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往哪边走都有风险,七弦和九隐决定进城,起码那里有药铺,需要的东西都能保证。
但是肯定不能正大光明的进城,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子时已尽,城门已关,初秋的凉气在四方蔓延开来,为夜色添了不少风味。
两道身影不惊丝毫尘埃飞身越过高墙落在了城内,城楼上的守卫精神疲乏,打了个哈欠,继续尽自己的职责。
这是个小城,名号春宜,往西十里有一山,为春宜山,春日一到便是漫山遍野的花,万紫千红,引人醉眼。
故这个小城也算繁华起来了。
街上无人行,街道两旁的房屋只有风吹灯笼飘,有些许荒凉。这个时候就算是客栈也大约要关门了。
七弦确定无人尾随,拍了一下九隐的肩,两者脚尖点地奔向了目的地。
在一处小巷院子落下,七弦指了指西屋,让九隐带人进去,待门关上后,七弦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屋主人听到了,点灯出了屋子。
一对约六七十岁的老人踏出了门槛,看到七弦,有些惊讶:“小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说着赶紧拉人进屋。
七弦外表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如星,讨喜得很:“我事情办完了就想着早些过来也好,老伯,你们去睡吧,我自个不碍事的,只是希望不要打扰你们。”
“不打扰不打扰!”老伯看人站着,想让人坐下。
七弦声音温和:“不了,,时候不早了,您们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屋休息了。”
老妇人拉着七弦的手甚是和蔼:“也好,你那屋要是缺什么给我们说就行,明日我去添置些。”
七弦点头,无比乖巧:“我省得。”
东屋的灯光灭,七弦也关上了西屋的门,低声对九隐道:“可以点灯。”
桌上油灯亮起,照亮了一片。
“没有问题?”
“放心。”七弦肯定。
傍晚的时候七弦先到城里布置了一下,客栈不适合,太引人注意,这个地方比较**,这户人家也是初步筛选的。
家中长子出远门给人做工去了,小女前年出嫁,目前家里只有一对老人,腿脚是些不便,但不影响日常生活,邻里之间也有照拂。
七弦趁老人出门买菜的时候打掉了人手中的菜,然后帮人拾起,接下来的事很顺利,七弦要是积极表现起来是绝对的让人信任。
七弦现在就是来这边游玩却丢了钱袋的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年轻。
九隐起身:“我去弄药,你去弄点热水,等我回来。”
“好。”
直到破晓,两人才结束手中的活,双双坐在了床边,看着人干净苍白的脸色,舒了口气,还好。
床上人清浅又平稳的呼吸声是这个房屋里最动听的声音。
“还需多长时间?”
九隐:“庄园那人的药不错,大人这个身子底子也好,最快明天,最迟三天就会醒。”非常情况非常手段,借用一下别人的药不算过。
七弦笑了出来,身子放松倚住了床边,坐到了地上:“那就好。”
细看君非现在可是好了许多,血衣被去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纱布细细敷药包扎,发丝上的血迹也被洗去,被内里烘干后落在耳边,倒显得人温柔了几分。
给人盖上被子,七弦拾掇地上一地带血的纱布和杂物:“我去处理了,你在这守着。”
九隐嗯了声,把一旁盆里的血水端起,嘱咐道:“小心为上。”
“好。”
辰时未到,两位老人便开始忙活。同一时间,七弦和九隐也睁开了眼,从桌上直起了身。
揉揉眼,七弦脸上是褪不去的困意:“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七点左右。”走到床边,九隐看了一下君非的情况。
七弦也走了过来:“怎么样?”
“不错,脉象很平稳。”九隐也安心了许多。
七弦看着人的病色,担心:“两天了,能进食吗?”
九隐摇摇头:“再看看。”
“小哥。”房门被拍响:“起来吃个早饭吧?”两位老人害怕人醒来太晚饿着。
九隐随即拉下简陋的床帏,藏起了身,七弦抬脚去开门,对两位老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好嘞!我正想着吃什么呢!”
