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拍卖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开始了。
开始还有人假惺惺地谦让,等七弦抱着刀出来的时候,众人的眼里都冒出了光,更是势在必得。
步惊堂看着众人的神色,低下眼,心中嘲讽。
开场是由武林盟的盟主过渡的,盟主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精神气十足,一身深色衣服显得人又多几分威严。
看着人在上面说场面话,九隐看着向一旁的人:“你父亲?”
轩折璧看在落云生嘱咐的份上,勉强答应一声:“嗯。”
“亲生的?”看着台上人端正的轮廓,再看轩折璧的脸,九隐有点怀疑。
轩折璧蓦地笑了出来:“不是。”满是玩笑意味。
九隐若有所思,视线转回了台上,不再说话。
比试是自愿上台式,在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倒也不会出现争抢的难看局面,不过先上去打的不算出彩,轩折璧有点无聊了。
眉间一皱,微微弯腰捂住心口,脸色开始发白,有人注意到了,忙问人是不是不适。步惊堂看着人要发病的样子:“轩公子可要先回去歇歇?”
这人身子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
轩折璧艰难出声:“多谢。”
务风赶紧扶住人回去了,九隐收回注意力,这人演技没小七好。
回到纳百楼不见外人,轩折璧立刻站直了身体,脚步一拐往暗室走去。
打开暗道,轩折璧下去了,然后就见人在仔细地描绘什么,悄无声息走到跟前,看着画上的鬼面,道:“你这是?”
君非毫不意外这人这个时候会过来,尤其是这人昨晚预先说过后:“无聊。”
轩折璧安静地看了片刻,又不客气的翻开了桌上其他的东西,笑出了声:“你要装鬼吓唬谁?”
君非放下笔:“错了。”
若人不怕鬼怪,那样做不会有多大效,所以吓人不能只以鬼神之事,最好精准针对。
轩折璧好整以暇地看着人:“愿闻其详。”
君非也发现了,这人对什么事都能有一二兴趣:“无可奉告。”
看着人消失的笑意,君非绷不住嘴角。
轩折璧眼睛一转,把人手中的彩料夺走了,威胁道:“我偏想知道。”
对于这种小孩子行径,君非只觉得好笑,迈一步弯腰看着人:“真想知道?”
轩折璧以为人要说,点头。却不想下一秒这人飞快攒住了自己手腕,拿回了东西,手上力道消失,轩折璧眯起了眼。
君非对人晃了一下:“不要捣乱。”
听着人教训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轩折璧站起了身,上前一步,低眉顺眼:“我错了,我来帮你沾水。”颜料需要沾水才会顺滑。
君非嗯了一声,然后手腕一重,毛笔失衡,布料毁了。轩折璧拿着颜料似是拿不稳,压在了人手上。
一时之间竟说不清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但百分之八十的是前者。
“抱歉,我没拿稳,刚才心口疼了一下。”满是愧疚,说着还去拂开君非手上沾到的颜色。
君非到嘴边的话变了:“心口疼?怎么个疼法?”
手上使劲,一下子把人按坐在了凳子上。
本意是吓唬人,却不想这人这么认真,轩折璧慢了一拍才出声:“很疼,但就一下。”声音比之刚才都轻了几分。
君非看着人确实白的脸色,道:“等着。”
看着走远的人,轩折璧挑了一下眉:好骗。
君非拿着一个药瓶回来了:“这是小九按照你的身体调制的,可以缓解不适。”说着倒了一枚药丸给人。
白色的药丸在掌心没有一点重量,轩折璧一脸感动:“多谢,我本是残疾之身,倒是少有人这样如你这样贴心了……”
君非见人絮叨又温吞,一直说就是不吃药,拿起药丸快速塞人口中了,又快速喂了一口茶水,抬起了人下巴,从头到尾不到一秒,轩折璧措不及防给咽了下去。
许是呛到了,轩折璧弯腰开始咳嗽不止,君非又恢复温柔,给人拍了拍背:“别担心,一会儿就好。”
从没人敢这么对轩折璧,轩折璧心中怒气顿生,但是身后的温柔动作不停,怒气便转为了另一种情绪,慢慢直起身,轩折璧抬眼看人,轻声细语:“已是无事。”
赌也是一个乐子,那就看看吧。赌输了大不了就让这人一起陪自己上路。
不过,这人看上去冷淡,实则对自己关心良多,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这份温柔可是独一份,有意思。
不过,若是错觉那就让这人消失吧,敢欺骗自己的人可活不久。
这般霸道无理想着,轩折璧轻蹙眉头,止住人拍背的手:“所以,你这些是要什么?”
