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好了吗？”子湛问道，这一声才将穆君泽唤了回来。
“尚未”穆君泽答到，又将目光移回了这张沾着一块厚重墨渍的宣纸上，半晌都不知道他究竟愿什么，求什么。
“无妨，你慢慢想”子湛说道，穆君泽细细的思考了一番，还是在宣纸上写下了愿众师弟平平安安的愿望。因为他不明白，他这人是淡薄的，以至于到了如今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唯一称得上愿的，只有这么一,两件而已。而第二件.......他的目光又追回到了子湛的身上，手下慌忙不乱的将宣纸叠好放进了花台中，第二件就当从未有过便....好了。
“已经可以了”得到穆君泽的话，子湛这才转过了身。他也没询问穆君泽写了什么，只是看着穆君泽将莲花灯放入了河流中，两人站在岸上摒弃了周遭的喧闹，一同看着那盏花灯逐渐远去。
“前辈....”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前辈？我现在修为可是比你低，再说了，我都说过了不要叫我前辈，你怎么老是不听”子湛没等穆君泽说完几句开口念叨，即便是一番数落人的话，他也是笑着平静的说，并没从任何的不耐。
“子湛，对不住”穆君泽正色道，穆君泽的嗓音本来就很好听，字正腔圆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令子湛还有些没理解过来。
“以后，我保护你。”穆君泽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一如往常，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将这句话已经牢刻在了脑海中。在晚风习习中，弯月好不容易才亮出了头，照亮了两人的侧脸。同样，也拉长了他们的影子，穆君泽第一次很明确的知道了要做什么，愿什么，不过就是求心里的这个人不受伤。即便是他单方面的，也毫无关系。他知道，先摘下这颗红豆放入心里珍藏的人，是他穆君泽。
“噗嗤，呵呵呵，好，那以后小生就仰仗你了”子湛后知后觉的才明白，穆君泽是在为自己离开后道歉？或者是拿走了自己的修为？或者是....或者是...什么呢？子湛其实也不甚明白，他一直认为该道歉的是自己，可是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原来，今天他一直支支吾吾的就是说这个？真是....搞不明白。
“快看那盏花灯！你们快看！！”
“简直是奇景啊！简直就是奇景啊！！说不定佛祖显灵了啊！！”一片议论声中，两人的目光也随着议论方向看了过去。通常的花灯，因为制材轻薄，只会顺流而下，甚至有一些会被打湿后直接沉入河底。而那盏花灯不同，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的不可思议，脱离了众多花灯一味的逆流而上，没能被打沉如河底，逆流而上了半丈之远。
“我说过，你是福泽深厚，现在佛祖都在庇护着你”子湛说道，穆君泽死死的盯着那座与旁人不同逆流而上的花灯，不做它想，心底的安定终于是覆盖著了那层不安。
“走吧，我们还没有走桥呢”子湛暗道，便转身朝着桥上走去。穆君泽看着眼前的人，嘴角终于是勾勒出了一抹笑，笑得俊朗不已笑得他自己都忘记了收敛表情，连带着双眸中的冰霜渐融。不少姑娘瞥见这一幕兴奋得直嚷嚷。
“正月十五街上行人不绝是因为有一个习俗，叫做走百病。许多人认为这一天多走走的话可以消灾，还可以健健康康。而且遇到桥的话一定要过，这样的话就可以祛病延年了”子湛耐心的解释着这穆君泽不曾了解的大世界，两人一转眼就走到了桥头。可是说祛病延年，对于修真者来说再延一两年也都可有可无，祛病更是无从说起。可是这两人倒是把习俗一个不落的给体验了一番，这才肯渐步朝着客栈走去。
“那晚我和那个人交手的时候，知道了他修为最低都是停泊在出窍的。”子湛出声道，当然穆君泽也明白那个人的修为只高不低。那夜他急急赶去之时，用尽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力量才将那道邪风劈得有一丝裂缝而已。可是那个人很怪，见他来了之后并没有多逗留，而是留下一句“至少你现在，还不能死”，便神隐了。
“我亦不知道他为何要对思悠下手，思悠的仇家怎么可能招的来那种邪门的人？哪怕是魔物，基本上修为高的，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子湛思考道，穆君泽也在心里做了许多揣测。这种东西，的确不该存在在人界，近段时期的事情好像都太匪夷所思了。一件又一件的袭来，未知的前方只有厚重的迷雾，不容人窥见。
“而且你也记得，在瀛洲时有人曾经想行刺我们。”子湛道，穆君泽当然记得，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御剑行刺罢了。而那个人剑刃又稳又熟练，不像是低修为的人做出来的。当时上瀛洲的拢共就那么些人，既然如愁进入了瀛洲，怕是其他的人都没躲过一劫。要么就是瀛洲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潜入其中，要么就是当日去的那些人中出了叛徒。不过一切不可妄自定夺，因为还有其他因素都没有考虑进去。比方说，之前送去采摘草药的弟子其实修为并非那么低？有谁能保证他们统统都死了吗？命牌碎人便亡，会不会有某个门派的人从中作梗？瀛洲上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得到的消息那里死的人根本不会有堆积成尸山那么多！那个白矖又是怎么回事？如愁死了，派中的命牌肯定碎了，那派中又要如何定夺？！现在他们是否到瀛洲了？
“一切看来只有回到阳城派了”穆君泽坚定道，他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命牌通常都是自己身上一块派中一块，如愁他们会不会用最后命牌为修真界换回一丝的消息？这样做决计是走投无路的情况吧......而这一切，只有他们回到三合界才能知道这些消息了。
“可是如今被拖着的是我们，传送到三合界是需要华神期的修为....”子湛讪讪道，元婴修为的传送是固定在城镇之间以及只能在一个世界中进行传送。如果要回到修真界，一个与大世界脱离的另一个世界的话，需要的便是更高的修为。更何况，传送世界之间的话，是需要耗费许多精力神的。
穆君泽虽然现在修为停泊在元婴后期，可是要想突破华神期，总是他资质再好天赋再高，至少也得需要一百年。一百年，他等得起吗？
