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夏父和夏母非要回家,夏志轩无奈,也只好给他们订票,他们当晚就回去了,只剩下宿舍里狼藉一片。
夏志轩收拾一通,快到半夜才睡下,可刚一躺下,困意瞬间全无,明明自己今天这么累,可偏偏就是睡不着。
他将胳膊枕在头下面,望着木头床铺,脑中不断回想的却是林夕。
那个人真的好神秘,反正和自己不一样。
邓侗这时候从上铺把头探了下来,轻轻呼唤夏志轩的名字:“夏哥,夏哥。”他一边喊,一边还注意着对面白杪的状态。
如果把那个活阎王惹了,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夏志轩烦躁的回答道:“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喊什么喊?明天你是想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工作还是怎么地?”
邓侗说:“夏哥,其实我说,林医好像也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不好吧。”
夏志轩稍微动了动,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话怎么说?”
邓侗裹着被子来到床沿边上,小声说道:“你看林医那样的,家里肯定不缺钱吧?那天咱们在饭店那么戏弄他,他都一点不生气,好像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对了,就是这里奇怪。
林夕一个普通人,平时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的,那天自己让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面子,作为一个男人肯定忍不了,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夏志轩又躺回到枕头上,凝声道:“说的也是。”
邓侗扭动着身子,把自己裹得跟个毛毛虫一样,笑着说道:“夏哥,其实我觉得夏妈妈说的没错,你今年多大了?快三十了吧?该找对象了。”
夏志轩笑骂让他滚,随后蹬了一下他的床板,邓侗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看向白杪,心里暗自庆幸他没有醒。
夏志轩说:“你说的也对,我都快三十的男人了,有人肯嫁给我吗?”
邓侗坏笑一下,说道:“我就愿意啊,夏哥你把我娶回家吧,我想吃夏妈妈做的饭。”
夏志轩又蹬了一下他的床板,随后自顾自地睡去了。
因为其他几个室友回家的回家,看父母的看父母,寝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三个人的夜晚挺美好,各自睡各自的,谁也吵不着谁。
要是今天全都在,那简直是一窝猩猩在开会,吵他个底朝天才算罢休。
第二天,天气似乎比之前更加寒冷,窗户外边结起了厚厚的一层霜,还好寝室里有暖气,要不然都要变冰棍儿了。
他们来到警局,昨晚没回来的那几个人也按时到了,又回到了会议室。
窗外的鹅毛大雪堆了起来,可惜是在警局,否则那里一定有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更有甚者在玩滑冰。
新年快要到了。
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今年的年假可能是批不下来了,算算日子,今天也就是28号了。
夏志轩左看看,右看看,却总也看不到林夕的身影,原本属于他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他偏头问白杪:“队长,林医今天怎么没来?”
白杪用手挡住嘴,小声说:“他的工作做完了就没什么事了,人家来干嘛?”
夏志轩失望的“哦”了一声,眼神总是时不时地飘向那个位置,他好像不太习惯看不到那个讨厌的人。
王奇一边看着检查报告,一边说道:“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就没什么大事了。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凶手的老巢。”说完,他低头瞄几眼资料,“芸城这边的地形大家都知道,特别适宜发展畜牧业,所以大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顾律,你和白杪他们一起去,去这个地方。”他指了指大荧幕上的地图,“你们都是当年警校里出类拔萃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是。”顾律向王奇行了个礼,随后便和白杪他们一起出发了,其余的人继续开会。
他们根据王奇的指示找到了一家住户,那人家里墙上挂着的满都是杀猪杀羊的刀具,家里也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看来是个普通的畜牧人家。
白杪先是拿出自己的证件,那人和前几天他们问过的那家人一样,见到警察都是丝毫的不慌张。
白杪拿出照片,问道:“照片上这个人,你认识吗?”
那人眯着眼睛,一会儿睁大,一会儿眯住,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去拿眼镜”的结论,顾律庄严的看着他,夏志轩也是,他们看着他进屋,又看着他出来。
只是出来的时候,袖子里明显多出了什么东西。
牧人戴上眼镜,把照片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这个人啊我认识,他有个亲戚住在这附近,他经常来看他的。”
顾律问道:“什么亲戚?”