“也不是什么好的,就寻常吃食,还愿你吃得惯。”老妇人笑呵呵的,声音很是慈祥。
七弦随手关上房门,走在老人身边:“吃得惯吃得惯,我可是好长时间没吃过家常菜了,今日可算是托您的福……”
“你这孩子……”
简单吃过饭两位老人就出去摆摊了,卖个小玩意也可挣几个铜板,走前还嘱咐七弦有什么缺少不必客气。
七弦给九隐留了一个馒头,递给人:“你在此守着,我去街上看看情况。”
九隐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适应良好:“嗯。”
街上风景依旧,七弦是个生面孔,没有遮面,大大方方,反倒不引人注意。
转过几个茶楼、客栈后,七弦转脚进了一家成衣铺。
伙计抬头见人虽然年轻,但是身上衣服不是粗布麻衣,气质也是不凡,热情上前:“客官您请,您看需要些什么?”
七弦环视了一圈店内的衣服,视线落在了一身鹅黄色的女装上面,伙计十分有眼色,立刻走到衣服旁:“客官您眼光可真好,这是今年新出的款式,可是给家中姐妹的?”
七弦外表看上去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公子,虽然衣赏有些破旧,但是容貌和气质让见过形形色色的小二眼前一亮,许是哪个大家族里的。
七弦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圈衣服,点点头:“有没有大一码的?”
伙计立刻扬声:“有!您稍等!”
等出了成衣铺七弦又去了脂粉店,最后七弦满载而归。
回到院子里,七弦确定没人跟踪,进了屋。
九隐看着人大包小包的,疑惑:“买的什么?”
七弦微微一笑,打开包袱,拿出东西抖了抖:“铛铛铛!看!”
九隐沉默片刻:“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
“女装癖,什么时候开始的?”
七弦怒而把衣服砸了过去:“你才女装癖呢!这是伪装懂不懂!”
九隐开始是想往伪装上想,但是七弦拿着衣服还在身上比了比,他就一点不确定了。
接住衣服,九隐看向另一个包裹:“这个是什么?”
七弦把东西全都铺在了桌上:“我的胭脂水粉,哼!”
九隐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一次的精妙绝伦的化妆技术,如同换头,觉得可行:“外面如何?”
说到这,七弦脸色一正:“纳百楼的人在城里盯着,城门出入都有人盯梢了,几家客栈也有人打听,药铺也是。”
“看来他们也笃定大人在城内。”
“不过找得到再说。”七弦不信自己和九隐还拦不住。
两人对视一眼,九隐道:“先在这里待着,直到大人醒来。”目前来说,这里很安全。
“嗯。”七弦知道九隐的意思。
然后七弦眉毛一挑:“你想穿哪套?”
七弦买了两套,一件鹅黄色,一件桃粉色。
九隐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床,再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衣服,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要是给大人穿上这个,大人还会不会容下自己。
嘴唇动了动,九隐最后决定不去赌这个可能性:“你选吧。”
七弦眼里冒起了光,两件衣服都在九隐身上比了比,九隐思维都有些飘,忽然反应过来了:“我为什么需要伪装?”他的脸可是生面孔。
七弦一脸正色:“两件衣服九折,不买白不买。”
“…………”
九隐把眼前的衣服拿过,团成一团扔了出去。
七弦极快的挪步接住了衣服,爱惜地展了展,开始谴责人:“浪费!”
九隐呵了一声:“我们还有多少钱?”
之前逃跑的时候顺手牵羊拿了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七弦双手背后,一副我很富有的样子:“十两银子。”
气势倒显得有十万两一样。
九隐揉了揉额头:“记得去赚钱。”
还好现在不需要花太多钱,药物之类的要是正经去买,无异是自投罗网,他们都是自行方便。
七弦摆摆手:“你放心,爹爹现在的身份是个有钱的,等他醒来了,我们就是富二代!”
九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得道:“你给大人商量就好。”
依照现在纳百楼的追铺,若要回去拿钱怕是要费一些功夫。
正想着,就见七弦拿起那套粉色的衣装往床上走去,眼皮一跳,九隐一把拽住了人:“你做什么?”
