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教室里的吊扇就发出疲惫的嗡鸣。K把自动铅笔别在耳后,冰凉的金属贴着她发烫的耳廓。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夏日交响乐。萍眆从课桌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喷雾瓶,对着自己泛红的脸颊轻轻按压,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型彩虹。
"晒伤了?"K用笔帽戳了戳她手肘内侧的皮肤,那里有一小块不自然的红晕。萍眆摇摇头,把喷雾瓶推过来时,K闻到淡淡的芦荟香气。"物理防晒霜过敏,"她小声解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绳上的星星挂坠,"涂了会起疹子。"
教室后门突然传来骚动。班长抱着一摞新校服闯进来,最上面那件的领口绣着"K"的拼音缩写。"教导处刚送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说,"说是绣错了名字要回收。"萍眆猛地抬头,K看见她瞳孔骤然收缩的样子,像夜行动物突然暴露在强光下。
"给我吧。"萍眆接过校服的动作很轻,仿佛那是一件易碎品。她的指甲在"K"字绣线上停留片刻,突然转向自己的书包——从侧袋掏出一把小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断了绣线。线头散开的瞬间,K莫名想起上周在萍眆家看到的那个笔记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正是今天。
放学前的自习课,萍眆反常地安静。她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偶尔停下来用橡皮反复擦拭同一个位置。K假装整理笔记,余光瞥见她正在画的不是什么数学图形——那分明是校园平面图,在体育馆后墙的位置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叉。
"明天下午,"萍眆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能陪我去趟体育馆仓库吗?"她的睫毛垂得很低,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K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动的木偶。
窗外飘来桂花香,混着铅笔木屑的苦涩。K的橡皮滚到课桌边缘,萍眆伸手去接的瞬间,她们的指尖在夕阳中短暂相触。K突然发现萍眆的虎口处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和她昨天削铅笔时不小心留下的伤口,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弧度。
"你的手..."K刚开口,萍眆就迅速把手缩回袖子里。她的校服袖口被捏出褶皱,像一朵凋谢的花。"没事,"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只是被纸划了一下。"这个谎撒得太拙劣了。
值日生开始擦黑板,粉笔灰在暮光中飞舞。萍眆突然塞来一张折叠的纸条,然后迅速背起书包离开。K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工整的字迹:"明天下午四点,体育馆后门。带黑色发绳。"字迹下面画了个小小的镜子图案,镜面里外各写着一个"K"。
教室渐渐空了下来。K把纸条夹进《朝花夕拾》的扉页,发现萍眆忘记带走的草稿纸还留在桌上。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来看了看——那张所谓的"校园平面图"上,体育馆后墙的红叉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入口。记得带钥匙。"字迹因为反复描画而有些模糊,像是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K把草稿纸折好放进书包,突然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掏出来一看,是把陌生的黄铜钥匙,齿纹磨损得很厉害,钥匙圈上挂着个褪色的星星挂坠——和萍眆发绳上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