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延其实不叫轩延,叫秦延。
秦延出生的时候差点死掉,太弱了,本来是生不出来的,但是秦父秦母千方百计让这个孩子出生了。
哭声都不如刚出生的猫崽,很难活。
秦父秦母种种法子下让人长到了十几岁,有郎中言:不过二十。
可秦父秦母不认命,后来他们得到了一个偏方:服用至精至纯的血加上内力辅助,可延长人的命数。
至此,秦延顺利成长到弱冠,可是这种强求的结果需要维持,需要不断的人命去填补那一人的空亏。
当初大棋手落意拼死带走了秦父,同归于尽,也艰难留下了一丝线索,当初武林遭殃的人不多,少有人注意,落意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却是无能为力。
后来步鸿暗中追寻,可惜又止步了半途,也落得个身死亲散。
饮了这两人的鲜血,又修炼偷星换月的邪功,轩延的寿命又往后延了延。
当事情落了一段时间,轩延变换身份,进了武林盟,世人面前行善事,背地里继续为自己生命努力。
他本以为当初的事掩埋的很好,无人再去追寻,可当纳百楼传出那把刀的时候,轩延就知道有人在翻旧账。
密室里落灰的刀失了踪迹,轩延也大抵猜出来是谁起的乱子,当初随手捡来的东西,倒是有了自己的主张,所以留不得!
两剑相击,金属声让人耳朵生刺,轩延阴恻恻地看着人一笑,接着手一甩,袖里青镖射向观战的人。
轩折璧下意识要闪身避开,就见落云生往自己这边掠了过来,生生忍住了脚步,没有动作,跟吓傻了一样。
君非看着第一支镖擦着人脸而过,知道后面的来不及了,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剑砸了过去,拽住人衣角把人扯到了跟前:“有伤着?”
轩折璧没管君非担心,看着地上被剑打飞的镖,笑道:“你觉得呢?”
君非见人还能谈笑风生,按着人肩膀严肃道:“你自己小心一点。”说完随手拿起一旁的扇子接住了轩延的剑。
轩延动作不得再进一分,看着人轻松的样子,竟是愉悦地笑了出来:“看来落公子的内力也是非常人啊!”
一旁的轩折璧眼底溢出了杀意,这人,该死。
君非弯腰避开剑锋,反手一点,同时脚踹了出去,轩延连连后退,战场远离了轩折璧,君非没有收着力,一时间轩延破门而出。
既然到了外面,束缚便少了许多。
刀光剑影间两人双双上了空中,动静不小,也引得一些人出来观看。
“那是轩盟主?”
“落云生!!!”
“他不是死了吗?!”
…………
轩折璧飞身上了二楼的观景亭,平时这里就是享乐处,今个也算有用。
不慎挨了一掌,轩延退了两步,捂住心口,眼神一厉,道:“今日你杀不了我!众目睽睽你是不是应该先给众人解释一下?”
君非瞥了眼底下的众人,抬眼道:“他们会明白。”
轩延笑出了声:“是非难说,你最近可是下了不少的手。”
君非:“是非不分的人自是留不得。”说罢不跟人废话,攻了过去,乌云下,两人的缠斗的身影无比显眼。
“轩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发现了轩折璧。
轩折璧看着落云生被刺了一剑,眼神冷冷撇下:“家父在争那把刀,看不出来?”
一句话把准备上前帮忙的众人压了下去,底下的人震惊,轩盟主不是不感兴趣吗?抬头再看房顶的两人,招招都是杀招。
多数人按下了上前的心思,视线跟着人影走。
人群中有几个人悄悄脱离了队伍,然后刀摸脖子的声音传来,有人回头喊出了声:“步楼主,你这是干什么!”
步惊堂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但是身上战意凛然,血色覆了大半衣摆,在这灯火幽微的夜里有厉鬼索命般骇人。
抬抬手,瞬间闪出几十号人,把周围包裹了起来,众人看着闪着光的刀剑,忍不住质问:“步楼主想要做什么?把我们都杀了?”
步惊堂咳出了一口血,继而若无其事地道:“刀剑无眼,我只是谨防各位被牵连,今日是纳百楼家事,诸位还是观战比较好,莫要多管闲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句家事让众人脚步犹豫,有人大胆了一些:“那轩盟主?”
