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餐桌上摆着一个粗陶大碗，里面盛着奶白色的汤，漂浮着几片灰紫色的蘑菇，香气像带着钩子似的往鼻子里钻——比他现实里喝过的任何菌菇汤都鲜。
“爷爷”坐在主位，示意他随便吃，小萘早就捧着自己的小碗喝得不亦乐乎，嘴角沾着汤渍，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猫。
“这是塔后采的月光菇，无毒。”“爷爷”推过来一个空碗，语气平淡。
守塔失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客气，盛了满满一碗喝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鲜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蘑菇的嫩滑混着汤的醇厚，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简直是人间绝味。
他三两口就喝光了一碗，又盛了第二碗，边喝边咂嘴：“太好喝了……比我妈做的还香。”
小萘在旁边咯咯直笑：“是吧是吧！爷爷做的汤最好喝了！”然而，这“好喝”的代价来得猝不及防。
守塔失误刚把第二碗汤喝完，就觉得眼前的桌子开始旋转，小萘的脸变成了三个，“爷爷”的黑袍像波浪一样起伏。紧接着，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叫。
“我……我好像……”他想说“不对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站了起来，还跟着某种奇怪的节奏扭动起来——胳膊往左甩，腿往右踢，活像个上了发条的小丑。
更离谱的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五颜六色的小人——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都只有拇指大小，围着他跳来跳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小彩人……好多小彩人……”守塔失误想抓住它们，身体却在自顾自地跳着怪异的舞蹈，连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
“噗嗤——”小萘笑得直拍桌子，指着他的样子对“爷爷”喊，“爷爷你看！他跳舞啦！跟上次喝了毒蘑菇的兔子一样！”
“爷爷”放下汤勺，看着守塔失误的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忘了告诉你，月光菇和你身上的‘气息’相冲，我们吃没事，你会产生幻觉。”
守塔失误这才明白——他中毒了！不是致命的毒，是让人发疯跳舞的毒！他想停下，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还在跟着幻觉里的小彩人转圈，甚至差点撞翻餐桌。
这副丑态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清二楚，弹幕笑成了一片：
“哈哈哈哈主播这舞跳得比我奶奶跳广场舞还魔性！”
“菌子汤有毒！这是云南人看了都害怕的程度！”
“小彩人？是中毒后的幻觉吧！太真实了！”
“出大丑了哈哈哈哈！全直播间都看着你发疯呢！”
“我录屏了！主播明天就火！标题就叫《某男子喝菌子汤后与空气共舞》”
守塔失误跳得头晕眼花，最后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幻觉里的小彩人瞬间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躺椅上，头还有点晕。小萘正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片凉凉的叶子，时不时往他额头上贴一下。
“你醒啦？”小萘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好奇，“刚才好好玩哦。”
守塔失误有气无力地转过头，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木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辈子的糗事加起来，估计都没刚才那支“中毒舞”来得丢人。小萘却没打算放过他，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哇，这就是中毒嘛！好厉害！爷爷说我体质特殊，吃什么蘑菇都没事，我都没有见到过呢。”
她捂着小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中毒好玩吗？刚才你还跟空气打架呢！”
守塔失误闭上眼睛，只想装死。直播间的弹幕还在幸灾乐祸：
“主播：我当时害怕极了，但身体很诚实。”
“所以这就是没有新手任务的惩罚吗？”
“我现在严重怀疑‘爷爷’是故意的！”
“快看小萘手里的叶子！好像和森林里的不一样！”
守塔失误懒得管弹幕说什么，他现在只想知道，这该死的中毒状态什么时候能解除，以及……那个迟迟不出现的新手任务，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露面。
他侧过头，看着小萘那张写满好奇的小脸，突然觉得，或许这“第二世界”的任务，从来就不是“寻找”出来的，而是像这碗菌子汤一样，在你最没防备的时候，突然给你致命一击。
守塔失误还在为刚才跳舞出糗的事懊恼，就见小萘抱着星星瓶，慢悠悠地晃到他面前，小脸皱巴巴的，像颗没成熟的小果子。