君非哭笑不得,这人好奇心还挺重,见人真不碍事了,在一旁坐了下来:“这么想知道?”
轩折璧点头,神色十分的懂事:“不过若是不便告知,亦是无妨。”说完又轻咳了两声。
君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外面来了这么多人,总有一二旧识。”
有时候吓破胆不只是个说法,吓吓也好,还能去掉一些无关的人,减少伤亡。
这个旧识肯定不是好友需要叙旧的那种,看着人眼中毫无恶意只若逗猫般的笑,轩折璧心神一动,来了兴趣:“针对性下手总没大面积撒网来得安全,我来给你说说外面那帮人都害怕些什么如何?”
这个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过君非无不可:“也行。”
得到颔首,轩折璧的眼里笑意变得明晃晃的,有几分狡黠:“先说熟悉的,武林盟主害怕红色的长虫,越红越好……”
听到这,君非反应过来了:“你父亲也说?”
轩折璧摆摆手,无所谓道:“一视同仁而已。”没有一点父子情。
既然这人不计较,那君非也不会顾忌。
不到半时辰,两人就确定了具体该怎么吓人。相视一笑,君非依旧是温和如同在关心人,轩折璧就直白了许多,神色表明我就是要害人。
原来这人装起来真让人分不出真假,轩折璧目不转睛地看着人收拾东西,一点也没有消退半分好奇。
那这人真正关心起人是怎么样的?再想之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轩折璧嘴角弧度淡了几分,那时候是在装还是真的关心?
他不介意到底如何,但是他需要知道。
“手臂可还疼?”
君非放好东西:“不疼,没有事了。”
轩折璧一把扯过人的手,君非身子一倾差点站不稳踩到人的衣摆,还好扶住了桌角:“做什么?”
轩折璧直接按了一下伤口的位置,君非眉一下子皱了起来,挺疼,挣开手,站直了身体,盯着人,这人突然受什么刺激了?
轩折璧反倒有些委屈:“明明还没好,为什么说谎?”
君非好气又好笑:“你不按刚才那一下就好了。”
轩折璧有理有据地反驳:“你要是好了,我按一下也没事,可是我不该关心于你?”
看着人眼里的犟和唇色的白,君非不再计较:“不是这么个理,罢了,我先多谢你的关心。”
轩折璧叹了口气:“我知你还因我邀你出去受伤而怪罪于我,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确保你的伤彻底好!”
那日邀人出去,两人只是想谈谈之前说的赔偿的事。
君非不知道这人钻什么牛角尖呢,还是说——看着人颤着的眼捷,君非故意道:“彻底好?什么是彻底好?要是我在养伤期间再度受伤你也继续负责?不怕被人讹上?”
轩折璧单纯一笑:“不怕,我相信落公子自是光明磊落,非是那般拎不清的人。”舌尖一转继续道:“再说,我轩折璧莫说养一个你,就是养十个你也是够了!”
