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人在江湖(15)

君非有意识后昏沉沉的,睁开眼,扭头就看到熟悉的脸:“轩公子。”喉咙有点干。

轩折璧见人醒来露出一个难得开心的笑,听到人唤自己,脸上的笑一顿,为什么不是名字?

“爹爹!”七弦倒是欣喜异常。

“什么时候了?”声音沙得厉害。

轩折璧道:“快申时了。”说着换个位置把人扶了起来,君非就倚在了人身上。

七弦端水回来见此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保持微笑,心里怒骂:“爹爹,水。”

轩折璧看似不慌不忙实则快速地截过水杯,递到了人嘴边:“小心点。”

七弦看着人姿态眼里喷火,但君非必不想一醒来就听见杂音,七弦生生忍下了。

君非喝完水嗓子好了许多,看向七弦:“步惊堂如何?”

轩折璧扶着人胳膊的手有意识控制了力道,看着倚靠住自己的人,为什么这人要这么关心另一个人?

七弦见君非心思没过多落在选折璧身上,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道:“他现在在处理后续,轩延死了。”

纳百楼的血流了半夜,死了不少人,自是有不少事要去做,有不少人需要清理,万一没清干净被人逃了也是麻烦。

君非侧脸看向轩折璧:“身体可有碍?”

轩折璧眼底的冷意啪没了,笑意融融:“不用担心,我没事,还是要多谢云生。”

做作!虚伪!七弦暗地翻了个白眼。

“爹爹,厨房有饭,你可想吃点东西?”

轩折璧主动接话:“云生想吃什么?”

君非这次注意到人的称呼了,慢慢坐直了,没再倚靠着人,礼貌道:“粥就好,有劳轩公子了。”

身上的暖意离开,轩折璧眼底笑意彻底散了,再听这句话,道个好字,起身离开了。

关上门之前见人与神态轻松自然,轩折璧嘴角平了,摸了摸左手,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落云生,不管我是会错了意还是品错了话,只要发生,我都不会让你有解释的机会!没有狡辩逃避的路子!

七弦坐下,心情舒畅:“爹爹,你感觉怎么样?”

君非动了动身体,觉得没什么大碍,盘腿坐好:“养几天就没事了,小九呢?”

“小九给你煮药去了。爹爹!你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有我和小九呢!再不济,二叔不是也在!”最后平白无故多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君非失笑:“怎么老是逮着步惊堂嚯嚯?”

七弦撇撇嘴:“谁让他开始那么追杀你!再说,做楼主的不就是要负责全局吗?连这点都做不好,要他何用!”

“是吗?”门口声音传来,二人看过去,正是步惊堂,脸色平静得让人发凉。

背后说人被正主抓个正着,七弦也不心虚,扬起一个笑脸:“二叔好呀!”

步惊堂冷哼一声,不跟人计较,走到床边,见君非精神尚可,道:“该死的人都差不多了,不过部分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楼里人手不够了。”

纳百楼发展到至今只说有正经功夫的也有上千人,但是步惊堂说人不够,这场复仇恐怕是又填了无数命。

不过事情发展一关扣一关,前因已发生,后果也必定跟随。

后来人大概统计过,这件事情过去后,武林少了十之六七的人,除却不出世的高手,之前活跃的名人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就是一大批刚入江湖的年轻人。

这批年轻人倒真给后来人带来一个侠气满义的江湖,一个清风明月的江湖,一个浩荡的江湖。

不过现在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轩延你如何处理?”

步惊堂说的平淡:“头颅挂于十里外城门口,尸身一把火烧了,灰扬了。”真正的挫骨扬灰。

七弦也很赞同:“不错不错,想必对其他人来说很有震慑力。”

轩延生前被人捧起,地位很高,这样处刑定能让剩余的宵小胆怯,也会少一部分麻烦。

想到这,七弦随口问道:“那他之前做的恶事你散出去了多少?”

步惊堂摇摇头:“这事不急,反正他人已死。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最近小心一点,他的人可能会做最后的挣扎。”

七弦的脸色唰一下变了,不是怕,是怒了:“不急?你做事不过脑子?不快速把轩延的破事散出去,你是准备与整个武林为敌,等他们聚集在一起来攻打我们吗?!”