“爷爷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遗憾，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瓶口的软木塞，“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守塔失误一愣：“回去？回哪里？”“就是我来的地方呀。”小萘噘着嘴，眼睛瞟向窗外漆黑的森林，“爷爷说，今晚的雾会很重，森林里的‘东西’会出来散步，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拍手，像是想通了什么，小脸上的遗憾瞬间被一种“找到答案”的笃定取代：“肯定是你太弱了！”
“啊？”守塔失误没反应过来。“你看哦，”小萘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数给他看，“你被蛇哥哥叼着会害怕，被我一扇门就拍飞了，喝碗汤还会中毒跳舞……”
她每说一条，就往他面前凑一点，最后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爷爷肯定是怕你半夜被雾里的影子吃掉，才要带你走的！”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她自己琢磨了两下，还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把自己说服了，小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守塔失误听得嘴角抽搐——虽然知道这小丫头说的是实话，但被一个奶娃指着鼻子说“太弱了”，还是有点憋屈。
“不过没关系，”小萘突然又开心起来，跑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指着森林深处，“我只是回去休息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指着塔后那片空地，那里有几棵刚栽下的小树苗，叶子还没舒展开，“我是来种树的呀，爷爷说，等这些树长到能遮住塔顶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她仰着小脸，看着那些小树苗，眼睛亮晶晶的：“种树可累了，要给它们唱歌，还要让蛇哥哥吐口水浇花……不过看到它们发芽的时候，比得到星星瓶还开心！”
守塔失误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被叫做“爷爷”的男人，才是石塔真正的守护者，而小萘更像是个来“轮岗”的实习生，任务是种树，顺便……收集点“宝贝”。
“那爷爷为什么不自己种树？”他忍不住问。“因为爷爷走不开呀。”小萘说得轻描淡写，“塔离不开守塔人，就像树离不开泥土一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下，“爷爷说，等你跟我回去见了‘村长’，就知道该做什么了。”村长？守塔失误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游戏的NPC层级还挺复杂，从蛇哥哥到小萘，再到爷爷，现在又冒出个“村长”。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刷屏：
“终于要触发主线了吗？‘回去’就是去新手村？”
“村长！一听就是给任务的NPC！”
“主播快去！别让小萘等急了！”
“突然觉得小萘种树还挺可爱的……就是审美有点硬核。”
小萘已经把星星瓶小心翼翼地放回架子上，又跑去墙角拎起一个小小的藤编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好啦，我们该走了，雾要浓了。”她走到守塔失误面前，仰着头伸出小手：“抓紧我哦，走丢了会被雾吃掉的。”
守塔失误看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又想起自己刚才跳舞的糗样，最终还是认命地牵了上去。
被一个能一拳把他打成“宝贝”的小女孩保护，虽然有点丢人，但总比留在这塔上被毒蘑菇折腾强。他跟着小萘往楼下走，路过那面挂满头骨的墙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小萘却回头冲那些头骨挥了挥手：“我很快回来！你们要看好家哦！”
守塔失误：“……”看来，这个“第二世界”的奇奇怪怪，他还得慢慢适应。至少现在，他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跟着这个种树的小祖宗，去见见那个神秘的“村长”。
希望这次，能顺利接到一个不用跳舞、不用挠蛇的正常任务。小萘攥着守塔失误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她那身冷硬的“收藏”截然不同。
守塔失误只觉得眼前的星光突然炸开，比上次被旋涡吸走时温和百倍——没有骨骼错位的挤压感，没有天旋地转的眩晕，仿佛只是眨了眨眼，周围的景象就彻底换了模样。
“我们到啦。”小萘松开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轻松得像刚从隔壁院子串门回来。守塔失误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他们站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四壁由整块的巨石堆砌而成，石缝里嵌着细小的金属片，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连张桌子椅子都没有，只有墙角堆着几捆干燥的柴禾，透着股原始的粗粝感。可就在这简陋的房间外，却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二柱！你家娃又偷我晒的梅子干！”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嗓门穿透门板，带着点嗔怪的笑意。
“李婶对不住！我这就拧他耳朵去！”男人的声音紧随其后，混着孩子“哇”的一声哭叫。
“张大爷，今儿的露水重，您那药草得收进棚里去！”
“知道啦！多谢你小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