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暖,贵人出游,鲜花都争着抖开瓣子,像小倌张开红艳艳的嫩唇,勾着花蝶浪蜂去舔。
宫里的人都在嚼舌根,说那位“舍人”又给大君找茬了。
去时嫌堂内的座硬,来时嫌门前的树矮,不是碍眼就是挡路,和大君一起时指指点点,要么颠三倒四,插科打诨,没几句讲正事。
*1.04
每次伴读,尹劭宣就坐在李宰侯旁边。
递书,研墨,她都先看到那身织金的官袍,顺着膨大的袖子,看见他的脸。
下垂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
近得像观察动物画上的绒毛。画一般逼真。
于是也能看清他送茶的动作,一举一动,毫无保留。
衣袖晃动,本应漏在她身上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了别人头顶。
另一位“伴读”。
尹劭宣心里闪过这句话。
这个新家伙挤进两个座位中间。
她极尽不屑,慢慢笑着。
“那你来研墨好了,崔‘舍人’。”
正交谈的二人停住,一同看向她。
尹劭宣果然站起了身,拍拍衣摆,走了。
数日都告假不来。
等那位大君大人终于耐不住性子登门来找时,她却闭门不见。
“大人她……睡下了。”
尹劭宣倚在门上喝茶,听侍女和李宰侯在屋檐下周旋。
“睡了,”少年的声音清澈又稚嫩,像麻雀在瓦砾上跳脚,“何时睡的?”
“……日落一刻,”侍女的声音渐弱,“大君请回吧。”
余辉从檐牙泻下,大君的嘴唇抿起。
尹劭宣牙齿里嚼着碎叶根,呸了一嘴。
李宰侯的目光掠到她手上。
侍女微微欠身,将托盘往身体方向掩了掩。
盘子里盛着新买的茶饼。缺了一角,碎成一摊。
“尹舍人喜茶,”他像个小大人,望着那碎茶,眉头都不动一下,“不如多来吾院里歇息,寒舍虽小,蔬果茶点,一应俱全。”
尹劭宣灌完最后一口。
撂了杯,狠哕了一声。
什么破琼丝茶,苦死了。
侍女向他行礼:“大君慢走……”
“不过,”李宰侯话锋一转,“事关国之要务,吾今日势必要与舍人商讨,还请阁下传唤。”
侍女僵住:“这……”
电光火石之间,趁着她片刻犹豫,李宰侯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侍女的惊呼声中,伸手一把推开门。
门缝刹那间张开一大截。
像裂了一道口子的布帛。
然而转瞬即逝,门那头一股力道又立刻将门往反方向推。
“砰”地一声。
不及反应,门已经和框严丝合缝,再透不出半点风光。
是尹劭宣。
她一手抵门,右手把玩着茶盏,一边开口:“大君请回吧,尹某偶染风寒,不便议事。”
李宰侯听起来有些恼:“事关国运,尹舍人也不见吗?”
什么狗屁国运,管得倒挺多。
尹劭宣笑一声,隐晦地提醒他:“大君参与兴修水利的事,世子知道么?”
“舍人是说此事世子管得,”门外的声音顿了顿,暗了下去,“‘大君’管不得么?”
尹劭宣抬眉:“我可没这么说。”
“那舍人呢?”
李宰侯显然没在听,尹劭宣看不到他的脸,就已经能通过声音,想象到那副鹌鹑一般,气鼓鼓的蠢样,“若今日是兄长在此求见,想必舍人立刻就能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吧。”
“我立刻滔滔不绝,”尹劭宣嗤笑,蛮不在意,轻巧地避开他话里的锐刺,“可不成‘回光返照’了?要死人的事,我可不干。”
声音轻快,像麻雀在枝头跳跃。
尹劭宣很愉悦。
气吧气吧,你也尝尝这滋味。
被耍得好受吗?
“……吾原本想请舍人赐教,”门外的声音低低的,隔着木板,显得沉闷,“今日看来,是李某高攀了。”
“大君真是折煞我,”尹劭宣哪会听不出他的不开心,立刻蹙起眉,“不过小小风寒碍了好时辰,大君何必枉屈。”
“况且,崔氏大才,年少博学,”尹劭宣心底冷笑,“大君该多问他才是。”
“……”
门外依旧沉默。
“……”
尹劭宣放下抵门的手,又过了一会,她够下门楣上挂的发带。
门外没有声音了。
尹劭宣一脚踹开门。
侍女还没走远,吓了一跳,见她禀道:“大君方走。”
尹劭宣颔首系发,不作回复。
跑什么?至于么。
尹劭宣咬住发带一头。
她说的不是实话?
世子已经把这活揽了,他非去锅里挑一杯羹,不是找骂?!