“比试。”步惊堂自是听到刚才轩折璧的话。
“看来步楼主是执意与武林盟作对了!”一人站了出来,语气阴恻恻的,做好了打斗准备。
身后是明显跟随的人,不少。
步惊堂冷笑一声,挥手,几道身影落下,丈长白练落下,温闲落在了最南边,年惜握刀,立在了最西边,七弦站稳后笑嘻嘻道:“贼喊捉贼倒是利索。”
说着一言不和众人就打了起来,刀剑交错。
至于屋顶打斗的两人,没有人敢上前帮任何一人,因为空中两人的身形太乱了,辨不出。
步惊堂对着声音无关的人道:“诸位,到堂前等结果吧。”
没一人踏步,天边打了一个响雷,细雨如丝开始飘下,众人被雷声惊得回神,忙称是,进了大堂。
坐下,没一人说话,气氛让人坐立难安。步惊堂站着门廊前,看着空中的人,神情压抑。
陶启在步惊堂身后,低声道:“楼主可需要郎中?”
“不用。”步惊堂声音有些沙哑,身形依旧笔挺,可是脸色越发惨白。
陶启不再出声。
二楼观景亭,务风给轩折璧撑了一把伞,他知道这人不会回屋避雨的。
轩折璧看着人又受了一击,吐了一口血,半垂了眼捷:“东西拿到了?”
务风点头:“不过神医说一年后十倍偿还。”死母蛊保子蛊的确是个难题。
轩折璧哼了一声:“神医?贼医还差不多。”
务风想到神医的恶劣,觉得有几分道理。
“看得清吗?”说的是空中打斗的情况。
务风定了定眼,摇摇头:“看不全。”
“你猜什么时候能结束?”
务风本以为轩折璧会让自己猜谁能赢,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心里估量一下,道:“属下猜测一刻钟左右。”
“嗯。”轩折璧没有说好与不好,抬眼继续盯着人,他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不知好与不好。
务风猜的大差不差,丑时刚过,那把刀驾在了轩延的脖子上,继而轩延被胁迫带下了屋顶。
落地,七弦瞬间脱身那边,随人进了房间。
步惊堂见此匆匆对身后的人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可回去歇息了。”说罢跑向刚才轩延的房间。
堂内的众人有惊有怒,也有不解,刚想质问,陶启转身露出了一个得体客气的微笑:“诸位,时候的确不早了……”
门再度关上,步惊堂看着被压制的人,眼底的红色如血,当初他受过这人一点照顾,甚至心怀感激,得知父亲的死与这人脱不了干系后步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以泄心中恨!
看着人不同以往的狼狈和神色,步惊堂闭了闭眼,而后飞快夺过了七弦手中的刀,七弦耸耸肩,毫不在意,九隐上前一步以防步惊堂突然动手。
步惊堂比想的要冷静,狠狠地看着人:“你杀了我父亲?”
轩延冷笑一声:“步鸿的儿子?原来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倒没想到落公子的功夫修炼到这种地步,莫不是有什么无上功法?”
明晃晃的挑人疑心和不甘,轩延不知道为什么落云生能有此好身手,若是得了他的血自己岂不是可以大有进步!
可惜只是想想,在场的人没一个会放过这人,至于挑拨,比起功法,轩折璧对落云生的人更感兴趣,步惊堂只有报仇一件事,七弦九隐就更不必说。
步惊堂手上青筋暴起:“你该向我父母赎罪!”扬起了手中的刀。
叮!
九隐袖里的刀剑挡住了人的动作,步惊堂不敢置信:“你要拦我?”
九隐看向不远处小榻上的两人:“大人。”
君非任由轩折璧给自己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到九隐唤自己,看了过去:“不用留。”
“哈哈哈既然我不用留那我这儿子也留不得!”轩延声音里满是癫狂。
君非扭头看向丝毫没有脸色变化的轩折璧:“原因。”
轩折璧把纱布系好,才回话:“没有。”
轩延笑了出来:“我的东西不控制得住怎么放心,这子母蛊可是厉害得狠!落云生,你到底是选择杀了我给步鸿报仇呢还是选择你面前这个人的生命呢?”
他可是知道这段时间落云生和轩折璧的相处,他倒要看看两人之间有多深的情意。
君非揉了揉额角:“小九。”
九隐颔首,快速点了人的穴,轩延动弹不得了,甚至说不了话,眼底满是扭曲的怒火。
检查一下,九隐对君非道:“一半的可能。”
步惊堂声音满是压不住的情绪:“落云生,我选择与你合作的唯一原因是报仇。”
君非看向低眉安静的轩折璧:“真的?”
轩折璧抬眼,看着人沉静的眼,脸上还有刚才沾染上的血色,十分落魄,但是这人坐在自己面前,犹如一个谦谦君子,问自己刚才讲的趣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人会怎么选?
“真的。”不过说出口,轩折璧心里也不高兴,总之,很不得劲!
君非沉思了片刻,扭脸对步惊堂道:“人交给你了。”
步惊堂松了一口气,落云生要是不杀轩延他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轩延瞪大了眼睛,口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唔唔唔声,然后就被步惊堂带了出去,他要用这人的血祭自己父母的坟。
轩折璧看着人吩咐人做事,撑着脸,猜对了,有点无聊。
然后手就被握住了,抬眼,两人对视,轩折璧勾起唇:“落公子刚才真信了?”
