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相信他们相信的时候,只看见他们想看见的,认为着他们认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杜仲出狱的那天,也没有去找妻子和孩子,尽管无数个睡梦中的怀念,惊醒时抓住的仍然是虚空。
他的日子不好过,时过境迁,城市与社会发展极快,冤假错案被平反了很多,自己的案子的卷宗也被人拿出来重新搜证,几经百转才为他平反,大儿子阿华为了家财和出于嫉妒或厌恶的心理想将小儿子昊昊卖掉,可惜半路上遇上他这个程咬金,到最后还成了替罪羊。至于小儿子为什么点头,警方给出的解释是,他是自闭症,也许他是想告诉警察,杜仲是救他的人,无论怎么样,这几年的青春已经不在,他只能感叹一句:都是命吧。
法院赔了一笔钱给他,他咧了咧嘴,怎么也笑不出来,也许没有人同他分享这种喜悦吧。
租了个房子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还是闲不住了,他把手里的烟掐灭,“该去工作了。”
“诶,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啊,哦,你是那个人贩子是不是,上了新闻那个,老早之前,”有头满面的经理戴上眼镜仔细打量他。
他想解释,“我们这里不收有前科的。”杜仲还想争取一下,眼镜仔面试官铁着脸叫着下一位。
杜仲粗粝的手指捻着洁白的简历,灰头土脸地走了出去。
一连几家公司,都瞧不上眼。
因为他是“红人”,那个新闻太深入人心了,人贩子啊,人人喊打的混蛋玩意儿。
他突然想起了他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围观的人都在唾骂他,转了一圈都是鄙夷至极和愤恨的眼神,他明白那是什么,他们巴不得他去死。
他把简历揣进口袋里,走上一辆公交,刚想往里走,就被公交司机叫停了,“诶诶诶,干嘛,刷码!”
杜仲看了看二维码,不懂什么意思,他摸了摸口袋。
“搞什么啊,快点!”后面的人等的不耐烦,挤上车来撞过他的肩头,他试着学习他们刷码,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根本不是智能手机。
“要么刷码,要么投币,愣在这干嘛?”司机不耐其烦,掩闭了车门。
杜仲摸索着口袋,终于红着脸掏出两个硬币。那些上来的乘客又在后头骂骂咧咧着,“搞什么啊,快点呐!”
杜仲不尴不尬地微鞠着躬,人们不耐烦地看着他走到后座。
他坐在一个女人的旁边,那个女人花枝招展的,见他来,第一眼是嫌恶,仔细瞧瞧,那女人想了起来,那天她去集市买东西的时候,看见过他,他是那个该死人贩子!
女人越发惊恐起来,幸好,她准备下车了。她站起身来,远离男人,走到过道准备下车。
杜仲也站起身来,他的目地的也快到了。
女人转头恶狠狠地看他一眼,杜仲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几年见多了这种眼神也就见怪不怪了。
女人抓了抓后脑勺的乌发,再次转过头来看杜仲,仿佛他是什么臭虫,又向前走了几步,如芒在背。
杜仲分明看见有一个男人靠近了她,他伸出手,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手。
那男人贴在女人身后,可那女人却只是时不时转头看杜仲。
眼见那男人从女人的包中掏出一个钱包,杜仲索性一闭眼睛。
“啊——流氓!”女人狠狠地拿包砸在杜仲身上。
杜仲还是良心过不去,恶狠狠地瞪着那名小偷,一手扯住女人疯狂砸来的包。
杜仲没有辩解,把钱包拱手相让,女人吓得直喘气,颤巍巍接过钱包,“怎么回事?”
谁料那小贼反而抓住杜仲的手,“你这个变态,摸人家也就算了,还偷人家钱包!”
一车子的人纷纷看戏,公交司机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要在车里搞事情,下车!”
女人立刻用刻薄的美甲指尖指着他,“你这个流氓变态,摸我屁股,偷我钱包,不愧是做人贩子出来的!”
杜仲看着小偷,看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又听见车上悉悉卒卒的讨论声,当年的历史又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