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坐立难安的林默比起来，11简直像换了个“灵”。
它早就没了刚才在宿舍的紧张，这会儿正精力旺盛地在审讯室里“巡查”。
一会儿飘到墙角，用小手戳戳监控探头，好奇地研究那个会转的黑窟窿；一会儿又落在桌子上，踮着脚尖够林默那杯没动过的水，小爪子沾了点水珠，又跑到林默手背上画画；甚至还飞到铁门旁边，学着林默的样子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听到兴起时，还会对着门缝做个鬼脸。
“11，别闹了。”林默压低声音，扯了扯它的衣角，“这里不是宿舍，小心点。”
11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飘到天花板上，对着吊灯转圈圈：“怕什么呀？他们又抓不到我！再说了，他们不来正好，我还能多看看。你看这墙，比石塔的石壁光滑多了！”
它用小拳头敲了敲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林默看着它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那股紧张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明明刚才在宿舍，是11吓得躲在他口袋里，连头都不敢露；可现在到了这审讯室，反倒是他坐立难安，11却像逛公园似的自在。
“你就不怕他们对你做什么？”林默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11从天花板上飘下来，落在林默的肩膀上，用小脸蹭了蹭他的耳朵：“不怕呀。他们要是敢欺负宿主，我就用红光烧他们的文件！”
它拍着胸脯，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金色的呆毛都竖了起来。
林默被它逗得嘴角微微动了动，心里的紧张似乎也缓解了些。他抬手摸了摸11的头，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有这小家伙在身边，好像再让人不安的处境，也没那么难熬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放松下去的后背又开始冒汗。
11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盯着门口，小手悄悄攥成了拳头。那扇紧闭了一个小时的铁门，终于要开了。
“抱歉，刚才有点事耽搁了。”铁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带着点公式化的歉意。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室内过于安静的空气似乎被这动静搅动了一下。
林默抬头看去——进来的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身量很高，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蓝色制服，没戴帽子，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他长着张标准的国字脸，下颌线清晰，浓眉像两把小刷子，眼睛很大，黑亮有神，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扬，看起来挺和善的。
“我是调查小组的组长，陈进。”他走到林默对面的椅子旁坐下，动作自然地将文件夹放在桌上，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让你们久等了。”
他脸上始终挂着笑，语气也很温和，甚至还主动拿起桌角那杯早就凉透的水，对林默说：“要不要再给你换杯热的？”
可不知怎么，林默看着他这副笑呵呵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反而更重了。一个小时。他们被晾在这里整整一个小时。
是真的有事耽搁了？还是故意的？林默忍不住想起以前在警匪片里看过的桥段——审讯前先把人晾着，磨掉对方的锐气，打乱对方的节奏，等对方心里防线松动了，再出来打心理战。
眼前这个陈进，看起来一脸坦荡，可那双笑眼深处，却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看不透真实的情绪。
他的歉意说得真诚，可林默总觉得，那笑容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连眼角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11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小家伙，这会儿悄悄钻回了林默的口袋，只露出半只眼睛，警惕地盯着陈进。
陈进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戒备，自顾自地翻开文件夹，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他没立刻开口问话，只是垂着眼翻看资料，室内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那敲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在给林默的心跳打节拍。
林默的手心又开始冒汗。这个陈进，到底是真的有事耽搁，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施压？他笑呵呵的样子背后，藏着的是真的平和，还是早已盘算好的盘问？林默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和善的调查组长，或许比之前那两个一脸严肃的研究员，更难对付。
审讯室里的空气本就紧绷得像根拉满的弦，陈进刚翻开文件夹的手还没落下，林默口袋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喝：“你们欺负我宿主！”
是11。它原本缩在口袋里，只露出半只眼睛盯着陈进，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红光“噌”地亮了起来。
话音未落，林默甚至没看清它做了什么，就见陈进身后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扭曲的涟漪——一只漆黑的利爪凭空显现。
那爪子足有成年人手臂长，指甲泛着幽蓝的寒光，像淬了毒的弯刀，带着一股腥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抓向林默的后颈！“11！”林默吓得心脏骤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他喊出声的同时，11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从他口袋里冲了出来。它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急转，双臂猛地张开，红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像融化的岩浆般涌出来，在林默周身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
那光罩圆圆的，边缘泛着流动的金光，像个坚固的蛋壳，将林默严严实实地护在里面。
“铛——！”利爪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光罩上。一声刺耳到让人牙酸的声响炸开，像是有人拿着铁锉在猛刮瓷器，又尖又脆，在封闭的审讯室里来回反弹，震得林默耳膜嗡嗡作响。
光罩剧烈地晃了晃，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红光，却没破。那只利爪似乎也被这股反作用力震得顿了顿，漆黑的指甲上闪过一丝红光，像是被光罩灼伤了。紧接着，它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扭曲了几下，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空气里。
“哼！”11叉着腰悬在光罩上方，小脸涨得通红，金色的呆毛都气得竖了起来，“敢偷袭我宿主！坏蛋！”
林默这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那层还在微微发光的蛋壳状光罩，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11，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热。
而对面的陈进，脸上的笑容早就敛了去。他皱着眉盯着11，又看了看那只利爪消失的地方，眼神深沉得像潭不见底的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刚才……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演戏？林默看着陈进变幻莫测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场审讯，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简单。
陈进将手从文件夹上移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我们需要知道这个小家伙的些许能力。”
他抬眼看向悬在半空的11，目光在那层尚未散去的蛋壳光罩上停留了几秒。林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像是凝固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惊魂甫定，此刻全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往上爬。
果然，那只突然出现的利爪，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他们安排好的。是为了测试11？还是为了测试自己？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刚才利爪袭来时的冰冷触感，想起11奋不顾身张开光罩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如果刚才11反应慢了一点呢？如果那光罩没能挡住利爪呢？他不敢想。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和11，到底是需要保护的“幸存者”，还是可以随意测试、随时牺牲的“实验品”？
陈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不过是敲了敲桌子那么简单。
林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之前他还在犹豫，还在告诉自己“他们是国家机构，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还在试图理解全息仓消失后他们的紧张。
可现在，那点摇摆不定的信任，已经被刚才那只利爪彻底撕碎了。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陈进的目光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紧张和慌乱，只剩下一片平静的疏离。
“所以，”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这就是你们的调查方式？用偷袭的手段，来测试一个引路灵的能力？”
11在他身边气鼓鼓地嚷嚷：“坏蛋！你们都是坏蛋！”陈进没理会11的愤怒，只是看着林默，不答反问：“现在，可以说说它的能力了吗？”
林默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清楚地划下了一条线——从这一刻起，眼前这些人，这个看似安全的基地，都不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哪怕他们头顶着“国家”的名号，哪怕他们说着“保护”和“调查”，他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毕竟，命是自己的。
在这个连游戏都能映射现实、连引路灵都能被当作武器测试的世界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身边这团小小的红光。
“你，不配。”林默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撞向陈进，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锥砸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带着股淬了冷意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