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我有乖乖地卖头花奥!”小姑娘围着老头转来转去。
更像小狗了,晏月默然地想。
那老头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对着他们拱手道:“福生无量天尊,抱歉了道友,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我在这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这位出乎意料竟然也是个正统修士。
宋谯明颦着眉冷声道:“师者,乃传道授业解惑也,岂能教以入魔道。”
那顶着一头鸡窝发的老头道:“辖,这话怎么说的,老朽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修炼秽气了,这婆娑地也没得清气让她练啊,她又不跟仙君您似的,得祖师传道,自小就血统尊贵。”
宋谯明没对他堪称冒犯讽刺的言论感到生气:“她刚刚说要……要嫁与你,这可是你教的。”
老头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冤枉,冤枉。师同父,我待她如亲女,道友怎可如此诽谤我啊!”
顿了片刻,一拍大腿道:“这孩子跟道友您一样,有点残疾,脑袋啊总是转不过来,恐怕又是钻了牛角尖吧!”
晏月神色立时不虞,这家伙,说谁残疾呢?
她绷着下颌,尽量不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
宋谯明抿着唇,他看不见具体的情形,但也知道刚刚那质问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打量。
只是遇到这种事情他不能不问,为师者岂能见幼童走向歪路?
如今这人既然澄清,他也便不能在揪着不放了。
“你们邻居是师徒?”
老头挠了挠脑袋哈哈哈笑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对小夫妻来着,怪倒小狗儿这样说,原来是学了他们。”
他语调一转:“怎么?道友你要管?”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晏月有些担忧宋谯明真的会管。
不过宋谯明只是颦着眉对老头行了个礼道:“这女孩很信赖你。”
老头便又乐哈哈笑起:“小狗儿给人家说再见,我们要回了。”
那小姑娘便认真地道:“再见。”只是一双眼睛还在望着老人。
老人叹息地摸了摸她的头,牵着人离开了。
小姑娘恢复了乖巧地样子,他瘸着一条腿,晃晃悠悠,拿出挂在腰间的一壶酒,仰头喝了口,嘴里念着不成曲的调子:“或卖疯来或卖癫………”
这样一个落魄人士,不知身上又有什么悲伤的故事。
见他们谈完,那婆娑地蠢蠢欲动的人大着胆子上前,要去捡漏。
宋谯明连剑都没出,就将人掀飞了出去。
路人们一瞧,就都散开了。
这天的事情结束后,宋谯明没表现出任何不对来,只是在将路线图告诉晏月之后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她。
“这线路隐蔽而危险,务必要小心,记好我同你说的话。”
晏月一怔:“您不跟我一起走?”
他摇摇头。
若非不是太过担忧,他也不会如此心急让晏月回去。不知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乎意料,晏月拒绝了他的提议。
夜里,风吹的沙沙的,宋谯明从打坐中惊醒,清气溢散,察觉房间内的气息。
“谁!”他握住了悬挂的剑。
晏月的声音响起,有些怯懦和不好意思:“是我,叔父。”
宋谯明有些松怔,咳了一声,侧头似乎想寻找她的方位:“晏月?”
晏月从远处走近,看着他。
“我能在您房里打坐吗?”
这些天两人进进出出亦极为亲近,因为伤势原因不免互相扶持,打坐而已,本也没什么,宋承武幼时极为调皮,也曾有一段时间被他看着静坐。
可这时宋谯明却觉得心中一惊,脖颈处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为何?”他问道。
晏月朝他走的步子停下来:“不行吗?”
宋谯明心又察觉出那种奇怪的感觉,月光洒进的房间内两人看上去像在隐隐的对峙。
他忽然问道:“你在中洲之前是先在婆娑地待了一段时间?”
晏月抬头端详着他的神色,回应道:“是,我曾经的师父出身婆娑地,故而我们师兄妹对于婆娑地有些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我们才会先到婆娑地。”
坐在床上的宋谯明忽然意识到对于如何离开婆娑地,或许没失明的晏月更加清晰。
“你手里有从婆娑到中洲的路线。”这是肯定的语气。
有一种寂静的氛围开始侵蚀这间温馨的房间,像紧紧包裹糖葫芦的滚热糖皮,收缩再收缩。
终于听到那声——是。
宋谯明袖中的手突然攥紧了。
说不清是愤怒先到来还是失望先淹没,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间溢满了宋谯明的心房。
怎么会遗忘这样明显的事情?
这双看不见的眼在不知不觉中竟也蒙蔽了道人的心。
宋谯明在杂乱的脑海中寻找晏月这样做的目的。是婆娑地的叛徒意图报复?还是洪家终于露出狰狞面目?是她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是她………
在逐渐沸腾起来的情绪中晏月开口了。
“师父,我………”
“砰!”是甩出去的枕头,“称我叔父!”否则宋谯明怕自己立刻将她逐出师门。
“晏家一门清正,你有何话可说!”
他面目如霜,眼上白绫系的长尾在清气和秽气激荡中簌簌飘动,衬得更像飞升的仙。
原著的话外音中确实只有他一人飞升了,这是连主角都没做到的事。
不过与其说是成仙,读者们都猜测他是下来渡劫的,就像多年前那个死在河里的刚出生的女孩一般。
先天圣体本就是成仙必备的。
成仙以后会记起前世与来生,而这书中唯一成仙的人,在飞升时却见到了那河中婴儿,故而才有了那句让人猜测不已的评价——可惜了。
“明日我启程往中洲去。”晏月的声音抛却了伪装出来的怯懦和柔软,镇定又冷漠。
宋谯明问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无人指使。”
两人之间便无话可说,再开口,便就是以剑论道了。
晏月退了出去,合掩的房门外她静立一宿,肩上落满了寒霜。
*
等到天色方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晏月带着一人来到宋谯明面前。
她又恢复了往日柔善与关切:“叔父,我要启程了,这是我雇佣的哑女,之后她会帮忙照顾您的生活。”
清脆的铃音响起,是有人对他行了个不端不正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