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听故事的人，最终还是出来讲故事了。”
杜仲是从小农村里到大城市里卖窗帘的，他为人憨厚老实，被别人踩上一脚，反而是自己退开好几步。
虽然大城市里风水不如村子，物价也贵，但杜仲觉得他不甘于一辈子种田，他到大城市来，是见见世面，开开眼界的，小本生意，小日子也过的不错。
直到那一天。
一个毛手毛脚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经过他的摊位，那男人一步三回头，东张西望的，形容小偷。
那个孩子却也是不哭也不闹，就是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里满是恐惧。
“诶，大哥看看窗帘不？”杜仲出于天生的警戒心，将他拦下。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见是个摆摊的，立马露出鄙夷的眼神，“不买不买，走开点。”
杜仲没有死心，他看了一眼孩子，继续拦着他“大哥你好好看看，我这个窗帘料子没话说。”
“我都说了不要了，你没听见是不是啊！”
男人恼羞成怒了，一把推开他，抱着孩子就想逃。
杜仲不乐意了，与他争抢起来，“你把孩子放下！”
他们的争执引来了群众围观，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更是挤到了中央看热闹。
男人立刻手忙脚乱起来，“放手啊你！”那壁厢，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对年纪稍大的夫妇，带着几个警察，女人的满脸泪水，男人则一脸愤怒。
“阿华，抓住他！”那个叫阿华的男人起先是害怕，后面眼珠一转，见警察拉开了杜仲，将孩子抢了过来。
警察很快控制住了杜仲，杜仲挣扎不过，一心想着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昊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告诉妈妈，都是你，你怎么当哥哥的！”女人抱起昊昊反复观察，又狠狠地给了那个叫阿华的男人几拳。
阿华面部扭曲，但他没有说话。
杜仲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你这人太狠了，亲弟弟都要出卖吗？！”
阿华没有动静，反而是那个女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给了杜仲一个声彻云野的耳光，杜仲的鼻血登时就喷涌而出。幸亏警察拦下了气急败坏的女人。
“你这个该死的人贩子，你为什么要抓昊昊？！你知道我一把年纪生下他多不容易吗？把他抓起来，警察同志！”
杜仲瞪了一眼女人，又死死地瞪着女人身后的阿华，那小子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他咬着牙，牙龈沁出的血将一口亮白的牙染红。
女人的老公也沉不住气了，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打他。警察们睁一只眼闭一只拦了拦。
就在杜仲要被带走的时候，他突然殷切地看向那个孩子，“小孩儿，你说俺不是凶手对不对。”
阿华紧张地看着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弟弟。
昊昊还是白着一张小脸，恐惧像墨水一样在他严重晕染，他低头扣着手指。
“昊昊，告诉警察叔叔，是不是这个人把你抓走的？”
昊昊没有抬头看警察的眼睛，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杜仲眼里，孩子的点头敲响了丧钟。
以前的技术是有限的，杜仲锒铛入狱。他没想到，助人为乐的结果竟然是这样。他该怎么办，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
牢里的生活并不愉快，尤其是对他这种老实人来说，他常常是狱友们明里暗里欺负的对象。再加上“人贩子”这一罪名，他就更加倍受侮辱。
他像个大傻子一样地坐在玻璃窗的一面，憨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的神情却异常冷漠。
“燕子，我很快就出来了，我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我。”他紧贴着听筒，希望妻子能给予他一点信念 。
“仲子，我们离婚吧，我带着孩子嫁给阿杰了。”
他笑不出来了，胡子拉扎的下巴颏颤抖起来，“燕子！燕子！！”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他们曾渡过一段艰苦的岁月，也曾过上小康的生活，终究只能沉淀在回忆中，一旦揭开，便面目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