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来勒，冰糖葫芦咯！酸甜都有咯！老手艺咯！”
“吹糖人儿欸，客官快来看看欸，各式各样的糖人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俺做不到的哩！”一片络绎不绝的繁华热闹，兴许是过于嘈杂让入定多时的子湛这才肯一睁美目。
“十五到了？”子湛出声哑道
“嗯”穆君泽应了一声就端上来了一杯尚有温热的茶水。
“思悠呢？”子湛问道，思及那日的雾人要杀思悠，子湛心里自然是担心的。
“他没事，比你早半炷香醒来”穆君泽问道，想起思悠醒来的时候，店家小二废寝忘食的照顾可是兢兢业业，这一醒过来了就马上兴高采烈的告诉穆君泽了，还望着讨两个赏银，一看见穆君泽的脸色，简直和那个思悠小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赏赐也不要了，扯了扯裤子就陪笑的退下了。
“我去看看他，那日他差些就命丧黄泉了，想必应该是被吓得不轻”子湛说完，便穿起了床侧的白靴，穆君泽只是站在原处动也不动的看着子湛，薄唇微启，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似的。但是当子湛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又恢复了常态。
两人推开房门时，思悠向来屹然不动的脸庞对着一碗黑黑的药宣告了败阵。
“有病就得喝药，思悠。如果你的身子骨再不养好一点的话，哪怕你再有资质，你的底子太差是无法中和灵气的”子湛劝解道
思悠也不想跟个女儿家似的扭扭捏捏，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药，哪怕是再不近人情的脸庞，还是在喝完药之后皱紧了眉头。
“这才正确嘛”子湛笑道，拉开了客桌旁的八角凳就坐了下来，穆君泽也跟着就坐，抬眼打量这个思悠。他对别人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哪怕今日那客栈小二特意来告知过自己，他也没有来看过思悠一眼。他负责的只是给思悠叫了大夫，其他的统统都懒得再管。这番他秉着蚀骨的眼神直直看着思悠，思悠也感觉到了的睁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也跟着打量穆君泽。两人都携带者孤峰自傲的气质，一个看着一个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不屑。
“思悠，那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子湛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思悠这才转过脸来。
“那时我正休息，然后感觉有人盯着我看，我睁眼的时候就被提着脖颈站起来了。那个人不算是人，应该说他是团雾的感觉。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我在要晕倒的时候听见你的声音了，再后来，就是不省人事了”思悠说道，口气中完全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对着那个魔物感觉到恐惧的心理，说得是理所当然头头是道。
“你....我知道这可能对你不太好，但是你要不要想一下你惹了什么人？”子湛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比较小心翼翼，因为他明白思悠不太喜欢回忆曾经。但是思悠并没有多反常，看起来反而是有些努力回想的意思在。
“我从小并未惹过什么人，虽说家为朝中权重，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该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知道我惹了的一个人，就是白将军的嫡子，白敖胜”子湛并不认为那个所谓的白敖胜能有这样的本事，否则的话那天他就会在街道上直接对自己动手了。毕竟子湛把他的脸和他仆从的脸打得还是....稍微.....其实也不重吧。
窗外传来喧哗人声，这么一个正月十五讨论这些也不太好，索性思悠也跟着他，总归自己也是会护着他的，好不容易的一个人界正月十五他又多年未曾见过这般热闹之景了.....
“今天我们还是出去逛逛吧，这些事稍后再说罢”子湛有些期待的说道，思悠和穆君泽完全是取自于他的意见，所以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话，特别是穆君泽，一天说过的话简直就是屈指可数的地步。
“我身体现下还是乏力，你们去吧，十五过多了也就是那样罢了”思悠若有所思道，不过子湛也没有勉强他，站起了身就走开了。穆君泽还是保持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仔细的看了看思悠最后才跟着子湛一同离去。
“你知道吗？十五亮灯是因为当年释迦牟尼再这一天神变，降伏了西方的妖魔。慈悲为怀的佛陀在降伏妖魔后感到心中并无大彻大悟，遂入定在菩提树下，领悟了最高的大境界。所以便以自己的智慧之光点亮众生驱逐黑暗，愿苍天百姓永永远远地得到佛陀的保佑。再后来，皇帝听闻佛教每年正月十五僧人皆会观佛舍利，而那舍利子是慈悲为怀的释迦牟尼自身而出，他们会在这一天点灯敬佛，因为他便诏令天下统统都得在这一天张灯结彩亮起一片灯火，以敬佛心”子湛说道，不觉间夜色悄然降临，街道上各式各样纸糊的花灯在这一瞬间大发光彩，亮起了大片。