君非不喜欢这人现在这个笑,解释道:“你不会死,你的命与他无关,我想保的人一定保得住,相信我。”
轩折璧动了动还带着湿意的手,好整以暇:“落公子安慰人倒是熟练。”
君非喊了一声小七小九,然后对轩折璧道:“相信我,所以,别动。”说着按住了轩折璧的手腕,精纯的内力传了过去,伴随着能量,进入到另一个主人体内。
轩折璧心脏生理性疼了一下,震惊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这人……这人是要把内力给自己?
“落云生!你!”
七弦按住了想要停止的轩折璧,不情不愿地道:“别动!爹爹本就受伤了,你要是让他真气散了我饶不了你!”
轩折璧不动了,定定地看着人苍白的唇色,衣服上血色也在,刚才自己给人包扎的这一处那一处的,细看眼捷上雨水犹在,这人头发还有点湿。
这人疯了?
审视了人一遍,轩折璧得出了这一个结论。心口又疼又麻的,轩折璧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喃喃道:“这可不是好主意。”
以这段时间这人弄出的事,没了内力武功恐怕是有生命之忧。
九隐听见了,道:“我也和大人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可以慢慢来,这样既可以给人治病,又能保住自己的功夫,大人也点头了。
可偏偏——偏偏这人现在等不了。
房间里就剩四人,谁都没有说话,越往后,七弦耐心越消磨,十分钟后七弦看着君非发抖的手忍不住了,刚想劝说人停下,就见君非猛地侧身吐出一口血。
“爹爹!”七弦一个快步蹿到人身边,扶住了人。
九隐立刻把上了人的脉,眉头不展:“不能继续了,大人,你需要先养伤!”
君非人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咳了一声压下血气,声音虚飘:“小九,应该暂时稳住了,接下来辛苦你了。”
轩折璧知道人是在安排自己,没有过问自己,自作主张,看着人的虚弱,轩折璧动了动刚才还有暖意的指尖,原来这人能对人好到这份上。
“你干什么!”七弦如临大敌看向伸过来的手。
轩折璧小心地拉住君非的胳膊,理所当然地道:“带人回去休息。”说着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七弦要气死了,就要扑上去夺人。
九隐按住了七弦:“别动,大人在难受。”
七弦看着蹙着眉的君非,终是咬牙没在动手,含恨道:“爹爹需要休息。”
“我知道。”轩折璧抱着人起身,对九隐道:“需要什么跟务风说。”说完抱着人出了房间。
七弦立刻跟上,九隐看向门口的务风,走进,道:“有什么?”
务风微笑,看着剩下两人的眼神,觉得轩折璧要大出血了:“都有。”
回到房间,把人放到床上,轩折璧在床边坐下,人已经昏了过去,许是吃了丹药缘故,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看着人熟悉的睡颜,轩折璧想起那晚被人点睡穴的事情,笑了出来,手落到了人领口,七弦一把抓住,眼冒怒火:“你敢!”
轩折璧毫不客气打了一掌出去:“有什么不敢,若是他醒着,想必不愿穿着湿衣服。”
七弦冷笑一声:“我要是与你动手,想必爹爹醒着也不会怪我!”
轩折璧动作一顿,看向发怒的人,眼神泛冷,依照落云生平时对这人的纵容,这句话十有**是真的。
“你一身泥水,难不成还想照顾人?”
七弦白天和晚上都没闲着,动了好几次手,身上自是不太干净,还没来得及换。
七弦哼了一声:“爹爹不介意。莫要再说废话,现在重要的是给爹爹去掉脏衣服!”
轩折璧低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安静,祥和,这人要是醒着会不会嫌吵?
“好。”轩折璧妥协了。
等九隐等人给君非重新包扎好伤处,喂好药,收拾好一切,已是天微亮。
日出的时候,步惊堂来过一趟,满眼的红血丝,身上还带着露气,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见君非没有性命之忧神色平缓了些,看了眼一旁的轩折璧,冷冷道:“人我杀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说完不管轩折璧反应如何就走了。
轩折璧视线落到了床上,自语道:“难怪心口有些疼。”
七弦出去了,九隐在这守着,见人听了步惊堂的话一直盯着床上的人,道:“杀人偿命,你怨不得他。”这人要是心思歪了,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轩折璧没回答,轻轻握住了睡着的人的手:“我被冤枉了,快点好起来给我一个清白吧。”
九隐嘴唇动了动,最终难听的话也没说出,只是闭上了眼,大人,快点醒吧,这次这个人好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