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初秋的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校园。K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双手拢起及肩的黑发。她的动作很轻，黑色发绳在低马尾上缠绕三圈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发尾扫过校服后领的瞬间，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因为静电微微翘起，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金色。
校门口的人流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清晰。萍眆穿着同样深蓝色的校服，同样束着低马尾，只是发绳是银灰相间的螺旋纹。她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右脚落地的力度总是比左脚轻一些，这个细微的差别让K在百米外就能认出她。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萍眆的发梢跳跃，那些细碎的光斑像是被精心计算过的装饰。
"早。"萍眆走到K身边时轻声说道，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她的书包带子上挂着一个蓝色鲸鱼挂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K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学楼。楼梯拐角处，萍眆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吃吗？昨天新买的。"糖纸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教室里暖气刚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K摘下格子围巾，仔细折好放进课桌。萍眆已经坐在位置上，正用湿巾擦拭桌面。她们的座位是并排的连体桌椅，中间那道用铅笔画的分界线已经被蹭得模糊不清。萍眆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封面上贴着的便利贴写着"数学重点整理"，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上周作业最后一题，"萍眆突然开口，手指点着习题册上的一道几何题，"你用的哪种解法？"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K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和自己如出一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的过道上投下等距的光影，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时，萍眆恰好转头看向窗外。晨光勾勒出她的侧脸轮廓，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似乎察觉到K的视线，她突然转回头，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课间操的广播突兀地响起。走廊上挤满了穿深蓝色校服的学生，两个低马尾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下楼。萍眆在二楼拐角处停下等K，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她的发绳有些松动，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体育课要测800米。"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犹豫，"要一起热身吗？"K点点头，看见萍眆眼睛亮起来的瞬间，像有星星落进了深潭。
操场边的梧桐叶飘落在跑道边缘，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们并肩做着拉伸运动，低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当K弯腰系鞋带时，萍眆突然伸手摘掉她肩上的一片枯叶。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K闻到萍眆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着一丝说不清的、像是旧书本的味道。
"预备——"体育老师的哨声打断了这个瞬间。萍眆率先冲了出去，低马尾在风中划出流畅的弧线。K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发现萍眆跑步时习惯性偏头的角度，和自己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当萍眆经过第三个弯道时，阳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跑道上——那个影子的动作似乎比本体慢了半拍，就像延迟播放的录像。
跑完步的萍眆脸颊泛红，呼吸有些急促。她递给K一瓶水，瓶盖已经拧松了一圈。"你最后冲刺的样子，"她喘着气说，"和我初中体育老师一模一样。"这句话让K的手顿了一下，因为她确实有个当体育老师的远房表舅。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塑胶跑道上留下深色的圆点，像一串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