步惊堂喉头动了动,想骂回去最是道:“温闲在大堂。”要说散情报,温闲手下的人最为利索。

七弦骂了一句跑了出去找温闲了,希望能赶在乱子前。

房间里的两人陷入了沉默,君非让人坐下,道:“师出有名有时候能省下不少事。”

坏人之死人们会拍手称快,英雄之死人们会铭记在心并为之报仇。

不管真实如何,是坏人还是英雄,都应该让人们先入为主,不能等事情落幕再讲清,因为有时候这两者形象会调换。

步惊堂忍不住道:“你怎么开始注重这些心计了?”要是以前,他觉得对方也会和自己一样,灭了人再说,哪管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

君非与人对视:“因为需要,因为步鸿生前也是被人视为大侠,我不希望他的后人被人诟病。”

嘴唇动动,步惊堂最是没说出什么话,沉默片刻,突然道:“为什么直接喊他的名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喊爹。

君非反问道:“你怎么称呼?”

步惊堂又沉默了,几秒后道:“没有你那般客气。”

从出生就被保护着送走,一个人又在人世间苦苦挣扎到现在,从知道身世就决定了报仇,这是职责,是使命,是对赋予自己生命的人的敬重,那种感情联系倒是其次。

君非弯起嘴角:“你把他们移到这里?”

步惊堂点头:“等你好了去拜拜吧。”当初十五岁,他手里下也有自己人了,当即决定把父母尸骨接回自己的地方。

君非看着比之前放松了许多的人,大仇得报,眉眼都显得温和了:“好。”

临走之前步惊堂想起一件事:“暗室里的那两个人可要放走?”

君非想起了蝴蝶双盗,事情一多就给忘了,那两人不过二十多岁,与当年的人也无关,放走也罢:“让他们回去吧。”

步惊堂嗯了一声,开门与轩折璧正面对上,动作一顿,看着人手上的粥,点头算是招呼了,轩折璧同样客气冷淡。

两人错身,轩折璧往里面走,托盘放在桌上,轩折璧端起碗,道:“在床上吃?”

君非摇头:“放桌上就行。”说着下了床,轩折璧贴心地为人拿起了外裳,君非本想说不用这么客气,轩折璧已经自然地拉过人胳膊给人穿上了。

步惊堂看着轩折璧对着落云生这般,直接关上了门,落云生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心慈手软了,不赶尽杀绝也罢,竟是对人不防备,迟早有吃亏的时候。

转身下楼,不过另外两个可不是省油的灯,轩折璧想要的可不一定能如意。

但是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有好多事要做的楼主罢了。

轩折璧不仅拿粥过来了,还有两盘小菜,还有热气,一口粥下肚,君非感觉自己的胃活过来了,人也活过来了。

轩折璧面色柔和地看人进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生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君非咽下口中的食物:“养伤。”这是真话。

轩折璧没感觉被敷衍,他也觉得这人是该好好养养,下巴都尖了:“到我那养着如何?我那里再不济也比这里贴心。”

君非看着人真诚邀请,谢绝:“不了,步惊堂这里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我在这就行。麻烦了。”

轩折璧袖子里的手紧了,步惊堂?怎么又是这人?这人就因为和步惊堂是兄弟就处处照顾人?

脸色不变:“你要一直待在纳百楼?难不成你打算夺回这里?我倒可以帮忙。”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不嫌事大:“不是,习惯了这里而已。”

轩折璧嘴角僵住了,习惯这个东西需要时间,偏偏他缺的就是时间。

“轩公子可需要去处理武林盟那边的事?”

轩折璧恢复从容:“没有什么事。”实则事情不少,因为有人现在还在试图说服轩折璧集结手下人进行复仇。

君非继续道:“其他可有要紧的事?”

轩折璧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幽幽,声音带上了莫名了引诱:“云生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君非友好发出了邀请:“要是轩公子无事,在纳百楼多待段时日如何?近日无多事,可让步楼主尽尽地主之谊。”

轩折璧心思一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我与步楼主不熟。”见人沉默,笑道:“不过——若是云生邀请我,做主客,未尝不可。”

君非无奈这人玩笑,想了想,道:“轩公子,实话告之,我是想给你继续治病,之前我感觉用内力有用,不知你那时身子感觉如何?”

轩折璧看着人关心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那时吗?那时心脏他倒是没多少感觉,只觉得这人的手劲真大,是暖的,暖得他疼,疼得忍不住发抖。

“云生真想做这等浪费时间的事?”轩折璧知道内力有用,但是这人的内力迟早有一天尽,他不需要这人这样。

因为没用。

君非不赞同这人不在意,但也知道这人经历了多长失望乃至绝望,若是自己最后没能成功,一定又是一次心死:“不浪费时间,轩公子,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相同的话不久前也出现过,那时只是安这人心,现在……看着人眼底的笃定,轩折璧妥协笑了出来,罢了罢了,就陪这人玩一次,左右不过那些,若是这人能安心也不算浪费时间。

“好,只是一个条件。”

别人给他治病,反倒是他要求,果真是无赖。

君非松了口气:“但说无妨。”

“唤我名字。”格外郑重。

“???”