没眼色的东西。
尹劭宣吐掉发带,将头绳狠狠一扯,发丝收紧,吊在脑后,她甩甩袖子,转身回屋了。
要死别拉上她一起。
后来闲暇无人时,尹劭宣脑海里开始反复回响他的名字。
越嚼越寂寞,那流风回雪,越咀嚼,越粉碎,款款撒在她心头。
李宰侯。
像一段绫,难缠地困住她。
当晚,京都尹世子府在全城上下秘密物色温顺少男。
十几卷娇逸公子的倩影,被送到尹长子书案前。
尹劭宣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一想到白日里大君的脸,他那具沾了亮晶晶水光的身子,那副巴巴的蠢样子,她就烦。
抓心挠肝,想将他生吞活剥,整个毁掉。
她原先很不屑,如今见他之后,这情感愈凶狠。
如蚀骨之毒,密密麻麻地缠上来。
大君?好笑,这也配。
就那副抢着要修水利出风头的蠢样子,没她勒住他的犟驴嘴子,早死了八百遍!
我说大君啊,不如我们换一换,换你来服侍我,如何啊?
来日你为一方小王,总有捉襟见肘之时,被迫向四方俯首、为民请命吧?
不如你现在就来求我,我罩你封地富足安康,你保证做我裙下玩物,一生一世,忠贞不变。
你说呢?李宰侯。
尹世子坐卧案前,心思已神游天外。
她单手提画卷,托额欣赏,意兴阑珊模样。堂下侍者不敢声。
最后还是一个伺候的老人留心,隔天就将她手里那副画中的可人儿捧到她榻上。
没有姓,只有牌名。
够风骚。
然而正当尹劭宣兴致盎然,准备代换大院君无耻的艳态时,掀帘入眼的,却是一只霞色的处子之花。
“世、世子……”那颗新生的珍珠,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泽,口中红艳欲滴的绛桃花,懦懦翕合,轻轻晃荡。
“……请您看我。”
*1.05
今晚来她榻上的小东西不太一样,不是个风月场的主。
扭腰吐舌时的局促,那对蹙起的眉与低着的眼,看着格外纯情。
尹劭宣用手指撬开他的牙齿,他竟以为咬到了,说对不起。
像那个蠢货一样蠢。尹劭宣意外很满意。
“啊……世、世子……”少年忸怩地挺着身子,细白的手指生疏地揉着,给她看,“我想要……”
“真是放浪啊,不需要碰就能爽呢。”
果然尹府寻找合适的人选已经有足够经验,这少年和大君年龄相仿,能让尹劭宣轻而易举透过这副躯壳,看到那低贱大院君黏连的果实。
“这么饥渴,是只想被别人看着么?好变态啊,我来之前,自己已经偷偷撑了很久吧?”
少年轻轻叫了一声,被她说得愈加放浪,用身体印证着他的成熟,他薄瘦的脊背连成一条优美的弧线,仿佛故意勾引她似的,肩与颈,也在她眼前被熏蒸出暧昧的晶莹。
尹劭宣却收回手,慢吞吞地解脖子上的系带。摘下官帽,松掉发髻,才朝他张开双臂。
少年有些难耐,局促地扒上她的身体,为她宽衣。纽扣又大又硬,他细软的指头抠红了,抬着眼睛,里头饱含水光,分外可怜。
“叫什么名字,”尹劭宣漫不经心,目光飘到他锁骨下的璎红,“小山茶?”
少年支吾半天,脸都憋涨了,吐出一句:“……都好。”
“那就叫你‘大院君’了。”
尹劭宣懒散地回了一声,只是随口撩拨,没想到他这般温顺,竟缺了点那大君执拗的滋味。
少年看到她眼底的扫兴,急忙开口:“世子,我……啊!”
不及他说些挽回的话,尹劭宣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颈子,随着少年吟叫的不同调子,变着力道揉捏着,一边责备:“身子怎么这么僵,手呢?往后躲什么,不想和我做?”
“太蠢了点吧,大院君。”
尹劭宣毫不留情地嘲讽,心里已经将那矜贵大君代入了:
通红的脸,瞪着她的眼睛,像枝残败的玉兰花,她扫过去,就会怯懦地不敢看她。
少年听到她后面的称呼,呼吸居然加重,愈加敏感不耐碰,尽力依着她的要求绽放,体贴地往她手里送。
少年掀着白眼,支着身跪在榻上,细腰僵直,声音像春蚕吐的丝一般缠结脆弱。
太拘谨了。
尹劭宣啧了一声,抬脚将他踹倒,踩住那白嫩的萝卜:“装什么呢?出来玩,演什么娇娇少爷?再叫这么恶心,你就光着屁股去尹府门口叫。”
少年浑身烧着瓷釉般的粉红,埋着脸点头。
他翻身用四肢爬起来,厚厚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刮得他睫毛一扑一扑地,如同幼犬去寻主人的手心,烫着脸颊,颤抖地张开嘴唇,用牙齿咬她的腰封求爱。
啊,是大院君的春光呢。
美人朝她献媚不断,尹劭宣向来没有遮掩的习惯,顺意随便玩了他一宿。
次日一早,尹邵宣从屏风后出来,还擦着脖子就上堂去,襟口散着汗。
那美脔才裹着宽袍转出来,红着脸登上府后门隐匿的小驴轿,悄声走了。
哪知这晚荒淫之举,本是无心玩笑,却为多年之后,埋下祸根。