穆君泽和子湛走在人群中就显得异常的鹤立鸡群，不少未婚少女娇俏的拿着手帕捂着嘴对他们偷取羞涩的微笑，不过穆君泽向来超出“三界”，怎么拉都不能把他拉下人间烟火似的。倒是子湛不会黑着脸，一脸笑意。
“我们也去走走桥吧”子湛说道
穆君泽听从子湛的跟在身侧，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日他眼睛并未恢复光明之时，都是子湛牵着他的手。穆君泽想到这里，眼神就游离到了身侧男子的衣袍，被衣袍遮盖住的手仅露出了几颗白玉般的指头垂在身侧。他唯唯诺诺的犹豫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子湛开口，心下想着的同时，一块带着香薰飘然而来的手帕就不歪不正的掉到了自己的肩头。
穆君泽拾起肩头的手帕，朝着周围打量了一番，不少少女都羞涩的别过了头不敢细看了这俊俏的郎君。
“公子！奴家的手帕不小心掉下去砸到公子你了~当真是不好意思了~”少女的声音清脆得如铜铃，循声望去，正是他们走到的这间酒楼二楼处的一位貌美女子正嗤嗤笑着。倚在轩窗旁，好看的脸庞上空生出了一片红晕，衬着她冰肌玉骨不比修真界的女子长得差到哪里。
“嗤”子湛不由得笑出了声，换得了穆君泽的正眼直视
“君泽果然是福泽深厚，桃花朵朵开，一路走来不知道勾了多少小姑娘的魂了”子湛笑道，笑时那双眼睛都微微眯上了，端的是笑进了人的心窝子里。穆君泽淡然的看他笑了个够，一抬手就将那手帕带着灵力给扔了上去。这手帕轻飘飘的，哪儿能这么好扔？各个少女看他更加喜欢了，定是这位俊俏郎君手力够好~
“姑娘，下次注意些”不咸不淡的扔下这句话，穆君泽就走了，留着子湛笑开了怀的跟了上去，徒留那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在拿到手帕后先是惊疑不定再是一脸花痴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这不过才走了几十步，兴许是见有人开了这个头，穆君泽的身边，无论脚底还是肩上还是头上，被扔了差不多进十块手帕，不少男子嫉妒得直咬紧牙关，而一旁的子湛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奇怪得很，子湛长相绝对没得挑，楞是没有一个姑娘朝他扔过一张手帕。
“君泽，我教你”子湛嗤嗤笑道，靠近了穆君泽的耳旁，这一吐气一吸气的倒是把穆君泽的耳朵根都给倒腾了个红色。
“上次我不是给你买了一个香囊了吗？戴在身上的话就挂出来，那些小姑娘自然就不会再来烦你啦”穆君泽眼神才朝着子湛的腰侧看过去，一个青底绣着纹云的香囊就这样跃入了眼中。子湛离去的瞬间，耳畔就被这还捎带着寒意的风吹得都清醒了，他只不过是拔开了衣摆，将香囊往外扯了些香囊就露出来了。看见穆君泽身上的香囊不少女子都恹恹的收了手，心情不快得跟要哭了似的。只有子湛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穆君泽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这是子湛送给他得香囊，他就算是再意气用事也不会扔的。之前只不过是想藏匿着这一点小心思才将香囊卡在了衣摆处，而此刻又被释放了出来。蓝底的绢布上绣着的是一对黄鹂，靠在一块儿形影不离。
“原来郎君居然有了意中人，怪不得怪不得对我们不理不睬的，那人是谁！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少女们的抱怨本来是小声的，一群人的话效果显而易见。穆君泽并无说话，只是想早些走开这地方，越听着那些个姑娘的话他就只会越认为自己不堪。子湛跟着快步走了上去，静默的跟在穆君泽的身边。
拱桥上是来来往往的人，下方的河中坐落着数不胜数的莲花台座的花灯，穆君泽在自己的师弟念远口中听过，这是放花灯，今时今日看这些花灯使穆君泽的心里有半刻的不愉，上一次阳城派的一群优秀突出的弟子，也曾经说过要看花灯，要来过正月十五.....而所有人现在生死未卜，自己的师妹亦不知死于何因，现下他倒是游手好闲的做了他们要做的，这到底是对得起谁啊！
“花灯，佛祖亮灯以保佑万世安康，保佑子民福泽绵长。到了这一天，这些寻常百姓都会来祈愿，愿身体健康，愿一生安稳.....他们认为这样，佛祖庇佑的他们就可以听见他们心中所愿了”子湛轻声道，穆君泽就单单望着这些花灯顺着河水流向远方，亦不知此刻究竟该作什么。
“要去点个花灯吗？”子湛亲切的问道，穆君泽并不寄予这种东西任何的期盼，抬了头就想走开了。可是手臂却被子湛拉住了，穆君泽还没有出声就被子湛拉扯着买了一个花灯。
“来，写下你的期盼吧，君泽”子湛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穆君泽被动的拿着子湛塞进手中的毛笔，和一张素净的宣纸，手微微一动，就撒上去了一块厚重的墨渍。子湛礼貌的转过了身不看穆君泽写什么。这一身洁白的颜色，就像混入了他身后遥遥花灯池中，被黑夜笼罩着只有他发出最耀眼的光芒。穆君泽看不见其他人，天地之间，犹如只留下了他二人一般，胸口逐渐的开始窒疼了起来，他认为这样的背影他是见过的，熟悉的......亦是最无法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