牧人面不改色的说道:“好像……是他叫姑姑的。”
白杪和夏志轩相视一笑,随后夏志轩走到牧人的旁边,说道:“他姑姑在这边住的很久了?”
牧人点点头,手却下意识地抖动。这个细节,被夏志轩一眼捕捉到了。
他继续向牧人逼近:“那他最近来了没?”
牧人继续点头:“来了来了,他昨天还来了,给他姑姑买了好多东西。”
夏志轩眉头心里有了一点动摇:之前那个人也说过近些天见过这个人,可这个人明明已经死了,难道……他有双胞胎?
夏志轩贴近牧人的耳朵,语气冰冷地说:“可是我查过资料,死者的姑姑,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牧人一看事情败露,想也没想一下子丢掉照片,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狠命的朝夏志轩刺去。
夏志轩也不是吃素的,他极快的将头向下趴,避开了这一击。牧人见状,迅速将自己腰间系的牛皮护腿撕开,里面还藏着两把锋利的刀具。
那刀细长锋利,锃亮锃亮的,是把好刀。
牧人眼神变的凶狠,他丢掉手里的刀,拔出腿上事先准备好的刀,向众人刺去。
夏志轩他们三个人当年在警队里多次受到上级的表扬,对于这种事情当然不在话下。
牧人先是朝夏志轩的腹部刺,可夏志轩一个斜踹,直接把他的一把刀踹出老远。牧人依旧面不改色,他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抽出一把刀,这把刀看起来比刚才那把还要锋利。
他冷笑一声,道:“来啊警察,让我看看你有多强。”牧人的个头不低,和他们相差不大,他脱掉了衣服,只留下一件衬衫在身上,胳膊上突起的肌肉倒是让三人认真起来。
牧人先是把刀朝他扔去,夏志轩轻松躲过,谁知那刀没有落在地上,竟然还会回旋。他招架不住,直接拿起手里的枪,瞄准他的脑门。
白杪和顾律感到奇怪,难道这人是把他们两个当空气?
他们两个也一齐上前帮忙,那人好像也丝毫不害怕他们,拿着刀就是胡乱砍,倒也有些要杀他们的架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夏志轩垂下脸,凶狠地举着枪,说道:“现在马上放下刀蹲下,你知道袭警是什么罪吗?”
牧人不听,他一刀过去,白杪二人向两边散开,可这人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将刀插回自己的胳膊上,随后一拳垂向白杪,白杪眼看躲不掉,边用自己的胳膊去抵,顾律这时候趁机一脚踹在他的腰上。
可是明明顾律使了很大的力气,那人好像并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转而攻击他。
那人出拳快而狠,好像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顾律好几次险些被他一拳打中要害,夏志轩和白杪这时候从他后面两侧包抄,擒住他的胳膊,把他向地上扣去。
牧人好像瞬间没有了力气,乖乖的躺在地上不动了,白杪给他戴上手铐,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怎么拉,那个人就像赖在地上一般,怎么也拉不起来。
夏志轩轻笑一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说道:“你已经被我们逮捕了,不要再做什么没有必要的抵抗。”
那人不说话,也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白杪也感到奇怪,等把人翻过来一看才知道,那人真的死了。
是七窍流血死的。
他的脸上全是血,可表情上却没有一点恐惧和痛苦,就像是一个玩了很久的玩具没有了电池一样,失去了生机。
白杪捏了捏他的胳膊,身上肌肉的那种紧绷感依旧还在,可渐渐的,他身上的血管开始极速胀大。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毛孔开始往外渗血。
是源源不断的冒出血,毛孔也被撑得很大,看上去很吓人。
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如同一摊死肉一般,混着新鲜的血液,停止了生命。
服毒。
这是他们几个人的第一猜测。
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很棘手,毕竟这样的死状也是很少有。他们也只能把这具尸体运了回去,放在停尸间里。
这一档子事儿下来,又到了黄昏时候。
夏志轩想着,现在有了尸体,林夕也要来上班了吧?