无论如何,君非是说服人暂时留在纳百楼同意治疗。

晚上,君非正在看九隐给自己写的治疗单子,门响了。

“进。”

“落公子,这么晚了多有打搅,还望见谅。”

是常赐和常佑,两人都换回了正常的衣服,乍看之下就是一对平常的人。

君非放下东西,起身:“无妨,坐吧。”

九隐给人倒了两杯茶。

常赐忍不住看了又看,手有点出汗,见人察觉到自己视线回望,常赐唰地下了头,一口气喝了半杯茶。

常佑在桌底下拽了拽人的衣摆,算是安抚。

君非见两人都不说话,主动开口:“两位来此可是有事?”

常赐犹豫了片刻,道:“多谢落公子心善饶过我等。”这话既是客气也是真实想法,他们被放出来后就得到消息武林盟做的种种恶事,纳百楼为了清剿武林,报仇雪恨杀了半个武林。

这对于能重见天日的二人来说确实庆幸。

“你们不是大恶之人,亦无关私事,当初我们这边也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不不不!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所以,落公子,我能跟在你身边吗?”常赐一双桃花眼无比闪亮。

“嗯?”君非看向常佑,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意思,一般不是要尽快离去吗?怎么还留着不走了?

常佑侧脸看了眼没有按之前商量来的人,无奈,只得道:“我亦是如此,还望落公子首肯。”

君非看着两个格外真挚的人,拒绝道:“你们还是早日回去为好。”

常赐眼里溢满了失望,而后又打起精神:“落公子招保镖吗?”

“?”君非是真的迷惑,自己身边有什么这两人需要的?这么重要?

“不招!”一道冷漠声音响起:“他不需要!”是轩折璧。

轩折璧把手上的药碗放下,不善地盯着人:“他不需要,你们可以离开了!”

太失礼了。

君非出声挽回了一些气氛:“是不需要,两位不必记着之前的事,若是有什么需要,与步楼主言便是。”

常赐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对轩折璧的态度丝毫不介意,直接忽略,看向身后的九隐,眼睛又亮了起来:“落小公子呢?”

常佑头疼,拉住人胳膊,低声道:“小赐!”

九隐后退一步,退到了君非身边:“不需要。”

轩折璧眼神有几分暗,看着女子的眼时不时落在落云生身上,出了声:“云生,该喝药了。”

看不出一点情绪,满是温和。

常赐也附和道:“落公子先吃药吧。”

君非接过药碗,抬头看了一圈的人,个个都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有些无奈,没喝,放下,道:“你们先出去。”是对九隐和轩折璧说的。

九隐直接踏出了门外,走了,轩折璧笑意没了,漫不经心瞥了另外两人一眼,稳住嗓子:“好。”转身,面沉如水。

房间静下来,常赐一时间有点难安,对上人视线,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君非叹了口气:“常姑娘,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忙的?”

常赐啃巴了一下,没说出个什么来,然后想起什么,拿出了一个香囊:“这可是落公子的?”

君非接过,翻看了一遍:“是。”这是原主养母给原主缝制的,也是原主精心保护着的,里面放着玉佩,君非担心打斗给弄脏了,就放在暗室了,还没来得及去拿。

“多谢。”君非收了起来。

常赐矜持一笑:“不用客气。”想了想接着道:“落公子,我们能在纳百楼多待些时间吗?现在外面不太平,我们怕被卷入什么,你也知道我们有些下单不是很讲理……”

是这个原因?君非看着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人,点头:“也好,你们去和步楼主说声吧,看他怎么说。”

就算是有计也无妨,翻不出什么浪。

常赐如释重负,欢喜地给人再见。

等躺在纳百楼给安排的房间里,常赐还是兴奋地睡不着觉,翻了好几遍身,常赐终是起身点了一盏灯,拿出了胸前的玉佩,仔细看了一会儿,亲了亲。

老天爷!我会去还愿的!终于找到了!还是两个,虽然一个不是好人,但是还有一个是好人!

谢谢您老天爷!我一定给您好上好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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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君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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