满是傲气和自信。
君非捧场:“轩公子大气!”继而语气一正:“不过,我也早已说过,此事与你无关,有人想要我的命,自是不分场合和时候。”说到这君非语气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
“若是你这般自责,岂不是在为那些贼人开脱?怎么?不满足做一个好人?”明显是调侃。
轩折璧把好人二字在唇齿间咬了一遍,继而笑得有些不可自抑:“想不到我有天也能被人安上这两个字,你可真是——眼瞎!”毫不客气。
君非看人口狂言,抬起手对人脸弹了弹,刚才沾手上的颜料瞬间变成小点落在了轩折璧脸上,阴郁不再,色彩点点,有点搞笑。
“笑的太大声小心心口疼。”
轩折璧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颜料,脸色瞬间沉了,君非不带怵的,反而又给人一个笑。
这在轩折璧看来好看是好看,但是充满挑衅。
于是轩折璧手一动撩起杯中的水点向了人:“以彼之道反施彼身。”
君非擦了擦脸,觉得不能跟幼稚的人计较,然后拿起茶杯迅速后撤一步,同时手中的水撒了出去,如水箭般。
轩折璧随手拿起桌上的扇子,一旋,一回手,挡了大半的水,但是难免有几滴落在了腿上。
许是刚才颜料也沾在身上,一遇水,瞬间化开,轩折璧银白色衣服毁了,这件衣服明显很贵重,丝绸带刺绣,更缀有明珠,很配得上主人的身份。
轩折璧怒了,扇子一甩丢向了不远处的人,继而拿起茶壶就走向了人,明显不肯罢休。
君非稳稳地接过扇子,看着人跟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一样,脸上身上都是彩色的,还满脸怒气,乐了,脚步一移,远了人几寸:“轩公子,君子不计无谓输赢,况且刚才是你先洒水的。”
“呵!”轩折璧直接追根溯源:“是谁先撒颜料的?”手一扬,半壶的水泼向了人。
扇子一展,如同水火不侵一般接住了全部的水,方向一变,瞬间原路返回。看着人不肯停下的意思,君非也来了劲,都道轩折璧不善功夫,可刚才可是自己都没看清人动作。
一个旋身轩折璧退到桌子前,茶壶换茶杯,继而挽住了所有的水滴,射向君非之时不同了,透白变五颜六色,若是落在身上,衣服定是遭殃。
君非脚尖一点,腾身避开,内力灌注于扇,好悬接住了全部的彩水,继而扇骨为引,一团水成十二道细柱如天女散花般飞向了轩折璧。
这扇子只是普通扇子,自是禁不住这般折腾,在君非落地站稳的瞬间扇骨瞬间断了,君非皱眉。
下一秒毫不犹豫丢下扇子,拿起架上的书抵挡住轩折璧的回馈,要是步惊堂在这肯定会心疼,这可是孤本啊!
这边两人打得火热,那边比试台上也不逞多让。
七弦抱着抱脸上戚戚然,尽是父亡的悲伤,时不时还低头擦拭一番眼角,一身孝更趁得人娇俏无比,感受到落在身上的不好视线,七弦对九隐传声:“一群道貌岸然之人,看我今晚不吓死他们!”
台上的比试还未结束,但是九隐能看出谁会胜,起身,走向七弦:“是该吓吓了,大人死了他们也该哭一声。”
七弦追加了一下:“不,我要他们哭天喊地,祭奠爹爹的亡魂!”
九隐走到人跟前轻咳一声:“……大人没死!”这人入戏倒是深。
七弦眨眨眼,有点茫然,继而眼神清明:“是哦,我忘了,那就让他们为落云生哭去!”
七弦演的投入差点自己也入戏了。
九隐做戏揽着七弦带着宝刀离开了这里,引了无数人目光,这时,台上的比试也已结束,今日的几位胜利者已定。
一时间步惊堂身边人更多了。
“步楼主,不知那位公子是?”
“好久不见,步楼主这里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那落公子的千金可真是不俗啊……”
本就头疼心烦的步惊堂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有一瞬间没控制住,冷笑了一声。
身边的人听见这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面面相觑,空气寂静了一瞬。但见步惊堂转身就走,连忙跟了上去。
这场比试也来了不少年轻人,毕竟看大佬比试也是能长长眼的,看着有实力的人都走了,心有余悸,没跟上去:“落楼主真是可惜了,我还没见过他的刀法呢!”
“刀法算什么,他的剑才是一绝!”
“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哎你说——他的千金有没有得到他的真传?”
“这可说不准,不过她一个姑娘家敢做守刀人,也是勇气可嘉。”
“而且容貌亦是不俗!”
“怎么!相中了?!”
一片笑声。
“不敢!刚才她身边的那人莫不是她的夫婿?”
“可是我没有听说她已是成亲啊?”一个精瘦的男子摸了摸下巴,满是不解。
“嘻嘻你的消息不准了!”
“去去去!”
“不是说还有一个孩子吗?那个莫不是她的兄长?”
周围人若有所思。
然后到了晚上,一则谣言飞速传遍了:落云生是被气死的!
要说其中缘由,是因为他的女儿和儿子好上了,背离人伦纲常,落云生之前散养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不知两人关系,心生爱意,后来知道,痛不欲绝,但是不打算结束。
被落云生发现,于是棒打鸳鸯,然后就被气死了。
听到谣言的步惊堂:“………………”
手抖着放下茶杯就去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