七弦一脸理所当然:“给爹爹伪装啊。”
“现在还不需要吧。”
“我要先熟悉一下手,许久不弄,要是生疏露了破绽了就不好了。”说着扒拉开人的手,一下子在床边坐下了。
九隐看着人坚持,后退了一步,决定抽身事外。
“小哥,在吗?”
“在的!您稍等!”七弦行动胎死腹中,起身去开门。
“小哥,这是我们这都吃的花饼,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要是感兴趣了就尝尝。”老人拿着一个小包,神色真诚。
七弦忙接过:“多谢老伯!我还真没吃过这个呢!”
九隐看着七弦跟着人出去关上门,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床边耷拉着的衣服,上前拿起快速的叠好。
正准备放包袱里,就感到床上人的呼吸变了,心里一喜:“大人!”
难受是肯定的,君非眼前都是眩晕状的,疼倒是可以忍,睁眼看见九隐,正想说什么就见人手上粉色的布料:“这是咳咳咳……”
九隐唰一下把手里东西扔桌上了,赶紧接了一杯水扶起人:“大人别急,先喝点水。”
君非半坐起,喝完了水,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嗓子里的干疼也下去了一点。
抬眼看了下四周:“这是哪里?”
九隐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君非低头看着身上的伤,意随心动,看不见的能量值游走全身,既涵养身体也滋养灵魂。
照这个情况下去,不出十天就会无虞。
啪一声门开开又关上,七弦得到消息飞快地脱身回来了,见君非安然地坐在床上,激动地扑了过去:“爹爹!”
九隐及时伸手拉住了人的胳膊:“大人还有伤。”可禁不住这一撞。
七弦挣开人:“我当然知道!”在床边坐下,七弦戳了戳君非绑着纱布的手腕:“爹爹,感觉怎么样?”
君非动了动手腕,还算灵活:“无碍。”
七弦点点头:“那爹爹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小九刚才说了。”
“那爹爹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九隐也看向了君非。
君非沉思片刻:“先养伤。”
七弦极其赞同:“说得对!我们先藏起来,等爹爹养好伤,我们就杀回去!打得他们片甲不留,夺回我们的东西!”
“……”
意思都是一个意思,但是七弦这么一说颇有点无耻。
九隐轻咳了一声,忽略七弦:“大人,我们可要寻个新的去处?”
君非摇头:“这里就行。”
“对了!”七弦起身一脸兴奋,把桌上那件桃粉的衣服拿了人跟前:“爹爹,看我给你买的衣裳!”
九隐下意识连退三步,表明这事自己没有参与。
君非看着不太正常的七弦:“何意?”孩子叛逆期到了?
七弦笑笑:“现在不是要躲避人嘛,不伪装一下怎么能行?”说着把衣服塞君非怀里。
君非摸了一下手里的布料,看向桌子上另一件衣服:“两套?”
七弦点头,指向九隐:“他也有。”
“你的呢?”
七弦表示他不需要。
君非把衣服放一边,神色平静:“按顺序来,你为长,小九可以委屈一下。”
九隐嘴角的笑差点没绷住,看向君非:“大人,我不委屈,重要的是七哥!”咬字落在了称呼上。
七弦一脸可惜,拿起另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接受非常良好。
君非也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什么,看向九隐:什么时候的事?
九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这时七弦抬起了头,也看向了九隐:“不行,我不能让你受委屈,还有钱,我再去给你买一身!”说着就要出门。
九隐瞬间闪身拦在了七弦前面,微笑咬牙:“不用!我不委屈!”
七弦一脸我要平等给每个人一份爱的神情:“不行!我们家就算穷,再穷不能穷孩子!”
九隐心中一闷:“不用!”
七弦非常坚持:“不用考虑钱的事,我相信——”
“小七,好了。”君非哪里看不出七弦在逗人,无奈出声。
七弦耸耸肩,叹了一口气,转身坐了下来,看向君非:“爹爹,你真的太惯着小九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九隐手落在了人肩膀上,冷笑一声:“无聊了?”想打架了?
七弦懂事地拍了拍肩上的手:“我是为你好!”
“呵!”
君非对人招了招手:“别闹了,过来。”
九隐一甩袖不再搭理七弦,七弦低声啧了一声:小九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