球。
“你干嘛喂我球？”
顾不上贺庭青还在旁边，李元元沉声质问。
岑月状况外：“嗯？什么为你求？我没有求啊。”
李元元：“…………”
气哼哼上前，手脚并用地一通比划：“你这不是在给我喂球吗？！”
岑月终于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但是就是要让你接到球，这样才好玩啊，不然一直断一直捡球。”
李元元一噎。
有一瞬间很想摔拍子不玩了，但是看着岑月那张脸，李元元情愣是一点火气都没往脸上挂，转身捡起球，发球，打了一个高远球过去。
岑月轻松接住，一拍平抽回来。
李元元习惯了竞技打法，原以为这样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互相喂球会很没意思，但是真到了两个人为了给对方打个好接的球满场跑，互相喊“远一点”，“近一点”，“左边”，“右边”，几十个来回，简直不要太有意思。
这样喊着到处跑，一个没接住，就像是被戳中笑点一般，哈哈大笑，笑到直不起腰。
贺杉在厨房听到两个人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跟着笑。
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岑月先 跑不动了。
露台上的桌子上放着毛巾跟水，原本站在露台上的人这会儿在旁边凉亭里接电话。
“太好玩了！”李元元拿起毛巾擦汗，意犹未尽地说。
言罢，李元元想到最开始那个直接掉地上的球，忍不住笑：“我还以为你说不怎么会打是谦虚呢，没想到第一个球都没上拍。”
“那你太高看我了。”岑月放下球拍，拧开一瓶水。
李元元也开了瓶水，喝水的时候眼睛忍不住去看岑月，等放下水瓶，低声道：“我发现，你还挺厉害的。”
“嗯？球技吗？”岑月难以置信。
李元元无语：“我是说，就这样你也敢在我舅舅面前打球。”
“……可是我不是已经说了我不会打了吗？”
李元元：“…………”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打完了吗？吃饭了！”
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哦，来了！”李元元立马应声。
见岑月收拾桌上的东西，已经准备进屋的李元元停下帮着一起收拾。收得差不多的时候，舅舅打完电话过来。
“东西能拿走吗？球拍给我吧。”舅舅伸手。
“不用，可以拿走。”在李元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岑月已经干脆拒绝，拿着东西往屋里走了。
李元元哪敢使唤贺庭青，忙拿着东西跟上岑月。
贺杉把菜端到桌上，看到李元元跟岑月从花园进来，说：“元元，去书房叫舅……”
话说一半，看到跟着两人从花园进来的贺庭青，贺杉的声音戛然而止。
极其短暂的诧异之后，贺杉笑着道：“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李元元跟岑月坐一边，贺杉跟贺庭青坐一边。
开始吃饭之前，贺杉举起面前的红酒杯看向岑月：“感觉家里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多笑声了，欢迎你常来我们家玩啊。”
岑月忙端起面前的杯子，认真应声：“好。”
贺杉一笑：“干杯！”
“干杯！”
“干杯。”
贺庭青没出声，只默默举杯碰了碰。
岑月拿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却发现自己杯子里的不是红酒。这才注意到她和李元元杯子里的颜色要深一些。
岑月意外，一抬眼，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贺庭青像是早预料到，看着她，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笑意。
*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明天早上有组会，岑月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了。
而贺庭青刚好也要回市区，顺道带岑月一起。
本来是说会跟岑月一起回去的李元元一听要坐贺庭青的车，立马改口说自己想在家多待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去。
贺杉送到门口，李元元爸爸打视频来。
“元元，你送下舅舅跟小月啊。”贺杉嘱咐。
“好~”
岑月跟李元元走在贺庭青后面。
李元元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转头跟岑月耳语：“你一个人OK吧？”
岑月也很小声：“啊？”
见她这反应，李元元只好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跟我舅舅一起回去OK吧？”
对于自己关键时刻变卦这件事李元元心有愧疚。
岑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
前面出了点事，车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等贺庭青挂掉电话，李元元忽然发现状况不妙。他们三个站一起，又离得这么近……
李元元看了岑月一眼，想到她在舅舅面前的种种“勇猛”表现，在不得不闲聊之前找了个理由，赶紧溜了。
眨眼，这边就只剩岑月跟贺庭青了。
这样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岑月开口：“要不我们往前……”
“我们走走？”
两个人同时开口，反应过来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个意思，不约而同笑了笑。
春夜的风都是和煦的，和风带来粉白色的花瓣，吹得地上都是。
岑月跟贺庭青并肩走着。
“刚刚元元跟你说什么了？”贺庭青先开口问。
岑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不过今天李元元跟她说的话好像都大差不差，都跟贺庭青有关。
“……没什么。”
贺庭青抬眼看看前方，略沉默片刻，含笑温言道：“元元很怕我对吗？”
岑月一怔。
“……可能更多是崇拜吧。”
所以才会说很有压力这种话。
闻言，贺庭青笑笑：“她小时候，我顾过一段时间她的课业。”
听到这话，岑月忽然就懂了。
贺庭青继续说：“其实我父母都是很随和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我这儿，曾经有段时间却格外的年轻气盛。”
听他这么说，岑月不禁惊讶。
她完全想象不出他年轻气盛的样子。
“很意外？”他问。
“嗯。”岑月坦诚点头。
他稍稍一顿，又问：“那会害怕吗？”
“以前的我这样出乎你的意料。”
岑月没有着急回答，想了想才说：“人都是会变的。”
“我以前也跟现在很不一样。”
见他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岑月忍不住说：“真的。”
“我以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的人。我们那里地方不大，大家可比较的范围有限。所以从小就听大家夸学习成绩好，懂事，听话，孝顺。夸奖的声音听多了，就会把夸奖这件事本身当做一种标准。为了让人说出几句夸奖，会做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事，说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想说的话。”
“只是再怎么委屈自己，再怎么忽视自己的想法，那个声音还是一直在。等到某一天大爆发，变成让人再也无法忽视的存在，让人不得不直面，不得不改变。”
“只是改变而已，又不是掩盖罪状。过去也是现在的一部分，没什么好怕的。”
岑月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跟人说起这些事，却没想到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她竟然可以跟另一个人如此坦然地谈及此。
贺庭青静静看着她，又抬头看天。夜空之中挂着一轮明月。
夜色浓如墨，月光却愈发皎洁。
贺庭青缓声问：“所以，那个故事才叫《向月亮走》吗？”
听清他的话的刹那，岑月心口一震，随即又猛地反应过来：“……你看过？”
贺庭青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岑月，浅笑：“我很喜欢。”
岑月完全没想到他看过自己的书，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我想，该心怀感激的人是我。”他仿若自言自语般低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