可是依旧没有林夕的消息。
林夕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住址以及通讯方式,初遇他的第一眼,肯定也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可白杪遇见他,就像是遇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不想那么多了,天也快黑了,他便开车回家。
路途中的风景尽收眼底,一望无际的大雪遮住了草原,倒是另一番风景。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嚼着泡泡糖,路过一个转弯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过来:
林夕穿着一件白西服,戴着眼镜,好像是去参加了什么重要的会议,穿的极其庄重。
他嘴唇发白,从远处看走路有些歪歪扭扭,好像不太舒服。
夏志轩白了他一眼,可又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于是把车开到他前面,在那里等他。
他打开车门,挑衅道:“大冬天的林医为了看起来好看,连命都不要了?穿的这么薄。果然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林夕没有和他讲话,头一直低垂着,走到他前面停了下来,双手冻的通红,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他前面。
夏志轩发现了不对劲,他继续调侃道:“怎么?都走到车旁边了,还要我帮你开车门?”
林夕依旧站着不动,夏志轩也不动,两人就那么站着。
雪花又悄然而至,落在林夕的衣服上,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脸色苍白。
夏志轩不知如何开口。这时,林夕一个踉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夏志轩拉住他的手,把他扶住了,这才发现林夕已经睡着了。
或者说,是烧晕过去了。
他摸了摸林夕的额头,温度已经不是正常人的了。
再加上他此时脸色苍白,皮肤白的好像每一根血管都能看到。
他牵起林夕的手,手已经没有温度了。
整个人,身上没有一点人的温度。
他不自在的扶起他,随后架着他的胳膊把他送进车里贴心地给他系好安全带。
在这样的天气里生病,还是在东北这个地儿,搞不好的话命都没了。
他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脸,尝试着呼唤他:“林夕?林夕?”
林夕生病的时候很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如同一个洋娃娃一般。
夏志轩拿出常年备用的暖水袋,塞进了林夕的衣服里,随后又从车里找出了一件自己的棉大衣,把林夕裹得严严实实的。
随后,他便赶紧开车离开,送林夕去医院了。
医院的路并不好走,夏志轩一边开车,一边还不停的数落他:“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西服和一件衬衫,真不知道你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还是怎么的。”
可是仔细一回想,林夕生病也可能是昨天为了等自己而生的病,他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有些过分。
夏志轩看了他一眼,从他那个角度看,刚好把林夕的脸和身材描摹的恰到好处:林夕的脸比较消瘦,头发又很蓬松,再加上一副眼镜,显得整个人文雅不少。他的肩不宽,腰也特别细,都快赶上女孩子了。
夏志轩不自觉的感觉脸在发烫,他收回视线,小声地喃喃道:“谢谢你昨天等我。”
到了医院,医生给林夕检查完以后,就给他打了针,住了院。当然,夏志轩也免不了被医生数落一顿。
医生看着资料,愤怒的说:“你是他的家人吗?他的身体差到什么程度你都不知道?还敢让他大雪天穿这么少在外边儿跑?”
夏志轩看了一眼检查报告,那上面的字他压根看不懂,可以用龙飞凤舞来形容。他撇了撇嘴,说道:“医生,我看不懂。”
他说完这话,医生更生气了,暴跳如雷,把报告单一下子拍到桌子上,说道:“他有严重贫血,体内的营养根本就跟不上,而且还有胃病。”说着说着,医生又拐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他穿这么少你就让他出门?东北的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出人命啊?”
夏志轩愧疚不已,说道:“那,他发烧的严重吗?”
医生说道:“严重吗?还严重吗!再耽搁一些时间人就烧坏了!”
经过医生的一番数落之后,夏志轩悻悻的回到病房,照顾林夕。
他看着眼前瘦弱的人影,不免叹息。
这时候,林夕开始不安分的动了动,眉头也皱了起来。
夏志轩问道:“怎么了?是想要什么东西吗?”
林夕还在发烧,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冷”。
夏志轩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供暖设备,还是单人单间的。
如果这时候自己下去去车里找暖宝宝,说不定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还要自己处理。
眼见的没有办法,他拉住林夕放在床边的手,一边给他哈气,一边给他捂着手。捂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了温度。
夏志轩看着林夕逐渐平坦下去的眉头,笑了笑,说道:“你醒来了以后,要是再和我抬杠,我肯定饶不了你。”
他看着窗外纷纷下落的白雪,心里好像莫名有了一丝充实感。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
他的生日,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