“或许这就是苍天安排吧，现在我们也只能顺其自然，否则现在也走投无路了。不过，没关系，别忘记了你可是受到了佛祖庇佑的，一切都会有路峰回转的。”子湛劝慰道，现下无计可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修真者不爱踏足人界，只是隔百年踏足人界一次招收弟子，而如今他们只能被动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两人走到客栈的时候，子湛准备前行一步去堪勘思悠的状况。手里还拿着几个蜜饯，都是买下让他喝了药后吃的。推开门后，原本该是静静躺在铺上的思悠却不见踪影。
子湛有在这里布下了一个禁制，没有人能够进得来，如果说是刻意破坏的话，他是能感应到的。
“他可能上街了”穆君泽定论道，的确，如果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话，子湛就感受不到。
所幸子湛为人细心，先前就放了一道追踪符在思悠的身上。或许思悠自己出门是处理自己的事情，不过现下他本就无依无靠，还是让人担心。
“小二，请问住在这间客房的公子是何时离开这里的？”两人唤了之前照顾着思悠的跑堂小二询问道。
“嘿嘿，那位客官呐，在你们走后不久差不多一个时辰出的门吧。见他冷冰冰的，小的也没敢上去打扰，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哩！”小二讨好的笑道，子湛和穆君泽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两人一直在逛，都没有遇见过思悠。子湛心下还是挺担心的，少不说那个什么白少爷一直看思悠不顺眼想趁他不在的时候抓住思悠，现下思悠又只身一人上了街，保不齐出什么事情。
“多谢了”子湛笑道，便认了小二一个碎银，小二见过出手阔绰的人多了，现下更是赔着一张大笑脸嘻嘻的收下，就目送着两人走出了客栈。
此时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摆摊的也正一个一个的收拾着摊子，撤下了不少花灯，唯有几盏依旧发着朦胧的光亮。子湛施了个口诀，便闭目凝神的感知着那道追踪符的位置，两个大活人杵在路中间倒是吸引了不多的路人偷偷打量。
“这边”子湛阖目轻道，脸转向了东南方才睁开了双眸。两人随即便动身，朝着指引的方向不断的前去。只是这越往前走，留下的灯盏就越少，行人屈指可数，到最后都脱离了热闹的城街。逐渐偏僻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前两座石狮好不威武。正门前的两个侍卫正耸拉着眼皮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钓着鱼。
两人见此便不动声响的施了法术一同落到了其中一个别院的房顶。
“你这个贱民！！胆敢拿花瓶砸本少爷！！如果不是你生了这么一张脸你当本少爷会对你多看一眼吗？！”屋内发出了一声咆哮，说话的人看来是火冒三丈，最后的尾音都给吼破了。
“真当自己还是丞相之子吗？！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罪人！！如果不是我求着我爹让他把你从边疆整回来你现在还活着吗？！！！”可是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公子爷在发怒，被捆绑在一旁的思悠只是当这人不存在一般的泰然自若，见这个模样白公子气得拿起了悬挂在壁上的剑就要刺过去。
不过下一瞬间身体就被定住了，动都无法动。白公子这厢惊讶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两个男人。
“你们也是够有耐心，都这么几日过去了依旧贼心不死。”子湛悠悠说道，蹲下了身子对思悠投以一笑。而穆君泽则是提着一把剑就指向了白公子的脖颈间，剑刃与皮肉只相差几毫，微微一动就可以让他立马人头落地。吓得这个白公子冷汗直流，死白这一张脸。理所当然穆君泽是不会下手的，因为修真之人在人界地位崇高，所有派中都只有一条规则便是，无论这人何等恶劣，也不能动手杀人。
“没事吧？”子湛关切道，思悠只是摇了摇头，捏了捏自己被绳索束缚红掉的手腕，这才愿意正眼看着那位不由自主发颤却行动不能的白公子。
“你真是好笑，是我求你救我的吗”思悠冷冷出声
“住口！！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杀了你！！！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有两个道长撑腰就了不起了吗？！你不过就是一个罪民！！！！”白公子怒喝道，这白公子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虽然从小父亲舍不得拿他上练武场，可是身体还是挺健硕的。刚才被吓得不行的他，听了思悠的话便立刻反驳，仿佛刚才胆小颤抖的人不是他似的。
穆君泽不动声色的将剑抵在了他的颈边他这才又消停了下去，只是眉目间的愤怒依旧不平。
“像你说的，我不过就是一个罪民，你费尽心思将我拿捏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只要去皇宫门口走一走你就死定了？你不清楚你犯了欺君大罪？就算你不救我，就算我死在边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要拿你口中的那一套说辞与我听，我也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白大少爷的玩物。”这一段话说出来，思悠平静得很，一气呵成，倒是那个白少爷听得红了一双桃花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的。
“我明明....只是想护你周全罢了....”那白少爷声音都小了许多，如果身体能动的话，他现在定是低着头的，可是他只能被迫的看着思悠。
“简直无稽之谈”思悠冷嘲出声，这白少爷只能哆嗦着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知你们中间有什么矛盾，也不知你为何这般。但是我只知道，你们持强凌弱，以多欺少，你现在把他绑过来我也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你本来就是错的，我们不与你争斗，从今往后你便不要再来找思悠的麻烦了”子湛说道，对于子湛来说他根本不懂也猜不到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欺负思悠便是不对的。
“走吧”穆君泽说道，顷时白公子身上的法术也解开了，就见他无力的摔坐在了地上，而三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